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钰看向她,眸色微动,“是啊,是我自己动手做的。”
他也曾短暂地拥有过一个幸福健全的家。
幼时,他也曾被父亲抱在怀里,学着怎么捏面人。
楚王府有一个箱子,里面躺着的都是大大小小形色各异的面人。
那时父亲教他捏了许多。
他曾听父亲身边伺候的忠叔提过,父亲自未成亲前,就常去邵京城最好的手艺人那里学怎么捏面人。
父亲别的东西捏得不怎么好,倒是能捏出个与母亲十分相像的面人。
江寒钰幼时总也不愿意学。
后来没过一年,他的母亲就因故离世。
再过了一年,父亲也因着要救那个九五之尊而被一条过山峰带走了性命。
再后来,他就被接到了宫里住。
一场有预谋的大火没能要了他的命,倒教他成了凶名在外,暴虐残忍的楚王。
他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捏过这个东西了。
今日中秋,他瞧见夜市中有手艺人在卖这个,就想起了自己曾经也是会捏的。
江寒钰垂眸,看着月色下眸色动人,黑发雪肤的姑娘,唇角微微弯了弯,“这是我第一次送姑娘家面人,做得不好,还请庄四姑娘多担待。”
“我总会越做越好的。”
庄婧溪看着手里的面人,倒是笑了。
她眉毛一挑,月色下,与目光灼灼的青年对视,声音清越,“我若是买面人的雇主,你做成这样,定然是要你退货下次再不光顾你的生意。”
月光如雪,姑娘眸色清亮,声音宛若潺潺的山泉,清清泠泠地撞进人心中,“不过我是被你送面人的姑娘——”
她笑了笑,漂亮的眼睛弯成一道如银钩般的皎月,“楚王殿下手艺不错,虽然边缘粗糙了些,但我挺喜欢的。”
江寒钰心情极好地弯起唇角,眼角眉梢都漾着愉悦。
今年的中秋,总算不似如往常一般冷寂荒芜得让人觉着没有一丝人气。
他道:“你喜欢便好。”
庄婧溪弯起唇,晃了晃手里的那颗青桔,神情有些无奈,“你把它摘了,它还不能吃呢,放着也是枯死了。”
现在的橘子还挺酸,吃是吃不了的。
江寒钰这人,还真不干人事。
“谁说不能吃了?”江寒钰眉毛微扬,笑意略深,从她手里接过那颗青橘,面不改色地将橘衣剥开。
橘子还未彻底成熟,带着酸的特殊香气一下子散出来,钻进他和庄婧溪的鼻尖。
庄婧溪嘴角微抽,江寒钰已经剥下一瓣橘子,从容地塞进嘴里。
从头至尾,他的表情都没有一丝变化。
庄婧溪看着他,忍不住问:“真的不酸吗?”
江寒钰笑着看她,“太甜的橘子,我也不爱吃,这样就刚好。”
这橘子原也没到彻底不能吃的地步。
再过些时日,便会很甜了。
庄婧溪嘴角抽搐地为他鼓了鼓掌。
真是个狠人。
江寒钰唇角飞快地闪过一丝笑意,趁她不注意,将一瓣橘子塞进她嘴里。
橘子的汁水在舌尖炸开,庄婧溪被酸的眯起了眼睛。
细品还能品到那一丝微微的甜,她到底将这瓣橘子咽下去了。
一瓣橘子咽下肚,庄婧溪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江寒钰,伸手就要去拧他的胳膊。
江寒钰笑着往后躲。
两人最后坐在屋顶上看着月亮,旁边还摆着一坛子桂花酒,一小碟芋团。
金秋月明,院中金桂飘香,幽幽的香气伴随着夜里的秋风,从树梢慢慢悠悠地传到屋顶。
庄婧溪喝了一口桂花酒,看着皎洁如雪的月亮,看着比明月更动人的年轻公子,“今夜是中秋,便以此轮皎洁的明月,祝你岁岁常欢愉。”
“江寒钰,中秋快乐。”
江寒钰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也饮了一口桂花酒。
但他没看月亮,而是看着身边眉目如画,仿若月中仙子般明丽惹眼的姑娘。
他慢慢地道:“愿我所求之事,会有一个我期望的结果。”
世事不能尽如人意,但他惟愿今年能得偿所愿。
惟愿今年能心想事成。
庄婧溪轻轻地弯起唇,“会的,只要中途不横生枝节,你总能心愿达成。”
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饮了一口桂花酒,轻轻地道:“江寒钰,下次你看见我,不需要因为手上空空如也就转身就走。”
“我在看见你的时候,我想看见的,原也不是你手里提着多少东西。”
“我要你没有顾虑,要你会直接走向我。”
其实她知道她这么说并不对。
她自己有重重顾虑。
有重重枷锁戴在身上。
却要要求江寒钰在走向她时,不带一丝犹豫,不考虑别的。
她自己都做不到,却要这样要求江寒钰。
往风吹起她垂在肩头的青丝,江寒钰饮了一口桂花酒,也笑了起来,“好,此后的每一次,我若看见你,必然会第一时间向你奔去。”
“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庄婧溪转过头去看他,眸色清亮如雪,又犹如天上的皎月,“什么?”
江寒钰替她拂去肩头的落叶,月明星亮,月色伴随着星光,落在他二人的肩头。
江寒钰看着那结满了青色果子的橘子树,眸色微深,“邵京城的风好水好,花也开得好。”
“庄婧溪,在你不能给我一个确定的答复之前,你别去看外头的风景。”
“有些花虽然漂亮,但看看就罢了,不要被迷了眼。”
老话说种得梧桐树,引得凤凰来。
他身边的这棵梧桐够漂亮,所以总有别的鸟儿也想栖在梧桐的枝头。
一个韩彦就够让江寒钰警觉了。
但好在目前的庄婧溪并不喜欢韩彦。
但日后呢?
庄婧溪听着这句话,一时没忍住笑弯了眼睛。
她摇了摇头,好一会儿才堪堪止住笑意。
庄婧溪看着江寒钰,慢慢地道:“乱花渐欲迷人眼,可我不喜欢看花。那些花漂亮不漂亮的,又关我什么事呢?”
江寒钰眉毛一挑,看着她的眼睛,“不喜欢花,那草木和云彩呢?”
庄婧溪喝了一口桂花酒,仰头看着天上皎洁如雪的月亮,“也不喜欢,所以你不必担心我会在中途被什么花花草草迷了眼。”
“不准你自己很清楚你想要的是什么,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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