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华珞经历过太多事,对危险的直觉极其强烈,尽管在倾盆而下的暴雨中,她看不清那几名年轻人的真实长相,但她仍旧确定,他们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来者不善。
情况特殊,她也顾不上什么淋不淋雨了,当即一个箭步冲进雨帘,踩着水飞快地往街道另一边跑去。
果然,那几个男人见她要逃,登时加快脚步追了上来。
她再次拨通了齐南枫的电话,声音在风声和雨声里断断续续:“阿南你到了吗?这里……这里好像有人要抓我!”
“你在哪?”齐南枫的语气明显不安起来,他沉声问,“是往金城路和海源道交口方向跑的吗?”
“对!”
“一直跑别回头,我马上就到!”
尹华珞即使没有回头看,也能感觉到对方正在逐渐逼近,她银牙暗咬,几乎把在学校测试百米的速度也拿出来,拼了命地向前飞奔。
那一刻,她蓦然想起了自己的上辈子,也是这样一个阴冷昏暗的雨夜,一群素昧平生的恶人,想要把她逼入绝境。
可不同的是,这辈子她拥有了可以全力奔向的温暖怀抱,她并不害怕,因为她知道即将到达的那个人,会不惜代价给予自己最深刻的安全感,他曾承诺过要保护她。
路灯朦胧的光影穿透水雾落在她身上,她隐约看见了前方有一束强光撕裂夜色,紧接着视线里就出现了齐南枫的身影。
她高声呼唤:“阿南!”
齐南枫驾驶机车,准确停在她身边,他反手将头盔扔给她:“上来!”
尹华珞戴上头盔、跃上机车,再紧紧搂住他的腰,这套动作一气呵成,齐南枫一轰油门,恶狠狠朝着那群男人直接撞了过去,轮胎摩擦溅起大片水浪,逼得对方不得不纷纷让路。
眼看着那些人还不依不饶意欲拦车,尹华珞拎着自己的小挎包用力向后一甩,不偏不倚击中冲在最前面那人的正脸,力道之狠,颇有几分齐南枫打架时的风范。——?T?X独家整理?——
她由衷叹息:“你来得太及时了。”
齐南枫笑了:“及时吗?我还嫌自己来得晚了,白白让你跑了这么长的一段路。”
“一想到你在前面,我就跑得很有动力。”尹华珞更加用力地抱紧了他,她将脸贴近他的后背,听得他略显急促的心跳尚未平息,“阿南,冷不冷啊?”
“我还要问你呢,待会儿回家快洗个热水澡,我再给你沏杯姜糖水。”
“好!”
雨还在下,事情发展到这里,似乎已经度过了危机,但两人均不知情,更严重的时刻还没有到来。
在临近十号街口的时候,忽有数辆重型机车从不同方向包抄而来,四面八方堵住了齐南枫的去路,并很有技巧地将他逼进了一条被封死出口的荒僻巷子。
齐南枫被迫停下了机车,他神色冷峻摘下头盔,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爸,我共享位置给你。”
尹华珞下车,倒退数步贴上冰冷的墙壁,她看着他挂掉电话,转而死死攥住了他的衣角。
齐南枫握住她的手,转头平静看了她一眼,他的眼睛如同被雨水冲刷过一般明亮锐利,带着少年特有的不羁傲气。
他说:“珞珞别怕。”
“我没怕。”尹华珞斩钉截铁地回答,“有你在,我没什么可怕的。”
看来她的命运的走向依旧不曾改变,总难免要经历一场这样的浩劫。
可如果要与他共同面对,这便不是多么绝望的故事了。
眼瞧那群人扔了机车包围过来,手里拿着各式各样能伤人的家伙,显而易见是带了十足的恶意,她从墙角摸了一根生锈的钢管塞给齐南枫。
“有用吗?”
“有用。”齐南枫掂了掂那根钢管,挑眉一笑,“你给的东西都有用——记得躲我身后,一有机会就跑,听见了吗?”
然后他没再等她回复,倒提着钢管就迎了上去。
他最近认真学习,性子稳了不少,已经很久没打过群架了,可那股狠劲一如既往,像是冬季踏雪的孤狼,每一步都藏着见血的气势。
心爱的女孩子还站在身后,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后退半步。
尹华珞立于原地,看他出招凶狠决绝,以己之力一次又一次逼退了那些人,尽管伤痕累累,却始终将她挡在安全的方寸之地,不准对方靠近她,是不折不扣的守护姿态。
这一幕实在太过熟悉,只是相比起上辈子,这次对方的目标不仅仅是她,他们连齐南枫也计算在内,是要同时毁掉两个人。
她抿紧唇角,随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低头从挎包里摸出了一柄之前用来削眉笔的小刀。
就算齐南枫再能打,也敌不过这么多大男人的围攻,她能力有限,扭转不了战局,但陪着他还是可以的。
惊雷一阵紧过一阵,天地间一片苍茫,只剩下呼啸的风声雨声,仿佛是无尽刺耳的悲鸣。
齐南枫终于支撑不住了,他被人寻到破绽一棍子砸中后脑,瞬间晕眩着栽倒在地。
他躺在肮脏的水坑里难以起身,任凭那群人对自己发了疯似地拳脚相加,只觉喉咙处血腥浓重,连疼痛都开始麻木起来。
可是下一秒,娇小瘦弱的身影猛然扑来,张开双臂不管不顾地护住了他。
“我看谁还敢动他?!”尹华珞挨了重重两拳,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但头脑还是清醒的,她反手握着那柄铅笔刀,深深划开了最前面一个男人的手臂,鲜血刺激了她的神经,她声嘶力竭地喊,“我已经报警了,警察马上就到!你们是不是想让警察现场抓住你们杀人的证据?”
