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众人淋的像落汤鸡一样,面面相觑。
救护车已经把史明电焦的遗体运走,警察简单问过几句后,也因为暴雨不得不提前离开。
刘山脸黑的像锅贴,短胖的手指着邱震国:“你们不是和他一起去的吗?”
接连两天,学校一直在出事。就算再怎么遮掩,都无法平息学校中的慌乱。
“校长,这真不怪我们,走的时候,电力房根本就没人……”邱震国有些心虚,就连他都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是否出了差错。
通电后的电力足以把一个成年人电到昏厥,但真的会无声无息、难以发现吗?
刘山揉了揉有些发痛的太阳穴:“今晚住校外的教师也先别回去了,安抚学生情绪,让他们尽量不要把消息发出去。”
会议结束后,众人默默向外走着。
刘山叫住郓言:“我送你回去。”
面对他的差别待遇,老师们敢怒不敢言。
车上暖气十足,狭窄的空间里充斥着皮革和湿气蒸发的气味。
豆大的雨点胡乱拍打在车窗上。刘山平视着前方,问郓言道:“最近学校乱七八糟的事情有点多,没影响到你的心情吧?”
郓言摇摇头:“还行。”
他是个沉闷性子,郓梅在饭桌上也讲过。
刘三胖笑了笑,“你可真不像你妈妈,梅姐年轻的时候,是我们镇上最闹腾的。”
他感慨两句,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和那个小警察走的好像挺近?”
车子转了方向,再有一个路口,就要到达酒店了。
郓言慢吞吞地回道:“还行吧。”
空气中的粒子都要沉默了。
刘三胖叹口气:“坐到我这个位置不容易,镇上不知道多少人在盯着我,有时候你听到一些什么事情,少不了别往心里去。”
“再怎么说,我是你叔,咱们才是一家人。”
郓言笑的一脸纯良:“刘叔,我知道的。”
到酒店了,郓言拉开车门,正要下车,刘三胖又叫住他,“没事的时候多去陪陪小莉吧,她从小没有母亲,出了这种事,身边连个人都没有,你就当帮帮叔。”
目送兰博基尼驶离,郓言站在酒店廊檐下,抬头望向天空。
一滴雨水恰到好处地落入他眼中。
转身进了酒店。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滑动,接听。
“你回酒店了?”是吴龙。
郓言回头向酒店外面看去,并没有看到熟悉的人。
“别看了,我们没在门口。马文超在酒店对面的花坛安装了监控器,这小子,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我现在在他家,你那边查到什么了吗?”
吴龙坐在垃圾堆里,扒拉着已经坨住的面,马文超在他对面,竖起耳朵听着。
进了电梯,郓言看了眼监控,“到房间再说。”
郓言挂断电话,到五楼时,电梯门开了,进来一个戴金丝眼镜的商业男,他手中拿着公文包,微笑着向郓言打招呼。
在郓言的注视下,他按下了九楼的按键。
为了图方便,郓言坐的是私人电梯。
八楼到了,郓言漫不经心出去,看着电梯继续向上运行。
他拨打回去,电话那边马文超都快急死了,期待地听着他的回答。
“你的预感可能是真的,边静已经去世了。”
马文超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坐倒在垃圾堆里,一言不发。
吴龙同情地看他一眼,问郓言道:“你找到了证据吗?”
“暂时没有。”
郓言想到刚才那个商业男,按照刘莉的说法,九楼应该是孙伟的私人领域,为什么还会有别人住进去?
他刷卡进入房间,几乎就在一瞬间,他察觉到,自己房间里的东西被人动过。
眉头一挑,郓言装作没看见,“别出声。”他在屋内角落里找了一圈,确定没有监视器,才在沙发上坐下来。
马文超的心又提了起来,悄声问吴龙道:“没证据就说明小静还有可能活着对不对?”
“也有一定的可能。”吴龙安慰他。
“我有件事情想问,”郓言湿掉的头发垂在眼睫上方,被他拨到一边,“你们结婚时,婚房订在几楼?”
马文超脱口而出:“八楼,1803!”
在隔壁啊,郓言“嗯”了一声,“你当天夜里喝了很多酒?”
“应该也还好吧,我在外面的工作也是应酬性质的,”那一天的事情,马文超不愿回想,只要想到相关的细节,他都会更加痛恨自己。
“夜间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没有……”
吴龙在旁边插话问道:“你睡眠浅还是深?”
