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史明报警,吴龙骑着电瓶车赶来,好言相劝把老头子劝走了。
“她没出事,去外地学习了。”吴龙耐心地把谎言说了一遍又一遍,“成绩太好,校长觉得她是好苗子,不能浪费,就送她出去学习了!”
“这老头,半盲还半瞎,真亏他还能找到这里,”史明笑了笑,抽出烟递给郓言,“别看咱学校不大,就这些学生的破事,一天天都能烦死人。”
他噙着烟,眯起眼睛:“好在就快高考了,带完他们最后一届,我就离开这破地方,出去搬砖也不当老师了。”
郓言接过烟,笑笑没说话。
史明看他一眼,“你不信?你知道我今年多大吗?32,就这样了。”
他低头让郓言看他锃亮的头皮,随后又把两边的头发拨上去稍作掩饰。
郓言话不多,他需要的听众正是这样的人,一个没忍住,就把自己这么多年心酸工作史全讲了出来。
“你别看他们都是小孩子,有时候心眼多的,我都弄不懂他们。我刚毕业就开始工作,从他们初一带到现在,算是磨光了我对生活的热情。”
“我现在连结婚都不打算结了,太可怕了。”
他摇摇头,苦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说的太夸张了?”
“我从初一开始带班,到现在班里的学生只有一开始一半。”
“有几个男孩子故意伤人被送到管教所,有一些女孩子早早怀孕辍学回家。”
“有时候他们自以为早早看清了这个世界,捂上耳朵不肯听别人的劝告,结果受伤的只能是他们自己。”
史明看着郓言,神思恍惚:“像我这种人更可笑,以为能改变别人,其实只能改变自己。”
他叹口气,拍拍郓言的肩膀:“你还年轻,不至于在这种泥潭里挣扎,吃饭去吧。”
郓言没有动弹,等他走后,面无表情地掸了掸被拍过的地方。
刚要转身离开,就撞到了陆海清。
他不屑地勾起嘴角,显然是把他们的聊天都听走了。
“死秃驴可真会装可怜。”
看着郓言,他欲言又止,经过郓言身边时,才淡淡来了句:“他是最大的垃圾。”
郓言低声笑了出来,胸膛里传出沉闷的震动。
陆海清皱着脸,凶巴巴地问道:“你不信?”
“我信。”郓言挑眉,双手插兜俯视陆海清,全员恶人啊,“但你是站在什么立场上,来骂他的呢?”
陆海清怒视着他,咽了咽口水,似乎想到什么,嘟囔道:“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郓言抓着他的手腕,淡淡地瞟一眼,胶贴已经不在了,露出一些勾线的痕迹。
“你的胶贴呢?”
“黄娟娟给你的?”
“还是你给她的?”
陆海清还不到一米七,他奋力从郓言的手中挣脱出来,急红了脸:“你快松开我。”
“她为什么要跳楼?”郓言逼问的越来越厉害。
陆海清胸口大幅度地起伏着,他咬紧牙关,就是不肯回答。
“郓言,你在做什么?”
刘山大步从走廊尽头赶过来,他神情严肃,郓言松开了手。
“这是怎么回事?”刘山问陆海清道。
陆海清凶狠地看郓言一眼,咬了咬牙齿道:“我刚才捡到了老师的手机,他非要说还有一百块钱是和手机一起掉的,要我还钱。”
“是这样吗?”刘山皱着眉头,从衣服里面掏出钱包,抽出两张红票子,递给陆海清。
“你拾金不昧是好事,可能那张钱被别人捡去了,快回班里学习吧。”刘山蒲扇一样的大手推陆海清的脑袋,把他推的一个趔趄。
陆海清仇恨地看郓言一眼,转身回了教室。
刘山笑着看郓言,拍了拍他的手臂,安慰道:“别和这群小崽子一般计较,他们穷惯了,手脚都不太干净。手机没事吧?”
郓言看他一眼,压下情绪。
从口袋拿出手机让他看一眼,不着痕迹地躲开他的手,“刘莉没事吧?”
“没事,就是吓着了。她一向被我宠着长大,还没经历过这种事情,修养几天就能来上课了。”
刘山和他聊了几句,知道郓言没吃饭,又带他去孙尚军家酒店吃了午饭。
下午再去学校时,校园里的氛围突然就多了分恐慌。
汤玉茜神秘兮兮地告诉郓言:“学生们都在传,中午在宿舍午休,看见了黄娟娟的鬼魂。”
“有个学生要去水房洗衣服,进去就看见有个人在最里面洗衣服,可她洗衣服的水是红色的。”
“还有她室友,说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看到了黄娟娟爬到上铺睡觉。”
她咯咯笑着,“这些段子都快老掉牙了,我上学的时候就有人在传,你说他们是不是闲着没事自己吓自己?”
