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云和连雪在晚上睡觉之前,她们又安慰了李小一遍,等李小率先睡着之后,她们俩也准备上床睡觉。
连雪道:“秦云,我睡在外侧?”
外侧靠门,要是有什么危险的事情发生,睡在外侧的人最不安全。
秦云却道:“我睡在外面吧。”
她不待连雪多说,主动睡在了外侧。秦云心虚地不敢看连雪,睡觉时也不敢睡得太熟,半梦半醒之间,潜意识还记得要等着半夜时分去找杜歌。
杜歌下午约她晚上见面,说是今晚有事要和她谈,也不知道是什么事。
秦云追求杜歌两年了,在杜歌之前,她也谈过许多任男朋友。但她性格有个弊端,越是得不到就越是想追到,杜歌越不理他她还越上头。但秦云又是个容易三心二意的人,先前看到别墅主人家时,主人家就出现那短短片刻,却一下子蛊住了她。她原本对主人家升起了几分好感,但主人家现在看起来却疑点重重,秦云的心思又重新放回了杜歌的身上。
她很期待今晚和杜歌的见面,但提心吊胆了一天,哪怕秦云心里还记得晚上要去找杜歌,她还是不知不觉地睡熟了。
半夜时分,秦云突然听到了床底下传来一阵古怪的“咯吱、咯吱”声。
她原本不想理,但这道声音却越来越大。秦云皱着眉睁开眼,屋里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床底下的声音还在响着,好像就在秦云身体的正下方。这声音就像是有活物在床板下爬行一样,秦云仅剩的困顿瞬间消失,她连忙转过身去叫醒连雪和李小。
“连雪,李小,你们快醒醒,我们房间里好像有脏东西……”
秦云推了连雪和李小好几次,但她们两个人却睡得很沉,没有丝毫反应。秦云推得越来越用力,手腕都酸了还没将她们叫醒。她终于觉到了有些不对,秦云低下头,努力瞪大眼睛靠近两个人,等脸快要贴在连雪李小脸上时,她看清了她们两人的面色,连雪和李小的脸都惨白泛着青色,瞧起来就好像是个死人!
秦云呼吸一窒,倏地往后退了好几步,靠着床头瑟瑟发抖。床下的声音越来越响亮,秦云都能感觉到床板被抵起来的震动。她捂住耳朵,闭上眼睛,紧紧握着身上的符箓,“我看不见,我什么都看不见……”
突然,她的头发被旁边人压了一下,扯得秦云头皮生疼。恐惧混杂着疼痛,一瞬间让秦云有些情绪崩溃,她大吼着道:“连雪、李小,你们别压我头发!”
但秦云下一刻就懵了。
连雪、李小还在睡着啊,那是谁在压她的头发?
她咽着口水转过头,就看到一双血淋淋的断手正站在她身旁,双手压在了她的头发上。
“啊啊啊!”
秦云尖叫着摔下床,剧痛袭来,她也看清了床板底下是个什么东西。
满是杂物的床底下,一只沾着泥点子的头颅和两条腿在下方爬行。察觉到秦云的举动之后,头颅和两条腿对准了秦云的方向。头颅的表情似恐惧似怨恨,正死死的用一双发白的眼睛毛骨悚然地看着秦云。
那是段子的头颅。
秦云胆战心寒,她的手脚撑着地面起身,仓惶爬起来就往外跑去。
木门被她撞开,秦云跑出了生平最快的速度,跑得足够远之后,她仓促回头看去,却见到身后有两条腿也在紧追着她不放。
秦云差点哭出了声,却不敢放慢速度。
怎么办,怎么办。
她不会要死了吧。
江落呢?她能不能找江落救她?
为什么江落给她的符箓根本就没有用?!
秦云在这一刻,对江落也产生了几分怨恨。但她更怨恨的是段子,段子为什么偏偏要提议午夜十二点照镜子?
如果不是段子,他们就不会被扯入镜子世界了……秦云先前还对段子的死感到很难过,还为他掉了几滴眼泪,现在却只有快慰。
你死了就死了,为什么要来害我!
杀了你的人又不是我!
秦云一路跑到了湖边,她气喘吁吁,快要没力气的时候,突然在前面的黑暗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即便还没看清这个人的长相,秦云还是一瞬间认出了这是谁,是晚上约了她一起见面的杜歌!
秦云眼里迸发出了生的喜悦,她大声喊道:“杜歌,我在这里,快来救我!”
杜歌停顿了一瞬,他左右看了看,似乎在分辨是哪里传来的声音。
秦云更大声道:“我在这!杜歌!”
杜歌这次听到了秦云的声影,他抬步朝着秦云走来。
秦云心里狂喜,浑然没有注意到夜间不知何时升起了一层薄雾。
薄雾笼罩住了湖边,将几颗歪脖子老树映衬得阴森可怖。
秦云望着这些崎岖树影,脚步不由变缓了下来,她心里有些害怕,杜歌在这会儿穿破了薄雾,来到了她的面前。
杜歌担忧地看着她,“秦云,你怎么了?”
