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平成和萧烟底子都很好,他们才能生出江落那样的孩子。
只是江平成年纪大了,身材走样,曾经的俊美到了中年已经失色了七八分。但隐约从他的眉眼间,还能看出来江落的样子。
夏琴吻在江平成的眉间,似有若无地露出了一个笑。
江落想起了一些恶心的事,他不想再在江家待下去了,令人通知了主人家后准备离开。
离开之前,他带着池尤回到了他的房间。
他记得他在离开这个家时,忘了带走一件东西。他想去找一找,看能不能在镜中世界找到。
江平成接到消息后就匆匆赶了过来。他脸上还有口红印子,滑稽又搞笑地道:“池少爷,我这里还有一桩生意想跟您谈一谈,一定是桩对您有利的好生意,您能跟我去趟书房吗?”
池尤悠闲地坐在椅子上,直到江平成的笑容快要挂不住时,他才懒洋洋的起身,“走吧。”
他们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江落继续收拾整理着东西,他站在衣柜前,等摸遍了整个衣橱后,终于在角落里摸到了一个小铁盒。
在摸到铁盒的时候,江落反倒叹了口气。
他找东西只是想要证明镜中世界和现世的相通性。幕后人竟然厉害到了这种程度,连他在现世藏起来的私房钱都能在这里找到对应。
江落将铁盒拿了出来,走到桌旁坐下。他打开盒盖,里面几十个铜板和十几块大洋,转换成现代钱币也有四五千了。江落觉得以前的自己还是挺能攒钱的,他拿出一块大洋把玩,敞开的房门却被一个人关上,带着一阵清香,这人走到了江落身边。
江落没有回头去看。
女人走到他的身后,手臂轻轻搭在椅背上,温柔地问道:“少爷,你在池家待得怎么样?”
“还不错。”江落语气淡淡。
夏琴放心似地叹了口气,“不错就好。”
气氛沉默下来,江落漫不经心地在指尖转着大洋,一副不想多说的模样。但夏琴却好似看不懂他的意思,手指轻轻拂过江落的后脑,“少爷,在老爷决定将您送到池家时,我想了许久,并没有出声阻止。”
她话说不急不缓,柔软又坚定,夏琴看起来总是很可靠,她是一个很有想法的女人,所以江落从来没有看透过她。
“因为之后这几年,江家会变得很乱。你待在池家,总比待在江家更好些,”夏琴从江落的肩膀往下滑,如玉的手环着江落的脖子,她贴在了江落的后背上,“等你再回来时,江家就会变成另外一副样子。”
江落乏味地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做。”
他曾经在现实世界中问过夏琴一模一样的问题。
在他目睹那场出轨后,十五岁的江落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江落的母亲懦弱,一味只知道顺从丈夫。江落的父亲更是一个恶魔,在江平成朝着妻儿挥拳头时,只有江落挡在母亲身边保护她,强撑着挨着打,从来没有人挡在他的身前为他遮风挡雨。
夏琴是第一个。
第一个保护江落的人。
一次又一次,她将江落护在怀里挡在身后。在江平成的坏脾气爆发之前笑着转移江平成的注意力,夏琴不是江落的母亲,她也只比江落大上十几岁,但江落却在她身上体会到了无法在母亲身上找到的安全感。
他不敢相信刚刚看到的那一幕,独自坐在书桌前出神。这个时候,夏琴同样来到了他的房间。
她没有穿衣服,看着江落的眼神满是情意,她的手从江落的脸颊往下,一举一动和以往没有任何不同。
仍然温柔,小心翼翼。
夏琴引诱了才十五岁的江落。
江落只感觉恶心、信任崩塌。他躲开了夏琴的手,声音颤抖地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做。”
……
江落手中的大洋抛到桌子上,他冷声道:“滚开。”
夏琴的双手停住,她叹了口气,“我喜欢您。”
“但我这个年龄和身份,不会成为你的妻子,”夏琴直起身,“你也不会娶我,因为你不喜欢我。”
既然如此,夏琴便决定去勾引江落那没有原则的父亲,至少这样,她可以永远陪在江落身边了。
她笑了笑,道:“当我成为了您的母亲,我就可以保护您了。”
“最重要的是,”她喃喃道,“等你父亲死了,江家是我的,你也会是我的。”
“少爷,你会是我的孩子。我可以带着你远走高飞。”
镜中世界里夏琴的回答,和现实世界中夏琴所说的话逐渐合二为一。
十五岁的江落知道夏琴对自己的母亲怀有隐隐的敌意,在每一次江落为了保护母亲受伤时,这样的敌意都会尖锐显现。
