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周一,上午九点三十分
很少有男人能够拒绝骆伽,张大强更不会。他眉开眼笑地泡茶,挤在长条沙发上,乐得颠三倒四:“白领喜欢咖啡吧?尝尝茶叶。”
见面沏茶是待客习惯,骆伽便专门研究了茶叶,从碧螺春、普洱到龙井,她端着茶杯与张大强聊下去,话题又从茶叶切到项目上:“与您品茶论道很开心,您管理信息中心,井井有条,能跟您学学吗?”
“谈不上。哎,上次你说你学艺术的?”张大强绕来绕去,就是不谈项目。
“是啊,我的同学都在艺术圈,搞些音乐剧之类。”骆伽无奈,又被绕到与项目无关的话题上了。
“音乐剧?最近有演出吗?”张大强别有企图。
骆伽端起茶水犹豫,不想接这个茬,张大强冷下脸来:“算了,没有就算了。”
“呃,好像在春节前就有一个。”骆伽胡乱搪塞,看样子要请他看场音乐剧了。
“能弄到票吗?”张大强笑眯了眼,直接开口索要。
骆伽受周锐警告,不愿意与张大强接近,但是他的角色很重要,请他去看音乐剧是分内之事,最终还是答应下来。张大强得到承诺,心情不错,详尽介绍二期工程的情况,他并非不学无术,谈起来头头是道,又滔滔不绝地说起几个厂家的特点,虽有卖弄成分,透露的信息却极为有用。下一步怎么办?最终决策者是李玉玺,骆伽顺着这个思路,突然插话:“您做了这么多实事,成绩在全国也是数得上的,局长肯定很欣赏吧?”
这句话噎住了张大强,他并不受李玉玺重用,他撕下一片纸巾,擦擦乌亮的皮鞋,不敢诋毁李玉玺:“咳,局长关心修路搭桥这些大事,我们信息化不是主业。”
骆伽听出幽怨的味道,印证了他不吃香的传闻。张大强突然问道:“你以前搞艺术,喜欢唱歌吗?”
骆伽听明白了这句话的潜台词,却不能不应:“是啊,主任喜欢吗?”
“呵呵,找时间比比?”张大强跃跃欲试。
50周二,上午十点十分
方恩山不负所托,为中联张罗起研讨会来。这件事并不难,发通知给信息中心,爱来不来。这是一个明确的信号,我进来了,玩法变了,玩家也不同了。
兵贵神速,赵勇带着工程师准时出现。交管局上上下下来了八九位。方恩山全程参加,带头发言,鼓掌总结,大家明显感受到风向的变化。小魏结束后嘻嘻哈哈地要晚上再出去活动,赵勇心里叹息,一个好端端的大学毕业生,千军万马考上公务员,不到一年就腐化了。难道大学生一边痛骂腐败,一边心里痒痒,羡慕腐败?赵勇应付完小魏,急急追上方恩山,在四下无人的场合,扶着他的胳膊问道:“您还得帮帮忙,见见李局长。”
“走正式渠道,发传真。”方恩山没答应,这要求有些过了。
赵勇掂得出来自己的分量,他这级别根本够不上正式渠道:“方处,凭我?”
方恩山犹豫之后下定决心:“好,帮人帮到底,带你见局长。”
韦奇峰要把中联放进来,屏蔽捷科,刘明君很难拿捏尺度,他急匆匆走进办公室:“韦总,中联在交管局做了一个技术交流。”
韦奇峰把电话推到刘明君面前:“给张大强打电话,探探口风。”
刘明君开了免提给张大强打电话,两边都有默契,寒暄几句就谈到正事。计划财务处事先不打招呼就和厂家搞研讨会,完全不把信息中心放在眼中,张大强正在发火。
“智能交通的项目从来都是您负责,他们不是捣乱吗?”刘明君故意刺激。
二期工程一旦立项,进入设计阶段,计划财务处就插不上手了,张大强打算忍过去,反劝刘明君不要着急,以静制动,短短几分钟,挂了电话。
韦奇峰托着下巴想了一阵儿,按照张大强的说法,立项之后主导权重归信息中心,一切回到他控制之内。方恩山是老江湖,不会无缘无故介入,更不会随便退出,如果这样,方恩山至少会与张大强一起负责招投标。实际上,一期工程,方恩山便从头至尾介入招投标。但是,方恩山为什么要压住立项报告,计划财务处与信息中心是平级单位,互不隶属,没有上面的默许,他敢吗?如果这样,方恩山便得到了上面的授意。谁能指挥他?当然是李玉玺。如果是这样,二期工程将另起波澜,必有血战。
“等等,山东发标了,你看看。”韦奇峰把一份文件摆在桌面。
这是一份红头文件的传真件,附着十几页的配置要求,日期竟是明天,韦奇峰神通广大,提前拿到了文件。刘明君走到白板旁边,列出需要的资源和时间表,包括请工程师做方案,这是体力活儿,不难。关键是价格,必须要有竞争力。捷科与惠康的产品和技术不相上下,刘明君不敢大意,罗小希在山东的人脉深厚,又对惠康知根知底:“韦总,我想申请百分之五十的折扣。”
这个数字合情合理,山东一期工程申请到百分之四十五的折扣,二期工程规模远大于一期。韦奇峰不肯定也不否定,呵呵笑着问刘明君:“利润重要还是销售收入重要?”
