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了一屁股赌债以后,周强跑了。
家里就只剩下李冬一个人,有人来讨债,在小卖部外墙上泼粪,写漆字,催李冬快点把他继父找回来,不然下次就没这么简单了。
李冬沉默地低着头,他已经好几天没去学校了。家里小卖部没人看着,他不敢去上课。
等他快把外面的脏东西清理干净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放学了。郓言站在河对面,斜挎着书包,身上的白衬衫被风吹动,他伸手去把吹散的头发拨回来,构成完美的画面。
秋日的傍晚,依旧炎热,李冬窘迫的像是被人扔到油锅里面,伪装的外壳被剥的干净。
他不知所措,郓言却走过来,从冰箱里拿走一根冰棒,扔下了十块钱。
什么话都没说,又离开了。
李冬捏着那十块钱,心如擂鼓。
周强走后,一点钱都没给他留,他这几天一直靠吃泡面过下来的。
每天放学,郓言都会过来买根冰棒,然后丢下一些钱。李冬没有事情做,就坐在柳树下,趴在凳子上看物理书。
有时候郓言会停留下来,拿起他的物理书翻看几页。
关于那些遥远的星体,是李冬心中最浪漫的幻想,每当他觉得生活不快乐的时候,就会想想无垠的太空。
他思考着措辞,这样告诉郓言,希望他不要因为父母的事情太过伤心。
郓言看着他,直到李冬慌乱地解释说,他只是开玩笑而已,他才露出好看的笑容,冰雪融化,伸手在李冬头上揉了两下。
他说:“李冬,你可真是个傻瓜。”
那一整晚,李冬脸上的热度都没有消失,也在那一晚,他正式进入成熟期。
这样的事情让他郁郁寡欢,他上过生物课,朦朦胧胧地知道一些,可……诱惑他走向成熟的,是郓言。
他不敢再细想下去,总觉得那是危险的信号。
某一天上午,周强突然又回来了,他身后的背包鼓鼓囊囊,他的脸也因为兴奋而爆红:“小兔崽子,以后咱爷俩就吃喝不愁了!”
他弄来了一大笔钱,还说这只是很小的一部分,以后他会更加有钱。
他让李冬去上学,不必在家里看着小卖部了。
他还在镇上买了一栋房子,说以后他们就住在那里。
李冬直觉有危险,可他却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重新回到学校,不知为什么,孙伟和郓言之间也有了矛盾,孙伟有一个青梅竹马,叫刘莉,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在他们隔壁班。
刘莉喜欢郓言,闹的人尽皆知,孙伟就生郓言的气了。
可他还是会带着郓言转来转去,只是在欺负李冬的时候,下手更加狠毒。
孙伟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条蛇,让人按着李冬的手脚,就要把蛇塞他裤子里。
李冬吓得哭个不停,还是郓言制止了孙伟,谁知道孙伟干脆就把蛇扔到郓言身上,不止如此,他还威胁郓言,让他以后小心点。
当天夜里,郓言被他外婆的惊叫声吵醒,跑过去一看,老人家房间里的窗户被打破,还被放进两条蛇来。
这让郓言恼怒不已,他和孙伟打了一架,他赢了,他狠狠威胁孙伟,如果孙伟再敢这样做,他会杀了他。
孙伟被打怕了,暂时安静下来。郓言又恢复自由身,只不过现在,身后多了个叫李冬的小尾巴。
他也会骂李冬,反正李冬不会介意,还总是对他露出那种黏人的笑脸。
周强停掉了小卖部,搬到镇子上来,这里离学校更近,更加方便李冬上学,却离郓言家有些远。
周强昼伏夜出,时不时就要消失几天,李冬经常会跟在郓言身后,送他回家,再自己一个人走回镇里。
李冬的话越来越多,他会跟郓言讲他的那些奇思妙想,在他的世界里,物理就是恒定不变的基石,有着有迹可循的规律。
而那种规律,正是人世间的道理所缺失的逻辑。
他搞得懂物理,却搞不懂人心。
郓言兴趣缺缺,无聊地用树枝拨弄蚂蚁。
