原是一出感情纠纷,突然被人摆出了一个正的不能更正的道理,像是有人用金锣在耳旁突然“哐”地用力敲了那么一下,震耳欲聋。
其他旁观的人想辩驳,却又无从讲起。
你说有理,这自然是强词夺理,太子妃所论的难道就真的只是太子先救了谁吗?她要争论的本是太子殿下心中谁的分量更重。但要说无理,却偏偏又有那么点道理,只是这道理太残酷了。
如果太子真的就像这个小太监一样,只是顺手把近处的先救上来……
那意味着在太子心中,太子妃和苏安然的分量是一样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太子妃本能的反驳,“难道我和苏侧妃在太子眼里是一样的吗?”
木小溪已经走回到苏安然身边,一边细心用干巾替苏安然拭长发,边抬眼瞟了下太子妃,“这话,得问太子。”
太子妃看向赵元琅,在对方与她对视的刹那,却下意识地发怯收回了目光。
她会对苏安然发难,是认为苏安然行为不检点,假如对方承认自己与太子有私情,那就是她勾引了太子,与太子无关。可眼下将矛头对准太子,她便不敢问了。
她只觉头脑昏涨,下意识地替太子找借口,“即便如此,那也是太子大公无私……”
“太子妃英明。”
木小溪垂眸给苏安然整理长发,口中只道:“您是太子妃,太子先人后己,因此先救了安然姐姐。太子一番苦心,想也只有太子妃能够理解。”
太子妃一怔。
这话如果对方一开始就摆出来说,她只会嗤之以鼻,可一步步推敲到这里,又是从她自己口中道出,仔细一想,却不无道理。太子若先救她,苏侧妃出了事,他又怎么好与二弟交代?虽然将她的安危放在了后面,但她们自小学的道理,为丈夫奉献牺牲是理所应当的,并不觉得这么做有什么问题。
再往前想一想,苏侧妃辩驳时眼正神清,他们果然只是闲聊而已?如果不是知道太子对苏侧妃有意,换做是其他人,她本就不会发作。
虽然仍有觉得不对的地方,但女人惯会自己骗自己,太子妃囫囵一想,问责的气场便弱了下来。
这场闹剧草草结束,一众人浑身都湿透了,赶忙回去洗热水澡。
艾贝的直播间弹幕中,不断有人下注:[我赌10星币,太子妃就是另外一个女主播,姓姚的。]
[小气鬼,一万星币压这了,绝对不可能是太子妃。女主播会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打赏不想要了吗?]
[本来觉得不是,但是楼上的话一说,我默默压了太子妃。]
[???]
[不久前,我们的主播吃毒药的事,你们都忘了吗?]
[……贝贝是真的狠,大家注意一下,狼狈和狠绝还是不一样的。]
[我一直觉得这个主播很奇妙,不是说直播中发生的事会刺激神经吗?我记得初赛还有人因为比赛内容受了刺激,险些疯了,及时送医才没出问题。主播磕毒药居然面不改色,还能走剧情,她现实中的身体素质得多好?!]
艾贝每次“残害”自己的时候,打赏都会迎来一波小**,倒不是观众多想看这样的内容,只是一想到这有多痛,就会忍不住给主播精神损失费。这也是剧情还未能完全展开,艾贝的数据和姚西湖的数据相差不远的原因。
当然,直播间也有相当一部分观众吃这套。艾贝用毒药博取苏安然信任,开倍速拉感情进度条的时候,就有人爱上了这个人设:[感觉病病的好带感。]
[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主播,我至今还没见过第二个。]
晚间,艾贝闲着没事看弹幕,古代的娱乐活动太少,弹幕都成了她的消遣。屋外忽然传来一阵歌声:“晚风轻拂澎湖湾,白浪逐沙滩,没有椰林醉斜阳,只是一片海蓝蓝……”
这歌她没听过,风格显然也不是上古时期的,有些像儿歌,大白话的歌词,她猜是苏安然所在的那个时代的歌曲。
她走到外面就看见了坐在屋外栏杆前的苏安然,哼着歌晃着脚,神情比平日都要轻松。
“小溪?来坐。”
“这是哪里的歌?”
“我家乡的曲子,你没听过。”苏安然提起‘家乡’两个字的时候,稍顿了下,“小时候学的,我以为歌词应该不记得了,没想到今天随口一哼就唱出来了。”
艾贝:“人的潜在思维记忆吧。”
“什么?”