见到了熟悉的人,秦云心里的害怕瞬间被驱散了许多。她跑到杜歌面前,慌张道:“杜歌,段子来找我了!”
“段子?”杜歌面上的疑惑更甚。
瞧他像是不相信的样子,秦云转头就指向身后:“你看,他的腿一直在追我……”
她的话戛然而止,喃喃:“怎么不见了?”
杜歌朝她身后看了一眼,皱眉问道:“秦云,你是不是看错了?”
“不可能!”秦云激动地要抓住他的手,“我绝对不可能看错!杜歌,你相信我啊,真的是段子回来了!”
杜歌灵敏地躲开了她的手,秦云早就被杜歌躲习惯了,她也没有觉得奇怪,只是近乎哀求着道:“杜歌,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看错,我看到的真的不是幻觉……段子成了鬼,这里太可怕了。”
说到最后,她低泣了起来。
杜歌叹了口气,“我没有说不相信,我们一边走一边说吧。”
秦云哽咽地点点头,和杜歌在湖边走了几步才恢复了些许平静,她将刚刚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地告诉了杜歌。
杜歌沉思道:“你把符箓带在身上了吗?”
秦云这会儿已经不信这个符箓了,她从衣领里扯出了黄符,“带了。但根本就没起到一点作用,如果不是我醒的快,我可能已经没命了。”
杜歌定定看了她手中的黄符几秒,“你一直带在身上吗?”
“你没有带在身上吗?”秦云奇怪问道,“江落画符的时候不是说了让我们随身带着吗?他说这张符可以驱邪避祟,我就一直带到了现在。”
“我出来的时候忘了拿了,”杜歌解释道,随即有些犹豫不决,“秦云,你觉得这个符真的可以驱邪吗?”
秦云攥紧符箓,“要是真的能驱邪,段子为什么还会爬来找我?”
“我出来的时候没带符箓,结果什么都没发生,”杜歌道,“其他人也没什么事情,偏偏是你遇见了这件事……”
秦云看他好像有了几分头绪的模样,心里没底地催促道:“杜歌,你想说什么?”
杜歌低声道:“你说,这张符是不是不是驱邪的符,而是引鬼的符箓?”
秦云大骇,“你说什么!”
“我很不想怀疑江落连雪他们,但昨晚段子死了,今晚你又差点死了,连接遇害的都是我们四个之中的人,”杜歌质问道,“这真的是巧合吗?我没带着符箓出来,可什么都没遇到。你带着符箓反而遇上了鬼,我怀疑这符根本就不是保护我们的符,而是江落专门画来吸引鬼的符!”
秦云脊背升起寒意,她忍不住又朝杜歌靠近了一点,声音发抖,“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杜歌沉着脸道:“他可能是把我们当成了诱饵,想要通过我们引出最后的恶鬼。”
这推测合情合理,秦云越想越觉得对。她低头看着手里的符箓,犹如看着洪水野兽。脸色突变,倏地恨恨将符箓撕碎扔进了湖水里,“我不会让他得逞的。”
杜歌看着湖面飘荡着的碎纸,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抛弃符箓就安全了。”
秦云没有注意到他的不对,咬牙切齿地道:“等明天,我一定要问清他这件事,把我们当替死鬼?大不了我们和他弄出个鱼死网破!”
杜歌走到了她的身边,终于抬手搭到了秦云的肩膀上,温声道:“这件事等之后再说吧,我们先来做一做别的更重要的事。”
秦云不由红了脸,却有些不自在地道:“杜歌,你身上好冷啊。”
“是吗?”杜歌道,“大概是降温了吧。”
他们身侧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秦云?”
秦云回头看去,就见江落缓步从薄雾中走了出来。
看到他,秦云脸上闪过了警惕。虽然刚刚的话说得那么狠,但她看到江落之后却有些怕这个不知深浅的男人,她忍不住后退一步,退到了杜歌怀里。
对啊,还有杜歌在这。秦云打起了勇气,她瞪着江落,阴阳怪气道:“你是看我没死专门来补刀的吗?”
“什么意思?”江落皱眉,目光从她的脸移到杜歌的脸上。
秦云冷笑一声,“我们什么都知道了,你还在装蒜?”
江落却道:“你快过来,你身后的杜歌是鬼假扮的人。”
秦云皱眉,“怎么可能!”
她回头看着杜歌,杜歌同样警觉地看着江落,“秦云,这个人一定是还想来杀你的鬼,他专门扮成了江落的样子来骗我们,你不要相信他的话。”
“我知道,”秦云道,“我不会相信他的话。”
被她拒绝的黑发青年却很平静,似乎秦云的选择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他用波澜不惊的语气淡淡道:“他拥着你肩膀的手臂是不是很冰冷?他的皮肤是不是硬得如尸体?”
他每说一句,秦云就僵硬一分,因为她不敢置信地发现,江落说的都是对的。
杜歌着急道:“秦云,你不要被鬼给迷惑了!我皮肤冷是因为穿的少!”
