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新年,陆潇潇过得很舒心,有爹有娘有兄长,银钱够用,身体健康。
听说她喜欢花草,开了春,父亲何阳就帮她在园子里另开辟了一块地,留给她养花弄草。
她心中动容,更觉欢喜。
生活的安逸幸福有时会令她怀疑这一切是不是她臆想出来的。偶尔半夜醒来,望着漆黑的夜,她也会惊慌,匆忙点了灯,望着镜子里自己尚且年轻稚嫩的面容,她才真的相信,现在的幸福是真实存在的。
如此一来,她不免更加珍惜当下。
轻松愉快的日子在手指间飞速溜走。
秋去春来,院子里的花谢了又开,不知不觉就到了隆庆十七年的春天。
这一年,陆潇潇十三岁。
大约是这将近三年的时光里,她听从宋大夫的叮嘱,好好调养身体,又注意强身健体,是以比起上辈子的这个时候,现在的她要高出一寸左右。
不过让她感到郁闷的是,尽管她长高了,可她还是比兄长矮了不少。
但很快她转念想到,反正不是同一个爹娘生的,何况男女有别,再说他比寻常男子都高,她何必要自寻烦恼跟他比呢?健健康康就已经很值得高兴了。
“姑娘,真要去看庙会么?”小丫鬟吉祥放下门帘,笑嘻嘻问准备出门的姑娘,“和陆公子一起?”
“对啊。”陆潇潇随口应着,又不忘看一眼镜子。镜子里的少女一身浅黄色衣裙,雪肌瓷白无暇,一双眼睛漆黑水润,唇边一个小小的酒窝里盛满了笑意,并无任何不当之处。
“我先走啦。”她掀开帘子,快步出去。
刚行几步,她就看到了在月洞门旁负手而立的熟悉身影。她一时玩性心起,想吓他一跳,就故意放轻了脚步,慢慢悠悠向他靠近。
然而离他还有数尺距离时,他就出声了:“潇潇。”
说话间他并未转身,而是原本放在一起的两只手分开,齐齐冲她摇晃。
陆潇潇盯着他的两只手瞧了瞧,忍不住笑了,也不再刻意掩饰脚步声,大大方方上前:“哥。”
这几年,她在旁人面前,都是何家唯一的小姐何湘,独独在他面前,她还是陆潇潇。
虽然他们毫无血缘关系,但在她心里,他始终是她最亲近最重要的兄长。
陆景行转过了身。
今年已经十七岁的他,身材高挑颀长,气质冷峻,五官轮廓分明。单从外表来看,很接近后来的他。不过大约是生长环境的不同,她总觉得眼前的兄长比上辈子这个时候的他要更加正直善良一些。
陆景行垂眸扫她一眼,挑了挑眉梢:“你穿这身衣裳出去?”
“啊?”陆潇潇一愣,下意识低头打量自己。这衣裳她亲自画了图样,又挑选了布帛,由相熟的老裁缝做出来的,穿在身上越发显得身形修长,腰肢纤细。她觉得挺好看的啊。
她不解,小声问:“有哪里不对么?”
“没有。”陆景行摇头,停顿了一下,慢悠悠道,“挺好看的。走吧。”
今天是三月初三,扬州有大庙会,听说颇为热闹。
当然这样的庙会不止扬州独有,但上辈子时,陆潇潇心中思虑太多,也无暇去庙会上玩儿。这辈子她生活轻松,又有大把的闲暇时间,自然也就生了去看热闹的心思。
可惜前年三月三下雨,钟氏没让她出门。去年三月三,母亲钟氏安排何蕙与陈家二郎见面,让她跟着一道作陪。是以她也没能去庙会,心中遗憾不已。
今年好不容易天气适宜,又没其他的事情分心,她自然要去见识一下江南的庙会。
陆景行看她感兴趣,就特意抽了时间,要带她去看看。
两人同钟氏打了招呼,一起出了门。
陆潇潇兴致极好,看人山人海,看各色小吃,也看耍猴的、卖艺的……只觉得大开眼界。
偶然一瞥眼看见身旁的陆景行。只见他在这热闹的庙会上也神色淡淡,她有些无奈地叹一口气:这几年,兄长的表情也越发少了。也就是和他们这些熟悉的人说话时,神情才会多些。
“哥,你看那个,看那个。”陆潇潇兴奋地拍了拍兄长的胳膊,示意他去看木偶戏。
那是一个很小的“戏台子”,“戏台子”上有一尺左右高的小人,被艺人的一双巧手控制着,正在上面演绎着悲欢离合。
“是不是跟咱们在……”陆潇潇心里那句“在京城看见的一模一样”还未到嘴边就及时咽了下去。她心说好险好险,这辈子的她,哪儿去过京城啊?