直到那一天,他才知道这些敌意代表着什么。
夏琴嫉妒他的母亲,因为江落的母亲可以永远拥有江落。
十五岁的江落受到了无法言喻的,来自成年人世界的黑暗冲击。
江落报了警。
他是未成年,报警的罪名是保姆强奸未成年未遂。因为这件事,江落的母亲萧烟终于鼓起了生平最大的勇气和江平成离了婚。
江落一点儿也不想留在江家,留在这个腐烂得令他反胃的家里。他和母亲离开了江平成,从有钱人的生活变成了普通人家的生活。
江落以为这是新生活的开始,事实也是如此,只是生活变得更加糟糕了而已。
他的母亲萧烟在局促的生活中开始后悔,开始抱怨。终于有一天,她忍不住崩溃地对江落哭喊道:“你为什么要报警?你不报警的话我就不会和你爸离婚了,我们就不会过这种苦日子了。”
“我宁愿不知道他出了轨……”
从这一天开始,江落就觉得亲情这东西,真是让人嗤之以鼻。
……
夏琴还想要再说些什么,但被她关上的房门忽然被人踹开。池尤站在门边,背对着阳光,面容覆盖一层阴影,声音微冷。
“这位……夫人?”他道,“我和江落该离开了。”
江落站起身,从夏琴身前走过,他忽然转头看向了夏琴。
目光之中没有丝毫波澜,好像夏琴之于他不过是个陌生人而已。
夏琴的表情微僵。
她想了无数种江落知道真相后的态度,无论是恨也好恶心也罢,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江落会是这样的表现。
“忘了说一句,江家是很恶心,”江落耸耸肩,略带讥诮地道,“无论是江平成,萧烟,还是你。”
他回过头,语气里甚至有了笑意,“还好,这是最后一次见面。”
说完,江落走出了门。
两个人径直出了池家。
早上马夫将他们送到池家时,池尤曾和马夫吩咐过等傍晚再来接他们,如今他们提前走了,只能靠双腿走回去。
路上,江落问道:“江平成想和你做什么生意?”
“商队生意,”池尤挑唇笑了,“卜九城最近闹鬼的传闻沸沸扬扬,他做的赌场生意已经到了关门破产的边缘。他亏了不少钱,先前池家给江家的钱也都被他拿走填了窟窿,这一次么,他是想把赌场的库存运到外地去买卖。池家擅长捉鬼做法事,他想让我找一个厉害的池家人和他同行。”
江落挑眉:“厉害的池家人?除了你,池家还有其他厉害的人?”
池尤稍愣,随即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厉害?”
江落反问,“难道你不厉害?”
池尤没忍住笑了,眼底的漆黑都好似变得没有那么危险,“江少爷这张嘴,真是不给别人占据上风的机会。”
他们两个偶尔这么闲聊几句,很快走到了闹市。江落走过一摊馄饨店时,听到坐在路边一桌的三个男人正在谈论闹鬼的事。
“听说昨晚又死了一个,死的那叫一个惨,大早上就被匆匆送到义庄了。”
“嘶——死的有多惨?”
“我说出来你都要害怕……算了算了,一会儿还要吃馄饨,我还是不和你说他的死状了。”
江落脚步慢慢停下,看向池尤,认真地道:“我饿了。”
一分钟后,两个人也坐在了路边。馄饨店老板热情地问道:“两位吃辣吗?”
江落点点头,豪爽道:“多来点!”
老板道:“好嘞!”
馄饨店内狭小,屋里只有老板做饭的地儿,桌子都摆在外头,虽然小,桌椅还老旧,但称得上干干净净。池尤垂着眼看着桌子上的道道划痕,他的坐姿端正,虽然瞧起来和周围的人不太一样,但池尤太过从容,并不显得格格不入。
甚至还有闲心和江落打趣道:“今天托了江少爷的福,多吃了一碗没人絮叨的饭。”
江落有些明白池尤活着时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追随者了。
光是看文字,他就喜欢上了池尤这个角色,等真正接触到池尤时,无论他是活着时的伪善模样,还时死去后强到可怕的深不可测模样,都有着极强的个人魅力。
能让他的那些追随者不自觉地喜欢他,崇敬他,直到身心都不由被他操控。
因为他太能装了。
江落虽然知道少年的池尤已经带上了一幅假面,但不得不佩服。池尤这每一个笑每一句话,他还真分辨不出来哪句是真是假。
索性直接凭着本性对付,“谢恩吧。”
池尤又笑了。
身后,那三个人接着谈论道:“那死的人是谁家的人啊?”
“这你们都不知道?死的是个池家的一个小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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