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玦的家在八号楼的最高层,户型不大,收拾得干净明亮。只是这房子无论是装修风格还是家居布置都简洁得过了头,少了些许生活气息。
明星这个职业就是这样,一年里没有几天能安稳地待在家里。
客厅里有一扇巨大的落地窗,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洒在窗前的书架上。各色书籍和影碟将这个书架塞得满满当当。
书架的最高层引起了贺定西的注意,诺大的层架上摆满了奖牌奖杯,大大小小的奖杯中还夹杂着几张照片。
照片上的宁玦看上去只有十多岁的样子,他笑容张扬地在领奖台上站着,手上捧着一个硕大的奖杯。
“AGF亚洲方程式公开赛…冠军。”贺定西念着奖牌上的字,回过头来问宁玦:“那个时候你几岁?”
“记不清了。”宁玦刚从厨房里出来,正好听见贺定西问题,便回答道:“十四岁还是十五岁吧。”
宁玦的回答让贺定西感到有些惊讶,他指了指柜子上奖杯,问道:“没想到你以前居然有这么好的成绩,后来怎么不继续赛车了?”
以宁玦过去的这些成绩来看,如果他坚持走职业路线,如今应该已经取得了不俗的成绩。
“当职业车手哪有当明星赚钱快?”宁玦家里并没有茶,他打开冰箱,从一堆花花绿绿的瓶子中挑出一瓶气泡水扔给贺定西:“再说玩赛车太烧钱了。”
贺定西看得出宁玦不愿多谈这件事。他拧开瓶子喝了一口,来到沙发前坐下,随口转移了话题:“你是S市人吗?”
宁玦自己也拿来一瓶气泡水,坐到贺定西身边,对他说道:“不是,但我在这里生活了很久。”
“父母不在这里?”贺定西问。
宁玦两个字简单打发:“没有。”
这时,贺定西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拨弄着他的裤腿,他低头一看,只见一只黑白相间的小猫正好奇地抬头望着他。
瞧这雍容华贵的体态,确定是宁玦微信头像上的那只猫咪无疑。只是它鼓鼓囊囊的肚皮下仅剩半截后肢。
“这是…”
贺定西俯身将猫咪抱到怀里,小猫也不见外,舒舒服服地窝在贺定西的身上眯起了眼睛。
宁玦在一旁伸手挠了挠猫咪的下巴,笑着逗猫咪道:“咪咪哥,今天又和你贺叔叔见面啦,高兴吗?”
咪咪哥嗓子眼里发出了满足的咕噜声,表示回应。
贺定西总算认出了这只中年发福的猫咪,他有些惊讶地问道:“你把它带回来了?”
宁玦头也不抬地反问道:“不然呢?”
原来这就是宁玦和贺定西在路边救回的那只小猫,之后贺定西去医院探望过它几次。最后一次去的时候医生告诉他猫咪已经被人领养走了,只是没想到这个领养人就是宁玦。
小猫咪最终还是没有习惯宁玦给它准备的小轮椅,而是学会了用两条前肢匍匐前进。
“不错,你们还挺有职业道德。”贺定西思索了片刻,想了一个自认为合适的措辞:“管杀又管埋的。”
宁玦伸手将小猫抱回自己怀里,笑着骂道:“滚蛋。”
两人不咸不淡地聊了一会儿天,谈话间宁玦也知道了不少关于贺定西的事。就在宁玦琢磨着要不要留贺定西吃饭的时候,贺定西接了个电话,接着便提出要走。
宁玦和咪咪哥一人一猫蹲在窗口,目送贺定西的车驶出小区。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处那辆黑色的SUV汇入车流,对咪咪哥道:“你说…”
猫咪在宁玦身边蹲着,早就等得有些不耐烦。它抬起头来看着宁玦,喵喵叫了两声。
宁玦收回视线,伸手戳了戳咪咪哥圆圆的脑袋,笑道:“傻东西,和你说了也不懂。”
***
谢思钊花蝴蝶似的在舞池里蹦了半宿的迪,跳出一身热汗。他摇摇晃晃踩着楼梯上到酒吧二楼的时候,兜里已经塞了好几张写着电话号码的小卡片。
谢思钊搂着一个混血男孩打打闹闹地推开了一扇玻璃门,门里是一间不对外开放的小包厢。男孩正打算进一步和谢思钊发生些什么,余光却瞥见沙发正中的贺定西抬起头来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玻璃门在身后关闭,喧嚣的乐声瞬间小了不少。
贺定西见谢思钊衣冠不整地进门,轻轻地拍了拍依偎在自己身侧的两个女孩的腰,开口道:“来,先给我们老板醒醒酒。”
谢思钊一手搂过一个姑娘,大喇喇地在贺定西对面的沙发上坐定。他毫不在意地说道:“什么老板,现在你才是我们的大老板。”
混血男孩见状连忙机灵地给贺定西递了一支烟,谢思钊伸手拦下他,指了指墙上与酒吧氛围格格不入的“请勿吸烟”标识,道:“可别,我们大明星最不喜欢烟味。”
谢思钊和贺定西是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发小,此人虽然看上去流里流气的样子,却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富二代。
什么富得流油,富埒王侯,就是用来形容他们家的。
贺定西成名早,从小就奔波在影棚剧组拍摄,真心的朋友没有几个。今天正逢谢思钊的第四家酒吧开业,贺定西特地前来捧场。
