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江面还有一些薄雾,乌篷船穿过薄雾在江水上滑行。
此时说起来算是早春,平缓的江面上,停留着一只只野鸭,乌篷船划过,惊得它们四散飞离。
孙老丈看着那些飞离的野鸭,笑道:“看到这些绿头鸭,就知道春天要到了。此时正是江中鱼儿孕育的时候,这些家伙都有经验了。”
张遂看着这幅景象,脱口道:“春江水暖鸭先知!”
孙老丈闻言,愣了一下,在嘴中琢磨了一下,赞道:“公子好文采!”
张遂笑道:“这可不是我作的,乃是一位前人所作。”
那孙老丈见已经离岸一两里,于是停下船来,取水煮茶。然后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杆毛笔,笑着对张遂道:“不知公子能否将刚才的诗句提于蓬荜之上?老朽感激不尽!”
张遂一愣,这时才发现这位孙老丈还是一位雅人,乌篷船的内壁之上,竟然提有不少诗句,看来都是坐船的乘客所留。
看着孙老丈满眼的期盼,张遂也没有拒绝,笑着接过笔,在船壁之上题下了苏轼这首流传千古的惠崇春江晚景,同时也留下了苏轼的大名。
孙老丈将全诗念叨了几遍,叹道:“好诗!这渭河春景,尽显于诗中啊!”
孙老丈从船舱中拿出两根鱼竿,不知从哪里又翻出一包饵料,放到张遂面前,笑道:“咱们让船顺流而下,午后再逆流而回,公子觉得如何啊?”
张遂拱拱手道:“就依老丈的安排!”
两人一人一根鱼竿,坐在船头,喝着茶,轻声聊着天。这感觉,让张遂的心情通透了许多。
通过两人的聊天,张遂了解到这位孙老丈的一些经历。
要说的话,这位老丈也是一个苦命人。
妻子早亡,留有一子,好不容易拉扯大,结果十年之前渭河大水,将成婚才两年的儿子儿媳冲得无影无踪。
那日老丈带着孙女正上岸给她买些小玩意儿,这才逃过了一劫。
现在祖孙两人相依为命,老丈在码头揽些游人散客,孙女则送到城中一处收留女童入学的学堂之中学习,日子过得有些拮据,但也算安稳。
看着孙老丈一脸笑意的讲着自己的孙女如何优秀,如何懂事,似乎人生的苦难并没有带给他多大的打击。
张遂手握鱼竿,默默听着孙老头的经历。
想一想自己身上的经历,和这位老丈一比,似乎算不上什么了。
那方世界的父母身体健康,虽然失去了他这个唯一的儿子,但他相信以自己父母坚韧的性格,痛苦虽然免不了,但时间终归能够抚平很多伤痕。
而这方世界,自己出生优渥,虽然亲生父母已不在,但从小并未吃什么苦头,兄长关心妹妹爱护,就连这位后母,现在关系也很融洽。
更不用说自己手握金手指,大道指日可待。又有什么值得自己觉得难过不爽的呢?
看看孙老丈对生活的态度,自己的那些负面情绪,完全算得上是矫情了。
想通此处,张遂心中的阴霾一扫而光,看看眼前江中这番美景,感觉视线所及之处,无不生机勃勃,心情也不禁振奋许多。
张遂忍不住放下手中鱼竿,站起身来,面对着宽广的江面,发出一声悠长的轻啸。
这声轻啸,整整持续了半刻时间,直到将心中的郁气全部吐出,张遂才停了下来。吸了一口气,哈哈大笑几声。坐回船头,对着孙老丈施了一礼。
孙老丈从他站起身来的时候就含笑看着,此时见他施礼,还了个半礼。笑道:“公子眉宇之间的郁气消散一空,这才是年轻人应有的神态呀。”
张遂现在的心情已经完全放松下来,看着孙老丈笑道:“看来老丈对此很有经验啊,刚才讲述您的那番经历是故意为之吧。”
孙老丈哈哈一笑,道:“听我这番经历的,可不止你一人,但能从中醒悟的,却也不多。人生在世短短几十载,快活也是过,愁苦也是活,何不依着自己本心走完这这一遭呢?”
张遂竖起一根大拇指,赞道:“老丈活的通透啊!”
孙老丈哈哈一笑,手中鱼竿猛的拉起,一条一尺来长的大鱼被扯上船来,只见这鱼浑身银白,背脊之上一条金色线条从头至尾,看着甚是肥美。
孙老丈笑道:“看来公子也是有福之人,这金背鳕鱼可是极为难得,今日中午有口福了!”