郓言笑笑,没有接话。
片刻后,他抬头问汤玉茜道:“那你见过鬼吗?”
“当然没有了,唯物主义世界哪来的鬼?要是死个人就能多个鬼,那这世界早就鬼多过人了。”
郓言点头:“你说的很有道理。”
他决定闭嘴,装作没看见趴在她背上的小玩意。
下午,事情越传越离谱,又有人说在厕所见到了黄娟娟。
还不止女厕所,男厕所也有。
外面乌云密布,有要下雨的趋势。教室里早就打开了灯,学生们像受惊的鸟儿挤在一起,商量着要结伴上厕所。
还有人在问:“你说他们看到的黄娟娟是什么样子啊?是跳楼那样吗……”
那天好多人都看到了黄娟娟的惨状,还有人拍了模糊的照片,私底下疯传。
更过分的是,有人发到空间,配字“不转发七天后就会被找上门。”
郓言亲手抓获一名上课玩手机的男学生,他正在转发这条说说,“千万别来找我!”
郓言冷着脸,叫停了课堂,把他拽到门口。
“你为什么要转这种东西?”
“不止我一个人转……”学生被吓坏了,哭丧着脸说道:“班里好多人都转了,他们说那些看到鬼的,都是没转发的。”
郓言皱眉:“是谁先发了这条说说?”
“我不认识,应该是高三的学生吧。”
郓言拿出手机,添加了原po好友,这才放过学生。
他并没有要求学生删掉,淡淡来了句:“也许这样做,才会招来不干净的东西。”
男学生讪讪地进了教室。
他刚坐下,外面响起一道惊雷。
几栋楼的学生都尖叫起来,瞬间,天空亮如白昼,一道闪电劈在宿舍楼顶的避雷针上。
男学生默默把说说删掉,心里止不住地打鼓。
教室突然停电了,学生们惊慌的叫声快把楼顶都戳破了。
现在是下午四点,外面的天色像是夜晚一样,浓黑。狂风大作,几个老师冒着大雨到电力房查看情况。
郓言站在讲台上,平复学生的焦躁,“不要叫了,正常的恶劣天气而已。老师已经去修电了。”
大雨噼里啪啦地打在玻璃上,他神色淡淡地看向窗外。
“老师,你都不害怕吗?”有学生抖着声音问道。
“怕什么?”
“我听人说,你那天就在楼下站着,血都喷到你身上了。”
“对啊对啊。”
“是我就吓死了。”
学生们七嘴八舌地说道。
“不是我害死她的,我为什么要怕。如果这世界上真的有鬼,那也是凶手该害怕,不应该是你们。”
“可,不是说她是自杀吗?”为什么老师说的像是谋杀一样。
又一道惊雷响起,学生们低声尖叫,也看清楚了郓言精致的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凶手可不止一个。”
邱震国打着伞顶着风在雨中行走,这雨又大又急,校园里已经有了积水。
每次下大雨,学校都会停电,然后高中部的男性物理老师和数学老师就会被派去修电。
电力房在宿舍楼那边,出来不到半分钟,身上已经被淋的湿透。
他止不住地低声咒骂,该死的校长,该死的学校,这么多钱偏偏不肯拿出来一点修一下这该死的供电系统。
“好了,别骂了,你再怎么骂,校长也不舍得出钱的。”史明早就看开了,他放弃打伞,大雨把他稀疏的头发淋的更加稀疏了。
他抹去脸上的水,吩咐道:“老邱去修宿舍楼区的电力,我去看教学楼区,老汪你去看看食堂那边的。”
邱震国闷声同意。
顺利到达电力房,拧了拧身上的水,打开电箱查看,“跳闸了。”
“我这边问题严重些,估计要重新换个接口。”史明有些郁闷,爬下□□去工具箱里找接口。
这个狭小的机房承载了整个学校的全部用电,早已老化,可校长就是找借口推三阻四。
史明嘴巴里费力地咬着手电筒更换接口,等他注意到周围的安静时,心里猛地一跳。
“老邱?老汪?”
没人回答。
史明硬着头皮又叫了几声,机房里只有他手电筒找到的区域有些光亮,电线布满机房,周围一片浓黑。只能听到雨水渗透房顶滴落的声音。
“嘀嗒,嘀嗒。”
史明咽了咽口水,准备从□□上下去,一低头,手电筒照到一张熟悉的脸。
女孩浑身是血地站在□□下面,断裂的头颅垂在肩膀处,脱落的眼珠和他对视。
史明惊叫一声,脚下一滑,倒向无尽黑暗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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