她将沾了血的刀刃抵在颈部动脉上,再往前一寸就能扎进去:“我警告你们,打群架和杀人的定罪性质是不同的,反正我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没什么在乎的!你们大可以试试,看自己会不会在监狱里过下半辈子!”
诚然,她豁出命去的气势顺利震慑住了对方,他们犹豫了,但仍有人不太相信,试图过来抓她。
她一咬牙,果断将小刀扎在了锁骨上方,血刚流出来就被雨冲掉了,可那道伤口触目惊心,做不得假。
那些人大约也怕闹出人命,本能地离她远了一点,听到有个男人问:“要不算了?为了那点钱不至于的,万一这丫头真报警了呢?”
“可事情不办完,金主不结尾款的。”
“也对,我看她不敢真自杀,咱们怎么着也得把这小子废了才算完成任务。”
“速战速决。”
尹华珞看到有人拾起了那根钢管,高高抡起就要往齐南枫身上砸去,她惊叫一声想去阻止,谁知千钧一发之际,陷入半昏迷状态的齐南枫突然清醒过来,下意识将她扯回了怀里。
钢管偏离轨道击中了齐南枫的后背,那一瞬尹华珞能感觉到他隐忍的颤抖,他咳着血喘息,转而抬手遮住了她的眼睛。
他的嗓音沙哑得不像话,也温柔得不像话。
“小……小傻子……”
尹华珞本以为重活一世,自己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只会无助哭泣的小丫头了,然而此刻她依然像个孩子一样,抱着他泪流满面。
警笛声由远及近,彻底堵住了巷口的出路。
当晚的打手共有八个人,被警察当场擒住五个,还有三个趁乱逃跑,警方正在通缉中。
齐海阳永远忘不了那一幕,等他随警车赶到时,看见齐南枫和尹华珞双双倒在满地雨水中,两人失去了意识也仍然死死抱着彼此,旁人掰都掰不开他们的手。
他肝胆俱裂,几乎已想到了最坏的结局,他当年没有保护好钟毓,如今也没能保护好儿子。
所幸,上天尚未和他开这么大的玩笑,齐南枫和尹华珞都救过来了,并无性命危险。
黎明时分,尹华珞从病床上睁开了眼睛。
她注视着雪白的天花板,闻着那股淡淡的消毒水味,茫然反应了半晌,忽而忆起先前发生了什么,正欲翻身坐起就被人按住了。
“嘶——”颈部剧痛传来,她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躺好,别把伤口崩开了。”齐海阳替她把被角掖得严严实实,“你现在需要休息。”
“齐叔叔?”尹华珞看着他,话里含了哭腔,“阿南呢?他怎么样了?”
齐海阳略显疲惫地揉着眉心,但语气却很温和:“在病房躺着呢,你放心,等你恢复恢复我就带你去看他。”
他没说齐南枫的具体状况,可尹华珞也能想象,为了保护自己,齐南枫一定伤得不轻。
她强忍着眼泪又问:“攻击我们的那群人都……都抓到了吗?”
“抓到了,警方正在调查中,相信很快就能水落石出。”
她点点头,垂眸沉默。
齐海阳仔仔细细端详着她,他斟酌着言辞开口:“小丫头,我问你件事。”
“叔叔您问。”
“你……为什么要往自己脖子上扎一刀?”
毕竟据医生叙述,她锁骨上方的伤口和手中那柄削铅笔的小刀,形状完全吻合,而且她始终把刀攥得紧紧的,很显然是自己扎的。
“为了拖延时间。”尹华珞轻声回答,“我打不过那些人,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用自杀的方式威胁他们,免得他们继续伤害阿南。”
齐海阳被她的答案震住了,他无言良久,这才深深地叹息一声:“看你这孩子平时挺聪明的,怎么关键时刻会做出这种傻事?”
“那是当时我能做出的唯一选择。”
“你完全可以明哲保身。”
尹华珞苦笑一声:“相比起明哲保身,我宁可陪阿南一起跟他们拼了,我又不怕死。”
她说不怕死的时候,并不像是小孩子因冲动才讲的气话,而是以一种非常理所当然的语调,仿佛在陈述某种事实。
齐海阳微怔,他下意识严肃告诫她:“这样的念头不许再有了,你还年轻,得好好活着,遇着什么困难可以跟我说。”
“谢谢叔叔,但我没有什么困难,我得到的已经够多了。”
“你别谢我,我应该谢你才对。”
“……嗯?”
“要不是你从中周旋,替我们父子俩缓和了关系,今晚遇到这种事,阿南绝对想不到向我求救。”齐海阳拍了拍她的手,神色无奈中又有几分欣慰,“小丫头,于情于理,我都该感谢你。”
他很高兴,自己终于也在齐南枫的生命里,担当了一次救世主的角色,他终于感受到自己也是被依靠着的,这才是做父亲的责任和意义。
他想象不到,面前这个看似柔弱实则勇敢的小姑娘,究竟教会了齐南枫多少关于爱的道理。
尹华珞那双鹿一样的眼睛,泛着无比清澈而沉静的微光,她与齐海阳对视半晌,最终认真问道:“那么,齐叔叔,我能拜托您一件小事吗?”
“你尽管说,没关系。”
“我想请叔叔您……动用一切力量把我爸抓回来,他的名字叫尹志国。”
“……你要抓你父亲?”
尹华珞略一颔首:“没错,只要别让他逃掉,相信这一次的意外,他能给我们个合理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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