“应该算浅的吧,小静有时候夜里会做噩梦,每次我都会及时醒来安慰她。”马文超鼻头酸痛,他揉了揉眼睛。
“假设,边静是被人绑架了。有没有给你下药的可能?”
吴龙已经明白郓言想要说什么了,他捋清思路,继续往下问。
马文超显然有些回想不起来了,他抱着头在那里嘟囔着:“有没有可能……”
“你想想,喝的酒,接触过的奇怪物品……”
“有!”
吴龙话还没说完,就被马文超大声打断了:“我想起来了,有,我们结束婚礼以后要回房间,有个女孩送给我们一束玫瑰花!”
“当时是我的几个朋友互送我们回房间的,到了以后他们就离开了。房间里只有我和小静两个人,所以会不会是那束花?”
吴龙疑惑皱眉:“你还记得给你送花的女孩长什么样子吗?”
马文超怔在原地,摇摇头,苦笑道:“我眼里只有小静一个人,哪里有心思记一个陌生人的长相。”
“但不管怎么说,凶手可能还在这个酒店里。”郓言打断他们的聊天,“我还会继续帮你们寻找,你呢,有什么有用的信息吗?”
吴龙挠挠头:“你让我帮你查两件事,但我现在只查到了一件。档案室里关于黄娟娟的卷宗,她只报过一次警。至于你的初中阶段,你初中班主任死于非命,算特别的吗?”
吴龙把照片发到了郓言的微信里。
郓言挂断电话,点开图片,看到李琴这个名字时,脑海中似乎有什么片段闪过。
他靠在沙发上,慢慢陷入回忆。
李琴是个中年矮胖女人,在一中任教,她家就在学校旁边,开了一间小卖部,学生们如果想走近路从她家后门进入学校,必须要在她家里买零食吃。
她是桐溪镇本土人,家里有十几亩梯田,每到下秧苗的时候,学校会放农忙假期。李琴总是把孩子们骗去帮她下秧苗。
卷宗上,说她的死因是入室盗窃,反抗不成,被人杀死。
郓言皱眉,入室盗窃?这罪名……
他点开李冬的联系方式:“你说路亚豪是因为入室盗窃进入管教所的?”
像是一直在蹲守他的消息,李冬瞬间回复:“是的,他杀死了初中部的退休教师。”
“你还记得她吗?她曾是我们的班主任。”
李冬发过来一个“乖巧”的笑脸表情。
郓言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李冬和他一个班吗?
这些乱七八糟的信息,放在一起后,偏偏就有一种诡异的巧合感。
“她是个怎么样的老师?”
“李琴老师是很好的老师,她教会了我很多。”
“是吗?那你都学会了什么?”
“下秧苗,割稻子,如何处理钻入腿部的蚂蝗,摔到泥坑里回家怎么解释,这些算不算?”
郓言闷声笑了:“我也下过田吗?”
“不,你嫌脏。”
“那我都在做什么?”
“坐在田边树下看我们干活。”
“李琴不会凶我吗?”
“你外婆更凶。”
李冬用了好长一段话,来说明郓言的外婆是如何保护自己城里回来的金贵外孙的。
郓言慢慢从和他的对话中,找回一些记忆。
少年心绪敏感,还看不懂父母之间的打情骂俏。被送回乡下外婆家的时候,他真真切切的以为自己是要被父母抛弃了。
那时候郓言外公已经去世,老房子里孤零零的外婆迎来了外孙的陪伴,她把爱和关注都给了郓言。
可这也拯救不了郓言的孤僻。他从来不和镇子上的孩子玩,放学后总是会沿着通往外面的路,一直走到镇子石碑处。再被外婆找回家。
李冬绘声绘色地说着,他是如何跟在郓言身后,把这一切看在眼里。
郓言就像一只困宥在笼中的小鹤。他和这镇子格格不入,那时候李冬就知道,这样的鹤早晚有一天会飞走的。
轻哼一声,郓言并没有骂李冬从小就是个跟踪狂变态。不知不觉,两个人越聊越投入,直到郓言伸伸懒腰,看到时间时,才发现已经十二点半了。
他居然和李冬聊了三个多小时。
室内一片安静,只有浴室里排气机换气的声音。
“很晚了,我要睡觉了。”
“好~祝你做个好梦。明天学校见~”
荡漾的波浪线透漏出李冬的好心情。
郓言看着感觉格外扎眼,这可是他的潜在任务目标之一,不行,不能让他觉得自己聊的很开心。
“别以为我和你聊天,就是原谅你跟踪我,我们不可能在一起,别做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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