说着将大鱼取下,丢入船中的木桶之中。
张遂哈哈一笑,拿起自己的鱼竿换上鱼饵,抛入江中。
乌篷船顺着江水,一路向东。
太阳也慢慢升了起来,江上的薄雾渐渐散去,两岸的景色映入眼帘。
一路行来,看到两岸有不少的村落。也看到不少妇人在河边浣洗衣物,虽然距离很远,看不清面貌,但隐隐能够听到一阵阵娇笑声。
这一路上,张遂也有不少收获,但再也没有钓上来过那种金背鳕鱼,都是一些小杂鱼。他也不屑于使用修行手段,只是顺其自然。
就这样悠悠荡荡,很快就临近午时,孙老丈放下鱼竿,去处理那条珍贵的金背鳕鱼。
张遂依然坐在船头,晒着太阳,手中的鱼竿也放到了一旁。
没过多长时间,张遂就闻到一股让他口中生津的香味。张遂起身来到船中,看到锅中奶白色的鱼汤,鱼汤正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孙老头还在切着小葱,看到张遂进来,笑道:“公子稍等,这鱼汤还得再煮个茶盏时间才能入得三味。公子不如先尝尝这鱼生如何?”
说着将一小盘晶莹剔透的鱼片端到张遂面前,配上一小碟蘸料。
张遂看了,食指大动。拿起筷子,夹起一片薄薄的鱼生,也没有蘸料,直接放入口中。这鱼生完全就是入口即化,甘甜多汁,没有一丝鱼腥味。
张遂回味了一下,又夹起一片轻轻的蘸了点蘸料。这时的口感又有不同,这蘸料估计就是一点点陈醋和酱油,没有其他任何东西,就这两种佐料的味道和鱼生混合在一起,碰撞出了一股奇异的鲜味。
张遂连吃了好几片,这才放下筷子。赞叹道:“老丈当真好手艺,今天的确是很有口福。”
孙老丈哈哈一笑,道:“这不是老朽的手艺好,是这条鱼好。
每到早春,这种鳕鱼就会洄游到大海之中产卵,这种鳕鱼其实并不珍贵,珍贵的是其中诞生的这种金背鳕鱼,百万条中难得有一条,所以我说今日公子有福气啊。”
孙老丈拿起筷子也吃了几片鱼生,满脸的陶醉。
很快,锅中鱼汤已经到了最好的时刻。此时整个船舱之内都弥漫着一股清新的奇香。
孙老丈拿来一个小碗,为张遂舀了一浓白的鱼汤,示意他尝尝。
一口鱼汤下肚,张遂感觉整个生活都变得很美好,更让他感觉惊奇的是,本来进展缓慢的脱胎换骨,居然在喝下鱼汤之后有了些微动静,看来这金背鳕鱼有所不凡啊。
几口喝下鱼汤,老丈笑眯眯的又给张遂舀上一碗,这次在他碗中加上了几段小葱。
这滋味又有些不同,第一碗若是琼浆玉液,第二碗则充满了人间烟火之味。看来这老丈的确是一位厨艺中高手,简单的烹饪方式,随意的搭配,就能让这食物焕发出不一样的生命。
张遂两碗鱼汤下肚,腹中暖洋洋,感觉心情都明媚了几分。他看着一旁的孙老丈,道:“老丈你也来喝点呀,别光顾着我一个人。”
孙老丈笑着点点头,也舀上一碗鱼汤,洒上几颗葱粒,端着鱼汤来到船头,将半碗鱼汤倒入江中。
坐下后,眯着眼,将剩下的鱼汤慢慢喝下。
张遂看着孙老丈的举动,心中暗暗感叹。
中午这一顿,可以说是张遂来到这方世界之后,吃的最舒服的一顿。那一锅鱼汤下肚,连里面的鱼骨被张遂嚼碎之后直接咽下,看得孙老头有点目瞪口呆。
此时的小船已经离码头有三四十里,午饭过后,孙老丈就准备返航。
出来时顺流而下,不用费什么力道,返回时就不同了。
正当小船调头,准备返回时。张遂的眉头突然皱了皱。
原来在岸上有两群人正在争执,其中一方甚至掏出了武器。此时的船离着岸边有一里多,凭着张遂此时的听力和视力,可以将那群人看得清清楚楚,听得明明白白。
张遂对孙老丈道:“老丈请在次等候片刻,我去去就回。”
孙老丈有些莫名其妙,此时船在江中,你想去哪儿?
张遂听着岸上的更加激烈的争执,眉头皱的更深。不再犹豫,直接腾空而起,一道剑光跨过江面,在这群人面前落下。
孙老丈惊的脸色都变了,口中喃喃道:“我今天这是载了个神仙吗?”想到张遂让他等候,连忙将一个小锚丢入江中,将船固定住。
岸上两方争执的人群见到突然从空中落下的张遂,吓了一跳。两方人马连忙分开一脸惊惧的看着他。
张遂扫了扫两方人马,又看着人群中的一只铁笼。
皱着眉头问道:“来个人给我说说怎么回事。”
其中拿着锄头扁担的一方出来一位老者,对着张遂行了一礼,道:“这位高人,我们再次争执全是为了这笼中的马猴。”
听着老者的讲述,张遂才了解到事情的原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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