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尤从来不相信世界上会有另外一个人,和他一般拥有这么纯粹的恶意。
他的恶在烂泥**之中催生,活着的时候就犹如恶鬼一般。怎么会有另一个人,也拥有着这样的恶意?
江落到底经历过什么。
池尤不由自主站起身凑近,去端详江落面上的神色。
江落那双狭长漂亮的眼睛中慢慢染上了邪恶的红色血丝。好似鲜血在其中穿行,冷漠、残酷,邪性充斥其中。
这双眼睛无疑美丽而野性,池尤很是好奇地问道:“江落,你在想什么?”
江落看着他,视线之中犹如蒙上了一层血色的雾气。
他清楚地感觉到了自己状态的不对。
心中的另一个声音继续道:“你曾经被他杀死过十八次,没变成疯子都是不幸中的万幸。他害你到这种地步,只杀了他也太过简单。比杀了他还要畅快的,不是更进一步地去戏耍他吗?”
“打碎他的傲骨,碾碎他的尊严。让高高在上的恶鬼拜倒在你的身下,让他失去他一贯的冷漠和残酷,他会因为你的一句话一个眼神而惶恐不安,会因为你的一个微笑一句随口夸奖而心醉神迷,甚至为此付出自己的性命……这样不好吗?”
听上去还不错。
江落,“谁让你站起来的?”
池尤定定看了他一会,重新单膝着地,跪在了地上。
江落低头看他。
恶鬼模样俊美,灰蒙蒙的天色下,鲜血糊了恶鬼满脸,让他除了俊美之外,还像是一个疯狂的、变态的杀人凶手,血腥而扭曲。
连带他的笑容也割裂成了两半。一半优容华贵,一半刀光血影。
越是与池尤纠缠,越是可以看到池尤身后那庞大的铺天巨网。
越是了解到池尤有多么神秘。
而神秘,总会引起人的探究心。
江落漫不经心地抬起脚尖,轻轻抬起池尤的下巴。
他的鞋面干净,恶鬼的脸上却有令人害怕的血迹。恶鬼没想到他会做出这么侮辱的动作,眉头微微挑起,饶有兴趣地看着江落。
江落缓缓弯下腰,宽大的黑袍遮盖了整个王座,反倒让他的身形看起来更加高挑瘦削。
“池尤,”江落俯视着这只恶鬼,脚尖轻轻向下,踩在恶鬼胸前一块尚且干净的衣衫上,他道,“你好脏,脏得我都不想要碰到你。”
池尤:“是吗?”
他忽然站了起身,往前走了一步。双手压在扶手上,身躯逼近江落,在任何人都没有来得及反应的时候,他将江落挤在王座上的一小片空间中,用染满鬼兽腥臭血水的手从江落的侧颊抚过,留下脏污的一道道血痕。
池尤垂眸看着他,阴冷道:“真遗憾,现在我把你也弄脏了。”
江落的呼吸重了重。
他干净的脸上,血痕从嘴角拉到眼尾。鬼兽的血液比地沟水还臭,比蜘蛛人的血还难闻。
池尤勾起唇,他的手慢条斯理地往下滑着,如作画一般将血痕蜿蜒拉到了江落脖子上。白净的肌肤有如玉质,泛着微微的冷意,弄脏这样的肌肤,快感会成倍加剧。
黑发青年的脸庞和脖颈染上了红到发黑的鲜血,如今的样子,像是池尤这个“杀人凶手”的猎物。
池尤弯下腰,被鲜血染红的外套垂在了江落的身上,他轻轻笑了,“我觉得你这幅样子更好看。”
他忍不住又笑了一声:“鬼兽的血味怎么样?”
池尤靠得过近,早已过了安全距离。江落甚至感受得到他说话时的微微呼吸。
呼吸在江落的脸上带起一阵痒意,恶鬼实在恶劣,他浑身的血水味道直冲江落的脑袋里,和江落脸侧的臭味此起彼伏,一阵臭于一阵。
他的心情猛得更加暴戾起来。
那个邪恶的声音又说话了。
“你看他的这个样子,是不是很欠调教?”
“他压在你的身上,弄脏了你的衣服、你的脸,他微笑着看着你处于下风,这样的一只恶鬼,不是更该将他训成狗吗?”
恶念不断翻滚着。
江落却猛地清醒了过来。
他心想:这个想法确实是不错。
但江落想起来了更重要的一个事实。
他撩起眼皮,眼中的红色血丝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地消减着。
把池尤训成狗可以,但让池尤疯狂爱上他,迷恋他?
池尤就是个疯子,还是个只会愉悦自己的疯子。如果真的被他爱上,那才是一场灾难。池尤会在江落身上尽情施展着他的疯子神经,他会用让自己高兴的办法来索取他想要的一切。
恶鬼喝了和合符后,不就是那副样子吗?
让他去死?
呵,只怕池尤会拖着江落一起跌入深渊,再大笑着问他,死的爽吗?
这样的神经病,江落傻了才想要让他疯狂迷恋自己?