谢思钊他爹一天天的要被这不成器的儿子气死八回,老爷子见这不孝子迟迟没有回来继承家业的意思,决定从源头下手,对他资金方面控制得死紧。
谢思钊囊中羞涩,贺定西便成了这个酒吧品牌背后的主要出资人之一。不仅如此,两人一起投资的影视传媒公司也已准备就绪。
谢思钊让人打开了连通一楼的隔断,震天响的乐声涌了进来,小包厢内瞬间就热闹了起来。谢思钊给贺定西满上一杯红酒,随口问道:“你和陆依晴掰了?我听说她伤心过度,奔走异乡了。”
贺定西瞄了谢思钊一眼,说道:“打哪儿听到的这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贺定西和陆依晴最早就是在谢思钊的酒吧里认识的。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有开始,更谈不上结束,但他懒地和谢思钊解释这么多。
谢思钊今晚喝了些酒,话显得格外多。只见他盯着贺定西,语重心长地问道:“老贺,我问你,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你就没想过要和谁长长久久地过日子吗?你可别说你一辈子就在肖可然这棵树上吊死,我看你也没对她多真心…”
“谢三,你这是五十步笑百步。”贺定西松了松衬衫上那颗系到领口上的扣子,突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他调侃谢思钊道:“还是说你心里有人了?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开始说这些,显得怪纯情的。”
谢思钊撇了撇嘴,没好气地说:“跟你说你也不懂,你这个没心肝的东西。”
贺定西低头抿了一口酒,不再多言。在名利场中沉浮,忌掏心掏肺,忌真情实感。
今天酒吧开业,谢思钊请了不少狐朋狗友。每隔一会儿就有三五成群的人端着酒进来祝贺。谢思钊是一个人来疯,没费多少功夫就把包厢里的气氛炒得火热。
撇开贺定西的职业身份不谈,单说他的长相,在这灯红酒绿的环境中就是一块香饽饽。谢思钊出面挡下了不少跃跃欲试的男男女女,但偶尔也有几个胆子大的漏网之鱼不死心继续纠缠贺定西,都被贺定西三言两语打发了。
贺定西今晚玩兴不高,他端着酒杯靠在栏杆上,心不在焉地看着一楼舞池中的群魔乱舞。
这时,一个女声在贺定西身后响起:“贺定西,喝一杯?”
贺定西懒洋洋地回过头,他原想随便找个借口推脱掉,话还没说出口,却意外地对上了一双眼睛。
这是一双清清冷冷的眼睛,眼角锋利,眼尾修长,带着一种熟悉的凛冽。虽然此刻这双眼睛长在一个短发姑娘的脸上,却让贺定西无端地想起了一个人。
贺定西打断自己的思绪,微笑着和姑娘碰了碰杯,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一杯酒毕,女孩问:“能签个名吗?我妈是你的粉丝。”
贺定西从女孩手中接过纸笔,随口问道:“接下来你是不是要说你是看我的电视剧长大的?”
“我才不看。”女孩撇了撇嘴,不屑地说道:“一堆玛丽苏烂片。”
短发姑娘又和贺定西聊了几句天,便被同行的姐妹们招呼着下了楼。女孩走后谢思钊又没骨头似的蹭了上来。
“那个女孩是谁?”贺定西问。
谢思钊眯着眼盯着舞池中的女孩一会儿,说:“丁祁呀,当红炸子鸡你都不认识?月前刚回国的模特,今年伦敦时装周上连走了三十多场秀。”
贺定西闻言点了点头,随即转开了视线。
谢思钊带着一群人胡闹了一宿,直到凌晨两点都没有散场的意思。贺定西天亮后还有一个通告要赶,于是他喝完杯中最后一口酒,就起身准备离开。
离开前贺定西去了趟洗手间,他刚从洗手间里洗了把脸出来,就被人撞了个满怀。
酒吧里无论是酒鬼闹事还是酒后失态或者干脆是趁醉揩油,都是司空见惯的事,贺定西下意识地想将人推开。可他刚一低头,又看见了那双熟悉的眉眼。
这双眼睛此刻微微眯着,眼里带着狡黠的笑意。那双清亮的瞳仁里是成年人都懂的心照不宣。
贺定西轻轻笑了一声,顺势揽紧丁祁的腰,往后退了一步。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两人重心不稳,跌跌撞撞地一同摔进了一个隔间里。
木门在身后落了锁,贺定西靠在门板上,任凭女孩在他的身上放肆地上下摸索。
他今晚喝了不少酒,这会儿酒气有些上头。在醉意的遮掩下,他终于看清自己此刻满心满眼都是这双眼睛。
他深情款款地看向丁祁,眼神却不知落在何处。
这时,皮带扣的脆响让他回过神,贺定西瞬间看清楚了面前的人。他冷不丁地抓住丁祁的手,一把将她扶了起来。
一时间他感到有些意兴阑珊。
我是吃错药了吗,贺定西望着一脸不解的丁祁,在心里想。
“今晚不大方便,真的很抱歉。”贺定西捧着丁祁的脸,略微低下头,温柔地在她的眼皮上啄了一口:“下次再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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