这似乎是拒绝的含义,刘明君立即争辩:“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没有销售收入哪来的利润,韦奇峰岂能听不出来,不答反问:“不赚钱的生意,你做吗?反正我不做,还是百分之四十五,煮熟的鸭子飞不了。”
韦奇峰不给刘明君商量时间,让他去准备招投标文件,站起来端着茶走到窗边,很久没见到她了,他举起手机:“小希,是我。”
“嗯。”罗小希正在开会,只说一句话,便陷入沉默。
“一起晚饭,老地方。”韦奇峰猜到她不方便说话,匆匆挂了电话。
罗小希默默坐在韦奇峰对面,浅酌一口红酒,脸变成玫瑰色,这是她加入捷科后,两个人第一次见面。韦奇峰明白她的幽怨:“最近好吗?”
酒精一丝丝渗入罗小希血管,红晕随即浮上脸庞。她毅然离开惠康,只为维系这段情感,却弄巧成拙,反而难以相见:“我每天都在想你。”
韦奇峰不想碰这个尴尬的话题:“小希,山东周五就要招标,怎么办?”
罗小希取出招投标文件放在桌面上,换了语气和称呼:“韦总,我听您的,说吧。”
熟悉的称呼,她在办公室从来都是这样,她百分之百会听自己的,包括让她放弃这个订单。可她还在捷科的试用期,表现不好,随时可能被辞退。但是,新人没有完成任务,大家都会谅解。该怎么选?周五开标,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罗小希默默地等待,她本以为离开惠康,便可以公开恋情,甚至搬到韦奇峰家中,偏偏一切都没有发生。他心里还有我吗?如果有,他便会把订单让给我,如果没有,他便会拿走订单,我要等待,等待他的选择。
不管他怎么选,事业对男人更重要,我都必须把山东的订单让给他。
“周四晚上定。”韦奇峰没有理出头绪,将摊牌时间推迟,向服务员招手:“再来一瓶红酒,口味酸一些。”
51周二,下午三点四十分
骆伽也选择曾经被忽略的办事员小魏作为突破口。她坐在计划财务处等待方恩山,时不时用目光观察,一张照片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小魏握着羽毛球拍高高跃起,凌厉抽杀。羽毛球,这就是他的兴趣点。骆伽轻踩着周锐,向照片努嘴示意。
小魏为骆伽蓄满热水,不冷不热地说道:“等吧,处长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办公室。快的话,说不定就在电梯里,慢的话,也许陪局长下地市视察了。”
骆伽的目标是小魏,指着桌面的照片:“没事儿——你也喜欢羽毛球?”
这果然戳到小魏的兴趣点,他捋捋袖子:“听口气,你也能打?”
