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阳有些诧异接过信件,直接除掉火漆,将信拆开。刚看了几行,就不禁变了神色。
他猜想的不错,沈立文的父亲沈靖这封信里确实提到了两家的婚约,又追忆了一下往昔,还为过去几年的失礼致歉。握着当年的信物以及沈立文的生辰八字,念及旧事,何阳双眉紧蹙,好一会儿,才道:“贤侄……”
沈立文一颗心高高提着,尽量平复心情:“沈世叔……”
重重叹了一口气,何阳先将信收起,吩咐下人:“去请陆公子过来一趟。”
下人领命而去。
何阳寻思不管真假,一女许配二夫都不是什么好听的事情,遂屏退下人,招呼沈立文坐下,带些歉然:“我昨天看到贤侄,就猜想你这次前来,多半是要提十三年前的婚约……”
沈立文心中一涩,低声道:“父母之命,立文只得照办。”
何阳皱眉,隐约觉得这话似乎有些不对,却并未深想,只继续道:“你也知道,湘儿刚满月,就被人偷走了。直到三年前,才找回来。”
“世叔的意思是,当年的婚约不作数么?”沈立文的声音微微有些发颤。
何阳并未立时回答他。沈靖的这封信里,寥寥几笔提了两家过去的情谊,直接勾起了何阳心中的旧事。当初何老太爷得罪了杨氏,若非沈家帮助,何家也难全身而退。而且湘儿走丢十年,沈家也曾帮忙找过。这背信弃义的事情,何阳自问做不出来。
但是陆家同样对湘儿有恩啊。何阳从来没有这般为难过。
平心而论,这两桩婚事都不算太好,若应了沈家,那么湘儿就要远嫁。可若是应了陆家,那……
他心知陆公子身世不一般,他并不想女儿后半生也过得太复杂。
湘儿离开他身边十载,找回来才只三年,他希望女儿可以过得简单顺遂一些。
犹豫了好一会儿,何阳才咬一咬牙:“贤侄有所不知,湘儿那十年中被陆家所养。她的养父,不知道她是我何家的女儿,也曾为她定了一桩亲事。”
“什么?”沈立文愕然,“竟,竟有此事?”
一时之间,他心头闪过万千念头,又喜又忧,勉力保持平静:“不知许给了谁?”
“我。”
沈立文话音刚落,便听到一个清越的男声。他一抬头,看向正一步一步走来的陆公子。
陆景行神色不变:“许给了我。”
“陆公子?”沈立文思绪急转,眼前不自觉浮现出昨晚何小姐看见这位陆公子时的神情,心情颇为怪异。他笑了一下,不大相信,“这么巧么?找回来三年都没有这回事,沈家一提婚约,倒牵出另一桩婚约来了?”
何阳汗颜,连忙道:“此事确实是我的不对。没能提前告知。只是,这件事还得大家坐下来,好好商量商量。”他说着又将目光转向陆景行:“陆公,陆贤侄,不如你也……”
“世叔想怎么商量?”沈立文听着不对,打断了何阳的话,他摇了摇头,“难道何家还有另外一个女儿不成?”他扯了扯嘴角:“既然何小姐另有婚约,那么沈何两家的婚事,不提也罢。”
言毕,他猛一拂袖,似是怒极,可心里却不自觉欢喜起来。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掩藏自己眼中的笑意。
他原以为他这辈子只能这样了,却不想居然还能有这等好事。他明知不对,可还是不由地想:何家这姑娘丢了十年,丢的好,丢的妙。若非如此,他恐怕真的要履行这恼人的婚约了。
眼下既逃了这婚约,父母又不能怪罪于他,真是太好了。
可惜他越是这般,何阳心中的歉意就越浓。看一眼陆景行,再看一眼沈立文,他低声道:“贤侄莫恼,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陆景行挑一挑眉,颇为诧异。他原以为是个劲敌,没想到他还没出手,对方就退了?怎么感觉有些胜之不武?还是说这位沈公子其实根本就不在意这桩婚事?