折磨恶鬼的手段如此多,江落何必赔上自己。
江落硬生生地从神像心脏的影响之中醒了过来,他的眼神越来越明亮、理智,他看着池尤,突然扬唇一笑。
池尤眼睁睁地看着江落身上那股浓稠的恶意消失了。
下一刻,江落就用尽全力反身将池尤压在了王座上,他提高声音,对着下方们的鬼怪道:“你们最后的一只猎物,就是我身下的这只恶鬼。”
“斗鬼场的最后一场决斗,所有鬼怪对付这一只恶鬼,谁能杀死他,谁就赢了最后的胜利。”
下方的鬼怪们面面相觑。
他们看着池尤,又看了看斗兽场中被池尤杀死的二十头鬼兽。
这样强的人物,让他们心中胆怯。但他们嗜血兴奋的神经却不受控制地跳动着,蠢蠢欲动地想着,他们千百万的鬼怪,难道还杀不了这么一只恶鬼吗?
池尤和二十头鬼兽截然相反的外表,让他们即便知道池尤很强,也没有二十头鬼兽的威慑力强。
鬼怪们逐渐沸腾着,包围着王座。
所有人都动了后,害怕就被激动掩埋了,鬼魂们再次欢呼嘶叫了起来,热烈进行着最后一场狂欢。
江落从池尤身上下去,想要离开这里。但池尤却倏地拽住他,江落身形不稳,猛地被他拥在了怀里。
池尤在江落耳边问道:“你为什么要克制自己?”
他声音低沉,像是在和情人**,又像是在和爱人呢喃,“江落,你和我是一样的人。释放自己的恶意,接受另一个模样的自己,难道不好吗?”
池尤的每句话都像是在诱惑,他轻轻缠绕着江落的黑发,黑丝在苍白手指上滑落,“成为真正的你,和我一起毁掉玄学界,怎么样?”
池尤承认,他不舍得让江落死了。
相比起死亡,他现在对江落的兴趣大到更想让他加入自己的势力中,他可以不在乎江落之前对他计划的破坏,对他那些有趣的造谣。他想要江落暴露本性,成为和他一样的人,然后和他一起,毁掉玄学界。
江落展露恶意时让他觉得兴奋,江落克制住这些恶意的时候更是激起了他另一种探究的**。
池尤要让江落变得和自己一样。
让江落和他一起坠入地狱,栽进脏污的泥潭中。
他们都是一样的人,江落为什么要拒绝那样的自己?
池尤的身体坚硬,微冷,像块石头一样咯得江落疼。
怀抱着江落的手臂,苍白无血色,也像铁烙那般的强硬。
江落都有些怀疑他是故意的。
身旁牛头看着他们的目光,已经布满了异样。
池尤是真的没有注意到这个姿势的不对吗?
江落手上的阴阳环一闪,池尤的双手一疼,下一瞬,江落已经从他怀里起身,干净利落地从高位上跳了下去。
黑袍纷飞,黑发青年朝着池尤竖起中指,笑容挑衅而张扬,“我和你才不一样。”
他嘴唇扬起,“池尤,别他妈把你跟我混为一谈。你是鬼,我是人。”
话语未落,他已经落在了地上,带上了黑袍帽子,再次朝池尤亮了一下中指,低调隐藏在了鬼怪之中。
池尤低着头,看着黑发青年消失在鬼怪之间。
人不见了,但江落刚刚那个毫无忌惮、燃烧着火光似的笑容,却还留在池尤的眼底。
等到鬼怪们即将爬上高位,包围起池尤时,池尤轻笑了一声,靠在了椅背上。
他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悠闲地摸上了自己的胸膛。
奇怪。
这里明明没有东西。
但刚刚好像跳动了一下似的。
江落低调地离开了鬼城。
在出了鬼城之后,他就看到城门口蹲着的陆有一。陆有一无聊地在地上画着鸡蛋和小鸡,瞧见他之后眼睛一亮,倏地站起身扑了过来,他把江落检查了一遍,见小伙伴没受伤后才松了一口气,“还好你没事,我总算等到你出来了。”
江落顿了顿,尽力平复还未消散完全的煞气和暴戾,“你怎么在这里等我?”
还好陆有一没有注意到他的不对,老实道:“我怕你出事,不敢走远。”
江落没有再说什么,和他一起往前走去。鬼城外头又蒙上了一片白雾,微凉的露水打湿了黑袍。
他和陆有一在白雾中走着,没过多久,白雾就消失了。
他们回到了熟悉的温泉庄园的外头。
周围树木郁郁葱葱,天边微亮,这里正是他们遇见红白双煞的地点。
同伴们焦急地等在周围,见他们平安回来后,齐齐一愣,有人欢呼一声,一群人倏地围了上来。
江落还没说什么,就被不知道哪个人给用力抱了个满怀。
“还好你平安回来了……”这个人狠狠拍了拍江落的背部,“吓死我了。”
旁边的陆有一正在吹牛:“知道我们去哪了吗?我们竟然被红白双煞带去了阴间,酆都鬼城知道不知道?这一夜可太刺激了!”
江落慢吞吞地回抱回去。
有朋友的感觉……勉强还算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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