冬夜的某个夜晚,一声惊雷响起,李冬从睡梦中惊醒,却在床边看到了神色莫名的周强。
他吓得抱着被子躲在床上,胆怯地看着继父,可周强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用那种审视的目光看着他,随后长叹一声,从他房间里离开。
一次又一次,那种目光越发直白,充满了让李冬害怕的讯号。
他锁门,周强有钥匙;他堵门,周强半夜伸手进来把障碍物拿走。
更让他觉得害怕的是,周强已经从看,上升到了摸。
他不知道该向谁说这些事,这样的恐慌让他变得害怕和人接触,却又不知该逃往何处。
某夜他哭叫着用刮胡刀片划伤周强的脸,又赤着脚从家中逃出来,可他无处可去,只能瑟瑟发抖地回到家中。
不出意外,周强把他往死里打,说他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在冬夜里跑出去,又挨打,李冬生病了。
一整个冬天他都没去上学,被周强关在房间里,窗户都被封闭着,他只能从缝隙里向外看去。
却一次都没有看到郓言的身影。
周强没有送李冬去医院,全靠他自己治愈,很多次他都在高烧和伤口溃烂的疼痛中觉得自己要死掉了。
可他总是迷迷糊糊的想到郓言,就像是在沙漠的炎热中,突然被浇了一盆冷水,在迷糊和清醒中旋转不定。
春天,他总算好了七七八八,挣扎着去学校上学。郓言和孙伟又和好了,下课时,孙伟扒着郓言一起去操场打球。
李冬觉得自己被全世界遗弃了。
放学路上被孙伟几人拦住的时候,李冬看着郓言,心中还有莫名的惊喜。
孙伟没有打他,而是带着他,去了一片偏僻的树林里。他心跳的很快,小声问是要去干嘛。
孙伟坏笑着和伙伴们对视一眼,露出淫/邪的笑。
他们把李冬推倒在地上,孙伟站在他面前,不怀好意地看着他下半身,问:“听说你和你那个赌鬼老爹睡了?”
李冬脸色煞白,生病一冬天,他身体比以前更加孱弱,想挣扎着起来,却被人按的死死。
“你们放开我,我没有!”他脸涨的通红,痛苦的皱着脸,不敢去看郓言。
孙伟给了他一巴掌:“别装了,你爹自己都说了。”
李冬心冷到极点,他不知道周强在外面说了什么,可他真的没有。
“伟哥,别跟他说这些,你不是要试试吗?”
试试什么?李冬迷茫地看着他们,孙伟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啤酒瓶子,在手心里敲打:“听说男人和男人是从那里做的,我还挺好奇的,拉屎的地方也能爽吗?”
李冬挣扎的更厉害了,他不要!他只是对郓言有一点点遐想,可从来不知道再往后面的事情。他带着哭腔喊郓言的名字:“郓言,救救我……”
可郓言只是站在一边,冷眼看着他。
或许,或许郓言也相信了他们说的话。
李冬皱着脸,眼泪鼻涕齐飞。
他被人强行脱了/裤子,露出又细又白的双腿,他夹着腿,痛苦的闭上眼睛,不敢去看郓言的神情。
有好几只手摸上他的腿,带着恶意的说道:“这家伙跟女人一样,腿上都不长毛的。”
孙伟拿着玻璃瓶,兴奋地要实施他的计划,李冬被按地跪趴在那里,像只待宰的羔羊。
然后他听到书包坠落的声音,随即就是孙伟痛苦的哀嚎。
李冬睁开迷蒙的双眼,看到郓言手中拿着板砖,和孙伟几个人打成一团,他连忙穿好衣服,逃离混乱圈。
双拳难敌四手,郓言被五个人夹击,时不时就要被打到,可他疯了一样,被他抓到,就要接受板砖教育,他受伤时一声不吭,只咬牙发狠,孙伟那几个人挨一砖头都要叫上好久。
李冬着急忙慌地找武器,找根棍子也加入战场。
这场混战以孙伟几人战败逃跑为结局,李冬挨了好几拳,刚好没多久的脸上又挂上青紫,郓言的脸要好很多,他个子高,那几个人不蹦起来很难打到他的脸。
在草地上坐了一会,郓言闷声问他:“他真的那样对你了?”
李冬摇头,结结巴巴的解释道:“他没得逞,我拿刀吓他,然后跑出来了。”
“那你怎么一冬天都没来上课?”