周围喧闹,陆景行微微怔了一瞬,唇畔浮起极浅的笑意,疑惑地问:“你说什么?”
“啊?”陆潇潇回过神来,小声道,“我说真好玩儿,跟咱们在书上看到的很像,是吧?”
陆景行“唔”了一声:“你如果喜欢,等你生辰的时候,可以请人到家里表演木偶戏给你看。”
陆潇潇笑了笑,还没回答,就听一个略显嘶哑的声音道:“这边的木偶戏有什么可看的?真没见过世面!比起京城可差得远了!”
今日庙会,此地甚是热闹。不管是什么表演,几乎都是人人夸赞,这时忽然有人说了这么一句话,顿时有好几个人向他投去了不甚赞同的目光。
陆景行眸色微沉,陆潇潇也下意识向说话者看去,见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做小厮打扮。
那小厮一下子接收到众人的眼神,脸上也有些惧意,但仍在犟嘴:“都看我做什么?我又没说错,本来就没京城的好看嘛!”
他身旁站着的那个一身墨绿袍子的少年一把揪住了小厮的衣领:“闭嘴,少说两句吧!还嫌不够丢人是不是?”
说话间,他揪着那小厮就出了人群。
周围又恢复了先时的模样。
木偶戏还在上演着,人们还在热闹着,陆潇潇很快也将此事抛之脑后。
庙会上好玩的事情太多了,有些是她亲眼见过的,有些她连听都不曾听说过。
她兴致勃勃,还买了许多做工精巧的小物件儿。直到庙会结束,她才感觉到疲惫,同陆景行一起回去。
“今天高兴么?”回去的路上,陆景行瞧她一眼,问道。
陆潇潇连连点头:“高兴啊。”她不忘向陆景行展示自己的战利品——在庙会上买的小物件儿:“这是给爹的,这是给娘的,这是给哥哥你的……”
爹娘和兄长,这是她最重要的家人。
看少女眉飞色舞的模样,陆景行眸中漾起浅浅的笑意。他打量着给他的大阿福,很给面子地夸赞了一句:“挺有意思的。”
回到何家时,天快黑了,在外面玩了一天的陆潇潇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沐浴更衣。待一切收拾妥当,她正要教人传膳,吉祥却道:“姑娘,太太让您今晚过去用膳。”
陆潇潇有些诧异:“是吗?”
她这几年所用膳食都是根据宋大夫的食谱做出来的,若不是逢年过节,很少与父母一同用膳。她原本想着吃过晚饭去和母亲说会儿今天的见闻,却不想母亲竟派人传她过去。
吉祥连连点头:“是啊是啊,才打发人过来说的,说是京城来了客人,让姑娘过去见见。哦,还让陆公子和志远少爷也一道过去呢。”
“京城来的”四个字让陆潇潇心里一咯噔,脸色也瞬间变了。又听到“陆公子”三个字,她心中不安更浓。
这几年,生活安逸了,可前世的种种始终是她心里的一根刺,拔不出,忘不掉。她当初撒娇卖痴连哭带哄让兄长和她一起去江南,就是想远离京城。
可怎么偏生他们人都到扬州好几年了,还有京城的人找过来呢?
陆潇潇定了定神:“你知不知道是什么客人?”
吉祥摇了摇头:“不知道。”想了想,她又补充道:“姑娘,我前年才来咱们家。咱们家在京城有什么亲戚,我也不清楚啊。”
陆潇潇“嗯”了一声,心念微动:也是,不要太杯弓蛇影,或许只是何家在京城的亲戚呢。慌什么?不要慌!要知道,你可是多活了一辈子的人。
这么一想,陆潇潇又稍微踏实了一些。她略微检查了一下妆容,才带着吉祥向正房而去。
还未进正厅,就听到父亲何阳的说话声,也听不甚清楚。她稳了稳心神,大步走了进去。
“湘儿过来,这是你沈世兄。”何阳脸上带着笑意,冲她招了招手。
陆潇潇抬眸望去,见父亲身旁原本坐着的绿袍的少年含笑站起身:“何……”
两人目光相对,俱是一怔。
这不是白天在木偶戏那儿见到的那个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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