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都市言情 > 落花时节 > 第九章 对决2

宁宥送了儿子之后便转往医院,好像她不用工作似的。可人到中年,上老下小,即使都不出事,夹心阶层犹然忙不过来呢,何况眼下郝青林进了监狱,不能替她分担不说,还百上加斤。宁宥想来想去,觉得自己即使三头六臂,都无法将各方面照顾到,即使黑下一颗良心,将家里亲人分成三六九等,谁主要,谁次要,她依然分身乏术。

关键时刻,还是她平日里积攒的人品起了作用。女友打电话来问:“送走老公了,有没有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求我,丁克家庭闲得很。”

宁宥一听,立刻眉开眼笑了:“吃了颗定心丸。我现在去医院,不知道我妈能不能出院,出院之后,她怎么定去留,如果留下又不知会怎么开口烦我,到时候看需要再决定怎么求你,预估会程度严重,我三跪九叩逃不过。”

女友爽快地道:“行。不过还是那句话,工作是身家性命,别落下了。”

宁宥叹道:“我算是看明白了,趁年轻挣下来的人品啊、地位啊、财物啊,就是为了中年困境时一股脑儿拿出来用。唉,暂时逃几天考勤还不会拿我怎样,但心里没意思得很,很累很倦,烦死那些拎不清的。”

女友道:“担不住就倒下呗,你又不是神仙。这话是你教我的,今天我原装奉还。”

宁宥一愣,咬牙切齿地道:“必须的,除了儿子的事。”

急诊处热闹得像集市一样。宁宥先找护士问老妈的情况。护士抬头打量一眼衣光颈靓的宁宥,明知故问:“昨晚家属没陪床?”

“是啊。”宁宥只能老着脸皮不解释。

护士将一张单子扔过来:“去办一下出院,交好钱再来找我。”

宁宥没法计较,估计自己额头上有“不孝子女”四个字。她拿着单子去结了账,回来再看护士脸色。护士果然道:“病人虽然各方面已经稳定下来,但回去后不能动气,不能劳累,不能饿着、困着,吃流质,多喝水,按时吃药。”

宁宥老老实实地听着,等护士说完,她才微笑着道谢离开。

不相干的人再误解也不会伤到她什么,可她头痛的是怎么见妈妈,怎么应付妈妈。相比之下,护士的臭脸算什么。

穿过一屋子的呻吟声、哭喊声,宁宥才到妈妈床前,看护就道:“昨晚你妈醒来找你,一直睁着眼睛等到快天亮才又睡了会儿。”

宁宥只能又尴尬地笑。她看着靠坐床头不知睡着没有的妈妈,道:“是啊,可我也是真没办法。昨晚我都忙得没时间给公婆打电话说郝青林的事,公婆他们一定大声埋怨,当然不会像亲妈一样体贴。”

说完,她才俯身下去,贴着妈妈耳朵道:“妈,好点儿了吗?医生说你可以出院了。”

宁蕙儿自然是没睡着,可听了宁宥前面说的话,又不好再撒怨气,只好装作给叫醒,眨巴眨巴眼睛道:“嗬,你来了?我手机坏了,弟弟有没有联系你?”

“可能还早,他没联系我。昨晚灰灰一个人跑过来看你,我看你睡了,不让他吵你。”

“灰灰真是好孩子。”宁蕙儿心不在焉地赞一句,随即继续追问,“你打家里电话没有?一晚上睡下来,弟弟该肯接电话了。”

“家里电话依然没人接。我们出院吧,回家再说。”

“不,不,你电话给我用一下。”

宁宥当着妈妈的面将家里的号码提出来拨通,交给妈妈,自己给护工结账。她心里非常不满,灰灰半夜一个人打车来医院,多么危险,可做外婆的问也不问一句,满心只牵挂一个儿子,让她心寒。

电话当然是没人接。宁蕙儿坐不住,拉住宁宥道:“怎么还不接?会不会又出什么事?宥宥,你再问问……那谁。”

“不方便。那谁是简家的儿子。”

“这都什么时候了……”可宁蕙儿也不好再强迫,她拍着床头干着急,等护工收钱告辞,她又拉回女儿道,“我身体吃得消,我要立刻回家。”

宁宥惊讶:“回哪个家?”

“我自己的家。”宁蕙儿很没好气,可一边说一边又拨打家里的电话,指望儿子被电话铃吵得烦死,终于来接。

“你怎么能回?”

宁蕙儿道:“宁可累死。要不然叫天天不应的,不是急死就是怕死。”

宁宥沉默了会儿,伸手拿回手机:“好吧,我叫司机把你的车开过来。”

宁蕙儿噎住了,想不到女儿真答应她,不顾她的死活。可话是她说的,要求是她提的,她没脸立刻改口。

宁宥看着老娘,玩着手机,也是默不作声。

过了会儿,宁蕙儿气愤地道:“你连我一句气话都不能忍吗?”