艾贝用古人的词句解释了一遍。
苏安然当然是能听懂这个词,她疑惑的是木小溪也知道。
那听起来不像是古人会说的词,但苏安然也是来了之后才知道,许多她以为现代人才有的词汇,其实古人早就有了,只不过源于现代人普遍的无知和傲慢,轻视了古人,才觉得他们什么都不懂。
听对方解释的认真,受她的态度感染,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便转瞬忘到了脑后。
苏安然又哼了两句,见对方一直看着自己,不由笑问:“你想学吗?”
艾贝点点头。
她扮演过过鹿楹,知道唱歌的方法,原以为儿歌信手拈来。没想到木小溪空长了一副好嗓子,明明脑海里的旋律没有错,唱出来就变了调。
她那一脸疑惑的样子,让苏安然笑弯了腰。
“小溪你好可爱!你这样的女孩子,在我们那里一定很受欢迎,长得好看,性格又好……可惜在这里只能嫁给赵元琊。”
“你不喜欢他吗?”
“也不是不喜欢。”苏安然怅然叹了一口气,“如果是在我的家乡,也许他就是我的前男友吧,谈个恋爱享受一下就可以了。在这里就不行。”
“那,太子殿下?”
提起太子,苏安然的神情有了些变化,她忽然抱住艾贝,将脸靠在她肩膀上,“我不想骗你,我也不知道。”
艾贝回想了一下木小溪的情感,说道:“那如果我说,我喜欢太子……”
“你喜欢赵元琅?!”苏安然猛然惊起。
“嗯。”
苏安然愣了有一会儿,突然笑起来:“……那赵元琊真的有点惨。”
对苏安然来说,这就像大学室友喜欢着同一个男生,互相是情敌关系,但良性竞争嘛,不会影响她们的友情,更何况她对赵元琅的心思本就复杂,连自己也糊里糊涂的,情敌也谈不上。
而且……无论是她还是木小溪,在这个时代,这份心意都注定只能藏在心里,无法得见天日。
两人又推心置腹聊了片刻,苏安然谈兴大起,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放在以前,她只能写在日记里。但有了木小溪之后,她忽然发现,无论她的话与这个时代多么格格不入,对方都能全盘接收,即使不懂也不多言,让她积压的情绪终于有了出口。
忽而,有宫人前来给苏安然请了安道:“侧妃娘娘,殿下请您去书房一趟。”赵元琊在宫内住到成年才开牙建府,这之前,丽妃宫里他的卧室、书房都保留不变,命人时常打扫。
苏安然一听神色就淡了,“我不去。”
宫人不敢就这么回去,执着纠缠了一会儿,木小溪道:“我替姐姐去回吧。”
“也好,就和他说……算了,没什么要和他说的。”
书房里,除了赵元琊之外,赵元琅竟然也在。两人临窗下棋,木小溪到时,他们都抬头望了一眼。赵元琊眉头皱起,赵元琅倒是没有意外之色,轻瞟一眼之后就兀自捻棋思索。
这情形也奇怪,两人的妻妾刚吵了一架,他们就没事人似的做在一起下棋娱乐,旁人看了还以为这样的事从未发生,两人心中毫无芥蒂。
不过,正也因此,其他人传这件事的小话时,想到这一出,自会迟疑太子是否当真与二皇子的侧妃私会。
否则二皇子哪能不动怒呢?
二皇子的颜面可保,太子也免于陷入桃色绯闻之中。
宫人怯怯地要回话,就被赵元琊打发下去,径自问木小溪:“她呢?”
“姐姐不肯来,让我与殿下说,她没什么要和你说的。”
赵元琊听了将棋子砸在棋盘上,连带着其它周围的棋子都被他砸散了。赵元琅一一摆正,轻描淡写地道:“二弟轻点,别毁了棋局。她说的不错,本也没什么好说的,她不过与我说你后宅有人想害她罢了。”
赵元琊怒色更显。
家丑不可外扬,她却连这都和太子说了。
太子轻声一笑,“若不然,你叫她与你抱怨你的妻子?”
“……”
“此事你一查即知,可有想过怎么给她一个交代?”
“我府中之事我自会处理,不劳皇兄费心。”
木小溪侧耳听了半晌,此时突然道:“殿下准备怎么处理,我听了回去告诉安然姐姐,也好叫她安心。”
赵元琊:“……”
如果换一个人来,他早就拍桌叫人滚了。但木小溪现在是安然的心头宝,况且……
那日她服下毒药,还言笑晏晏的模样着实有点渗人,说不上多特别,但他恐怕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忘不了这个噩梦了。
太子颔首,趁赵元琊落子,端起茶杯慢饮,视线一转,转到了旁边的木小溪身上,“口才不错。”
赵元琊轻嗤,“不过有点小聪明罢了。”
“我倒觉得她不错,二弟若是不喜欢,不如赠与我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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