“我生病了。”
郓言转过脸看他,想到刚才李冬身上残留的伤痕,还有他瘦的越发尖细的下巴,信了他的话。
他看着李冬,肯定道:“以后我保护你。”
那是郓言第一次看到李冬露出这么明媚的笑脸。
没过多久,一中组织春游,实则是去给老师种地。
郓言躲过了一次秋收,可现在他要做李冬的保护神,只能和李冬一起去春游。
春游那天,李冬没有出现。郓言平白无故在田埂上站一天看别的同学干活,拍照时气的脸都要黑了。
结束后,他去找李冬,李冬家里却没人。
他在门口转了会,就走了。
李冬被绑着手脚,锁在屋里,嘴巴上缠了两圈胶布,他眼睛都哭红了,期待郓言能够发现他。
郓言回家的路上,遇到了孙伟一行人,他们今天也没去春游,不知道去了哪里。
孙伟脸上挂着得意的笑,而他身后的几个跟班,则吓得瑟瑟发抖。
郓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被孙伟阴阳怪气的嘲讽了几句,他骂郓言是个二椅子,连李冬这样的人都要。
等孙伟他们走后,郓言在原地站了一会,又转头去李冬家里。
周强喝的烂醉,回到家中。他现在很是得意,自从上次发现了刘山在做的事情,他就加入了他们,不愁吃不愁穿,也领略过一些以前没有享受到的事情。
可让他惊讶的是,刘山居然对女人不感兴趣,反而喜欢一个唯唯诺诺的男人。
他也想试试,找谁试试呢。
李冬好像就不错,这是他养大的,还不是他亲儿子,更何况,他要是想要,李冬还敢不从?
郓言轻而易举地翻到院子里,一楼没人,他刚踏上楼梯,就听到李冬喉咙里闷出来的哭声。
他迅速跑上楼,看到了周强,几乎没有思考的,他顺手拿了个东西就砸到周强身上。
周强倒在地上,他又砸了上去,一下,两下,三下……
直到他身上都是血,他才慢慢冷静下来。
帮李冬揭开嘴上的胶布,郓言微笑着对他说:“以后他再也不会欺负你了。”
李冬的手脚被绳子勒入皮肉里,都出血了。他小声哭泣着,看郓言用手帕给他清洗伤痕。
此时此刻,他们都没有提到地上的周强要怎么处理。
郓言带着李冬回了外婆家,当外婆看到郓言身上的血迹时,脸色变化莫测,她问清事情原委后,只叹了口气。
让郓言和李冬洗洗后睡觉,睡一觉醒来,就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外婆出去一趟,接近天亮才回来。
果然就像她说的那样,周强的失踪再正常不过,几乎没有人来问他。
但李冬不能在郓言家住,他必须要在自己家,像往常一样,才能不被人怀疑。
四月,郓言突然收到父母的来电,他们要来把郓言接走了。
也许是外婆和他们说了什么,他们来的很快。
电话过后的第三天,他们突然出现在教室外面,和老师说过之后,就要带郓言走。
郓言回家慢吞吞的收拾东西,他和李冬约好,今晚要去他家陪他。
因为李冬说,他家里隐隐约约有发臭的味道,而且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周强还活着,他好害怕。
他借口书没有拿,回到学校告诉李冬,他要走了。
李冬拉着他的衣角,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郓言几乎是落荒而逃。
从那天开始,李冬生命的支点消失了。
他孤零零地在藏着尸体的家中睡觉,孤零零去上学,被欺负时再也没有人保护他。
没过多久,平日里总跟在孙伟身后的四个人,消失在山里,不知死活。
他总觉得孙伟在密谋着什么,可他浑浑噩噩,大脑里都是郓言。
他想郓言,也恨郓言,平静的池塘里泛起涟漪,但扔石子的人早已走远了。
他在一个平静的夜晚死去,他的躯壳被用来运送毒品,没有人在意一个可怜的遗腹子,从此以后再也无人记得他的名字。
他在冬夜出生,在初夏死去。
可悲的一生被利用过后,他的骸骨被随意丢弃,然后慢慢滋生痛楚和怨恨。
物理的世界有规律来做基石,但人心不需要。
他在桐溪镇上空越发猖狂的恶意中重获新生,成为从地狱中爬出来,只为索爱的恶鬼。
最初,他脑海中只有痛楚,以及想要找到郓言的执念。
可他只能在睡梦之中,触碰郓言影子的余温。
回忆渐渐消散,郓言抚上自己的嘴唇,他目光沉静,看着李冬。
“你让我知道这些事,是想要得到什么?”