骆伽打过,欲擒故纵刺激小魏:“能倒是能,只是装备不顺手,可能打不过你。”
小魏哈哈大笑,他是交管局的羽毛球亚军,哪受得了这种挑战的语气:“球拍,我这里有十几只,给你找趁手的。”
“行,我赢了,怎么办?”骆伽借机会请他吃饭。
“这个,随便,你说。”小魏不信自己会输。
“吃东来顺的涮羊肉,不许耍赖。”骆伽逼着小魏承诺,不管输赢,饭是一定要吃的,吃饭不是目的,目的是喝酒,喝酒也不是最终目的,掏出小魏心里话才是硬道理。
田蜜的雅阁停在路边,望着妇产医院的大门,左手捂着肚子。她账户上多了十万元,又收到王锴的短信:去医院吧。她摸着肚子,幻想着宝宝的样子。她肚腹一阵搅动,痛得撕心裂肺,她按下车窗,任风拂去泪水。宝宝,妈妈没有看过你,就要失去你了。
宝宝,妈妈对不起你。
手机响起,田蜜应答:“喂,赵勇,你好。嗯,我有事。晚上?不行。呃,好吧。”
她继续坐在车里,摸着肚子,仿佛与宝宝对话。我没有和其他男人上床,肯定是王锴的孩子,他的结扎手术会不会出了问题,也许!很可能!手术应该像绳子拧了一个结,时间长了,也许就松开了,于是,一个钻营能力特别强的精子钻了进来。如果这样,不,肯定是这样,没有其他可能了,那么,我怀的就是王锴的宝宝。
想到这里,她兴奋地下车走进医院,挂号,排队。她脸色涨红,绳子打结的理论是自己的想象,必须得到医生的确认,并开出证明,拿给王锴看。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如果他不信,我就生下来,然后去做DNA(脱氧核糖核酸)鉴定,证明就是他的孩子。王锴,你对我那么好,宝宝身上一定有你的影子,我怀着你的一部分,留下他,就留下了你,宝宝渐渐长大的时候,你能不回心转意吗?他毕竟是你的亲生孩子。
骆伽和周锐轮番上阵,跑断胳膊腿,还是不是小魏的对手,被打得满地找球。骆伽球技不行,甜言蜜语很有一套,哄得小魏开心,她打完球,拍拍肚子:“我输了,你请客。”
“耍赖,认赌服输。”小魏很计较,得理不让人。
“你请客,我埋单。”骆伽哪会跟他计较,仅是开玩笑。
饭桌上,骆伽不动声色地用白酒换了啤酒,小魏懵然无觉,他夹着凉菜,嘴里扒着羊肉片,右手拎着二锅头。他几杯白酒下肚,话越来越稠,经不住骆伽引导,满嘴跑火车,各种消息便打不住地从嘴里跑出来:“我劝你们,别费这劲儿了,惠康签了一期工程,带着上上下下去美国转了一大圈,名义上是考察,其实就是玩。我什么不明白?考察什么意思?两层意思,在惠康实验室和工厂里面考察,然后再去拉斯韦加斯考察,你说考察什么?表演呗,露大腿的,其实哪儿都露,只要你肯花钱,该看的不该看的,你随便看,什么叫钱花在刀刃上,露大腿就是刀刃。惠康一个项目就从交管局弄走上千万元,你说有多黑。再说,我们处长去天津开会,我把消息放给中联,人家那接待的,先打麻将后唱歌,荤素不忌。我们处长肯定爽了,回来立即拉中联做技术交流,风向就变了。我跟你说,这个项目还没招标,我已经我看出结果了,惠康控着盘,中联捡着漏,一家吃肉,一家啃骨头,你们连口汤都喝不着。”
“死猪不怕开水烫。”这是周锐的口头禅,他知道形势不利,并不惊讶。
“死马当活马医。”骆伽也没想放弃,只想找到方恩山的痛点,
“死马?死猪?都差不多。”小魏只顾埋头喝酒。
骆伽趁着小魏话多,继续打探内情:“我们和方处长聊过,好像引不起他兴趣。”
“处长肯定有考虑。”小魏想不明白这件事,智能交通是部里从上到下的项目,其他省都启动了,唯独北京稳坐钓鱼台。
小魏醉醺醺上了出租车,骆伽挥手道别,她和周锐都有心事,沿着路边散步。智能交通既然是部里的项目,北京的进度几乎落在最后,计划财务处怎么敢压下来?想到这里,骆伽说:“我打算周末请张大强唱歌。”
张大强是绕不过的坎儿,可是,想起他扭着肥腰唱天仙配,周锐就不放心。周锐本应替她挡住各种各样的骚扰,可是张大强……想起半年前的往事,他就打起退堂鼓:“伽伽,小心。”
“嗯,我知道的。”骆伽点头,看看时间,“听说有一部很好看的电影。”
“我得回去做文件,山东要发标书了。”周锐没有心情,只有事情。
骆伽忍无可忍地揪起他耳朵:“猪,陪我这么难吗?”
周锐乖乖进了电影院,恐怖音乐响起,骆伽双手挡住眼睛,偷偷从指间盯着屏幕,惊叫一声,冰凉的右手滑在周锐手中,指甲掐在周锐肉中。周锐忍着疼痛想不通,既然这么害怕,为什么还喜欢恐怖片:“伽伽,害怕就别看了。”
他的提议得到的是更用力的指甲,电影院突然一暗,雷电交加,骆伽钻进周锐怀抱,全身瑟瑟发抖。周锐搂着她温软的腰肢,渐渐喜欢上恐怖片的感觉,不经意间,抬眼看见恐怖的镜头,与骆伽一起狂叫。
“猪,你比我还胆小。”影院灯光闪亮,骆伽捂着脸站起来,胳膊挎进他的臂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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