沈立文咳嗽一声:“还从长计议什么呢?小侄从京城千里迢迢赶回来。就是为了十三年前的婚约,何家既然无意,那也就不必再谈了……”
何阳连连道歉,甚是汗颜。其实方才他权衡之后,心里更倾向于何老太爷定下的沈家,甚至也想好了怎样借着沈家的名头拒了陆公子,却不想沈立文气性这般大……
陆景行忽的勾唇一笑,接道:“即便婚事不成,也还是朋友。能谈的事情,还有很多。”
“什么?”沈立文皱眉,心念急转,自觉姿态也摆得差不多了,要见好就收。于是,他轻咳一声,正色道:“世叔,沈何两家的婚约因为一句戏言而起。何妹妹心里未必愿意嫁我,是不是?如果因为两家老太爷十三年前的一句话,就让她嫁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男子,对她也太不公平了。”
何阳叹一口气,心说这话倒也不错。
“世叔,侄儿不是赌气。”沈立文甚是诚恳,“而是慎重考虑后的决定。这婚事,算了吧。”
他这般说辞,显得格外通情达理。何阳心里不由地高看他几分,同时又不免心生遗憾。
沈立文怕他反悔,连忙继续表态:“当然,沈何两家多年的情谊,也不是靠婚约维系的。虽说不能成为姻亲,我也会把何妹妹当成自己亲妹妹看的……”
何阳越发惭愧,道歉之余又表示会让湘儿事他如兄,还热情招待,想让他在扬州多待一段时日云云。
沈立文卸下心中一块大石,也有心情欣赏一下扬州的风俗人情了。他微笑着点头:“一定一定。”
瞥了一眼旁边那个陆公子,沈立文心中顿起鄙夷之情。怪不得这个姓陆的能住在何家,原来是仗着曾经和何小姐有婚约。不过还未娶妻就借住何家,可见是个吃软饭又没半分骨气的。
虽说他对何小姐没什么情意,但对于自己曾经名义上的未婚妻,还是有些怜惜之情的。更何况婚约解除,他心情大好,也有心给这个姓陆的添一添堵。
于是,他甚是诚恳地道:“世叔不必太过歉疚。侄儿斗胆,说句不好听的。虽然大家都说,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长辈定下的婚约,由晚辈来履行,对晚辈而言,未免也太……”说到这里,他轻轻摇了摇头,目光轻飘飘扫过陆景行,似是醒悟到自己说错了话一般,又道:“啊呀,侄儿失言。不过,侄儿还是觉得,婚姻一事,两情相悦最好……”
何阳笑了一笑,没有说话,心里却觉得此人说的颇有几分道理。他只有湘儿一个女儿,自然是希望她能好的。
而陆景行却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兴味。这个沈立文,有些意思。这是解除婚约之余,不忘了再摆他一道?
是酷爱损人不利己还是沈立文另有打算?
何阳招呼人送沈立文前去休息,却留下了陆景行。
“陆公子,我寻思着方才立文的说的话,也不是……”
他话未说完,陆景行便微微一笑:“何先生,我明白你的意思。潇潇是我最疼爱之人,我比谁都希望她幸福。她的婚姻,自然是要以她的心意为主。”
只不过,她心里的那个人只能是他,也肯定是他。
何阳面上闪过一丝歉然:“陆公子能这么想,当然是最好的。只不过这婚事,我看湘儿自己都不知道……”
“何先生如果不想提,那就先不提好了。”陆景行笑笑,他对此倒没什么意见。本来就不是真的,若贸然提起,潇潇不信也就罢了,只怕还会生疑。
反正所谓的婚约,只是他为了应对沈何两家的婚约。现在沈何两家婚约解除,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不过,潇潇十三岁了,也是时候该让她明白,他对她,不仅仅是兄长这么简单了。
陆潇潇对这些还一无所知。
她刚用过早膳,比她年长了四岁的侄女何蕙就带着丫鬟过来找她叙话。
何蕙今年十七岁,褪去了青涩,越发显得楚楚动人。她去年年内和陈家二郎正式定了婚事,只等到今年年底就要出阁。
陆潇潇见她过来,有些诧异,招呼她坐下,又命丫鬟上茶。
“小姑姑,我听说京城来了一个沈公子?”何蕙有些好奇地问。
陆潇潇点一点头:“对,你也见过了?”
“不不不,我没见过。”何蕙连忙摆手,“我是听志远说的。他,长的好看么?”
陆潇潇回想了一下:“还行吧,没我哥好看。”
何蕙“噗嗤”一声笑了:“在你心里,陆公子肯定是最好看的。那肯定也没二郎好看。”
陈家二郎是她未婚夫,两人曾私下接触过。论容貌,确实比不过陆公子,可是论温柔体贴温和知礼,肯定要比陆公子强千倍百倍。何蕙对自己未来的夫婿很满意。
简单寒暄了几句,何蕙终于说明了来意:“小姑姑,你知道陈家以前当过武将,他们家女眷都会骑射,我,我不想丢了咱们何家的人。我想让志远教我骑马,你陪我一起学好不好?”
“啊?学骑马?”陆潇潇双眼圆睁。
可是,她上辈子学过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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