“从我这里得到爱吗?你为什么比黄娟娟还要蠢,如果我爱你,我当年大可带你走。”
他无奈一笑:“我没有带你走,反而把你忘的一干二净,就是因为,我不在乎。”
李冬一脸受伤的神情,像是迷路的孩子。
郓言捏着手指,控制自己继续说下去:“如果你对我没有执念,也许在不久之后,你就会遇到真正爱你的人,真的没必要在我身上白费功夫,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已经确定无疑,自己压根不是原来的那个郓言,即使有些事确实像是他能做出来,但如果是他,绝不会丢下李冬跟着父母离开。
那个“郓言”,明知道这样是把李冬往死路上推,他甚至不敢细想,他走后,李冬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和一具逐渐腐烂的尸体同住一起。
就像他说的那样,有时候从喜欢到爱,走错一步,就有缘无分。
李冬低垂着头,不知道是不是又哭了起来。
郓言更加头痛,声音也温柔了几分:“你想想,我又不是什么好人。哪里值得你喜欢?以后你会遇到更好更合适的人,他比我好一千倍一万倍,我……”
他突然想到,自己的权限已经开启了,便在脑海中问系统:“他以后遇到的会是什么人?”
【本书男主将会在两天后出现,以下内容截取自原文:他长着一张和李冬心中那个人七八分相似的脸。早已心灰意冷,把埋怨和痛苦深藏在心中的鬼王,心中萌发了新芽;李冬在桐溪镇中只手遮天,他是黑暗中的王者,这里的冤魂都要听他号令,时隔多年,他再次幻化人形,走入那所充满回忆的学校,成为了一名物理老师,这曾是他最理想的职业;李冬总是无法控制地看向他,他和那个人一样,总是那么安静,沉默,可李冬看到,他默默地帮同学捡掉在地上的东西,一个人蹲在校园里喂猫,同时,他那双眼似乎也能看到这迷雾中的诡谲……他和李冬经历过这么多的事情,也不过是在配合高高在上的鬼王,玩一出怀念白月光的把戏,这样的认知,让这个仅有十八岁的纯真少年,陷入了无比的痛苦之中,他知道鬼之所以是鬼,就是因为无法抹去的执念,当李冬放弃了那些执念,他就会消失,可他不放弃,他们之间永远存在着一个名为“郓言”的人。】
这些内容,不过是这本书的前十万字,后面几十万字,全是那个男主嫉妒作祟,作死搞出一系列在李冬痛点上跳舞的事情,折磨李冬,逼迫李冬为他臣服。
郓言都要气笑了,这样也叫小甜文?
【如果没有宿主的影响,确实会是一本小甜文,这就是宿主做任务的意义。】
郓言陷入沉思之中,李冬伸手过来,抓他衣角时,他才清醒过来。
李冬执拗而又卑微地对他说:“只要你告诉我,你曾经在意过我,我就消失了。”
“以后再也不会打扰你。”
他的执念消失,自然也就不会存在于这个世界了。
即将拂晓,郓言又问系统:“我的任务完成,不就意味着他要消失吗?”
【理论上是如此,但系统会自动打补丁,宿主完成任务后,李冬便不会记得你了,他只为仇恨而生。】
郓言扯了扯嘴角,心中顿时放松不少。
他摸了摸李冬柔软的黑发,认命一般,揽着他的腰,靠近自己,把他的头压在自己胸前。
让他听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他说:“你听好,这样的话,我只会说一次。”
“我现在并不爱你,但如果再久一点,我对你的喜欢可能会变成爱。你知道喜欢和爱的区别吗?喜欢是乍见之欢,爱就是责任,是非你不可。所以,我们的缘分还不够深。”
“我只有一点点爱你,还不足以为你停留。”他嘴唇亲昵地滑过李冬发红的耳尖,喟叹一声:“如果你只想要我一个人,我觉得我们可以再谈谈。”
系统:【???任务进度已达30%,请宿主端正态度,尽快完成任务!】
李冬似乎也没反应过来他这个急转折,脸上的神情,既有惊讶,也有惊喜,更多的是不敢置信。
可郓言却从任务进度之中,知晓了他的态度。
当李冬对他完全失望时,他就会完成任务,不知去往何处,而李冬,会变成一个只有恨没有爱的小怪物。
佛说,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他好像也不是很讨厌李冬。
既然如此,干嘛要陪系统玩这种进退两难的把戏呢。
更何况,系统说把虐文变成小甜文,也没说他不能踹掉小攻自己上位啊。
他扬起嘴角,给李冬一个肯定的眼神,然后李冬就像八爪鱼一样,死死地挂在他身上,喜极而泣。
一旁的陆海清都看呆了。
【任务进度#+*%……任务进度已崩坏,正在脱离世界,请宿主做好准备!】
郓言的笑逐渐凝固。
他看到李冬踉跄着脚步,茫然失措地看向四周,他想要开口大声喊,却传不到李冬的耳朵里去。
当朝阳从山顶上跳跃出来时,李冬的身体也逐渐化成虚影,风一吹,便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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