江落道:“那他是不是怂恿你撕了我给你的符?在撕了符箓之后才敢靠近你?因为我的符对鬼有极大的杀伤力,它们如果想杀了你,就一定会用各种方法哄骗你丢弃符箓,比如幻觉,比如哄骗。”
秦云一震。
她倏地遍体生寒。
她的脖子如同生了锈般慢慢转头看向杜歌,突然往后退去,一步步远离了杜歌。
杜歌的表情逐渐难看了起来,那张人类面孔阴沉着,显得格外阴森恐怖。
秦云几欲崩溃,她这会儿谁也不敢相信,脚步慌张地躲在了两人中间的树干后。
等她躲起来后,江落便结印在身前,“好了,现在没有闲杂人等了,让我看看你到底是不是我们想要找的那只恶鬼吧。”
“巽字位,风。”
一股冷风疾驰而来,杜歌转身想逃,却在下一瞬被刀剑一般锋利的疾风给瞬间撕碎。
秦云看着这一幕,“啊”的叫出了声,下一秒就捂住了自己的嘴。
但更让她胆寒的是,下一瞬,杜歌被撕碎的皮肉却倏地变成了冰雪。雪花合着风飘飘扬扬,等风停止时,地上哪里有杜歌的影子,只剩下了一层脏污着的薄雪。
江落走到雪旁蹲下,捏起雪搓了搓,雪花很快在他的指尖化成了水,“竟然是雪……”
话音未落,江落的余光闪过一道黑影。他侧头看去,看见了一道披着黑袍的身影飞快从他身后逃走。
这道身影和乞丐死前最后的影像重叠,江落挑唇,站起身道:“总算出来了。”
他转过身就去追黑影,被留在原地的秦云愣愣地看着已经被泥土吸进地中的雪水一眼,打了个寒颤,也跟着追了过去。
秦云的速度比起江落来慢了很多,等她气喘吁吁地找到江落时,就见到江落正站在一个院落之中。
“这里是……”秦云看了周围一圈,一愣,“是池家少爷的院落?”
“果然,果然是他,我就知道!”秦云激动地道,“江落,池家少爷一定就是我们要找的恶鬼!”
江落没有说话,而是瞥了她一眼,“你该回去了。”
秦云咬了咬唇,最后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转头离开了这里。
江落没有闲心注意陌生人的情感变化。他在黑夜之中独自站了半晌,反倒是那亮着灯的房门走出来了人。
池尤笑着道:“江少爷今晚是不想回房睡觉了?”
江落顿了顿,抬步走到了房间之中。
池尤并没有问他去做了什么,江落也不打算主动解释。两个人默契地上了床,各盖着自己的一床被子,闭上了眼睛。
这一夜很快就过去了。
过去得太快,反倒让江落有种刚刚闭上眼睛转眼就睁开的感觉。他睁开眼,看着池尤穿上衣衫离开,隐隐感觉到镜中世界的时间流速好像变快了。
是错觉吗?
江落跟着起身。
早饭之后,他打算出门探查时,听到了走廊下两个丫鬟的窃窃私语。
“听说昨晚又死人了。”
“对,还又是两个人。一个是咱们府里叫杜歌的小厮,一个是外头的打更人。听说打更人死得惨极了,他的头被砍断放在了万宝街,可是无头的身体却在地上匍匐着,一路血淋淋地一直爬到了咱们府门前!”
“啊……为什么一直爬到咱们府前啊?不对,都没头了还怎么爬?”
“变成鬼了呗,”说话的丫鬟压低声道:“卜九城的人都在说,那是因为杀了打更人的恶鬼就在池家!打更人这是在指认凶手呢,他们都说先前闹得沸沸扬扬的恶鬼就是池家的人!”
另一个丫鬟惊恐道:“这……”
她们看到了江落,两个人脸色一白,低着头匆匆离开。
江落看着她们消失不见,脚步一转,朝池家的祠堂走去。
池尤一般离开,都是去祠堂。
果然,江落来到祠堂时,就听到了祠堂中传来了池家长辈的声音。
“你快把这只怨鬼给吞了。”
吞?
江落起了些兴趣,他走到窗前,往祠堂里面看去。
祠堂中,池尤站在中央,他的身前坐着三个长辈。除了他们四个人,还有一只怨气极其浓重的厉鬼。
厉鬼身穿红色嫁衣,大着肚子。她的嫁衣被撕得破破烂烂,青白的双腿在嫁衣下方露出。血迹不断从她双腿之中蜿蜒而下,厉鬼面目挣扎,疯狂地在符箓围成的圈中不断吼叫。
这竟然是一只怀着孕的婚嫁鬼。
女人在大喜之日去世,怨气会成倍的浓重。又身穿红衣,有极大的几率会化身厉鬼。
而明明是新婚死去的鬼,这个鬼却大着肚子,分明是厉鬼中的厉鬼,身上的怨气浓重到快要冲出了祠堂。
如果是江落遇见这种鬼,他基本上只会干净利落地拔腿就跑。
三个族老看着红衣女鬼的表情隐隐含着恐惧,他们更大声地催促道:“快用你的鬼纹把她给吞了!”
池尤静静看了厉鬼一眼,平淡道:“她的力量太强,会让我的鬼纹反噬过多,我不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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