宁宥只是道:“走吧。”

宁蕙儿被女儿搀扶着起来,看着女儿给她穿鞋,眼泪忍不住滴落下来,落到宁宥的耳朵上。宁宥浑身一震,知道那是什么,可又只能硬下心肠装不知。但她觉得头皮都快被妈妈的眼泪砸成月球表面。她终究得起身面对妈妈,可她还是无法说什么,唯恐言多必失,把心中的恐惧流露出来。

宁蕙儿不笨,终于意识到了问题,她颤抖了:“是不是……弟弟又怎么了?”

宁宥心想,这事儿迟早瞒不住。宁恕到了白天,很容易脱身,找到朋友买到手机,而她妈妈到了她家就会守在电话旁,比她更早一步接到宁恕的电话。以宁恕现在的丧心病狂,自然是什么都会跟妈妈说,拦都拦不住。那么,与其到时候又叫急救,还不如趁医生就在触手可及处,将牌摊开给妈妈看。她将妈妈按回病床坐下,才道:“老二现在在派出所,警察叔叔保护着他。昨晚简家老大带人打上门了,他报了警,就是这么回事。”

“简——敏敏?”听到简敏敏的名字,没人脸色不煞白。

“嗯。他安全,但你肯定回不了家,家让简敏敏盯上了。你还能走吗?”

“能走,能走。”宁蕙儿伸手搭上宁宥的手臂,试图借力站起,可手上的颤抖带着宁宥的手臂也跟着颤抖起来,怎么站得住?即便如此,宁蕙儿依然坚决地道:“我不是说气话,我得回去。简家老大来就来吧,大不了让她把我杀了,她就能坐牢,你们两个都能逃过一劫。以前我早想过跟简敏敏拼了,省得她阴魂不散追着害你们。可那时候你们都那么小,我死了,你们怎么办?再躲躲闪闪,也好过你们两个变孤儿。现在我反正一把年纪了,只要你们安全,我什么都不怕。我去家里守着,等她简敏敏上门。我这年纪,正适合碰瓷。”

宁宥看着颤抖得不成样儿的妈妈,看着妈妈这回再激动也不晕倒,眼睛里满是激烈的光亮,不知说什么才好。她无奈之下,伸出一根手指将纸膜轻轻戳破:“妈,这年头吧,有钱人做坏事都是出钱让专业人士做,自己躲幕后,出事后没她什么事。你还是躲我这儿,回头你让宁恕也收拾收拾赶紧离开。对于歇斯底里的人,我们只能躲着。”

宁宥看着脸色越来越差的妈妈,叹了声气,道:“我按呼叫吧,让医生过来看着你。”

宁蕙儿摇头:“不用,这回没晕,我自己明白。只要弟弟安全就好。回吧,回吧。”

宁宥摇头:“妈,你坐,再坐会儿。让我躺一下,我不行了,一听到简敏敏就心慌。”

宁蕙儿忙一屁股坐下,不敢再坚持,看女儿苍白着脸躺下,这才发现,女儿脸上挂着两只硕大的黑眼圈:“宥宥,你还好吗?要不要我叫医生?”

“不用,我躺会儿就好。”

宁蕙儿咬着牙,用劲拖过被子替女儿盖上,一手搭在女儿身上,又落下了眼泪。宁宥耐心躺着,时不时偷偷瞄老娘一眼,等着老娘不再激动,也不再作天作地要求回老家了,才起身搀扶着一起回家。

到了家里,宁宥当着老娘的面,二话不说拔了电话线。宁蕙儿只是看着,欲言又止,可终究没再反对。但等宁宥设定各种煮粥、煲汤、烤鱼完毕,进来客卧陪妈妈躺在同一屋的另一张床上,宁蕙儿忍不住充满歉意地道:“宥宥,你上班去吧,不能再耽误你工作了。”

宁宥闭着眼睛叹道:“老二看来是打算一意孤行到底的,往后我们的日子不会好过。但不管下刀子还是下石头,我都得有命来挨啊。”

宁蕙儿听了也是叹息,久久无语。过了好一会子,她才道:“你有好多天没叫他‘弟弟’了,不是连名带姓叫他‘宁恕’,就是叫他‘老二’。”

宁宥呵呵了一声,懒得回答,换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可宁蕙儿睡不着,她担心儿子。她闭目躺着,心里一直想着该怎么联络儿子。她想让邻居帮忙去敲门看看宁恕在不在家,可电话线让宁宥拔了,她的手机不工作,宁宥的手机压在枕头下。她辗转了会儿,试图问宁宥要手机,却听到旁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睁眼一看,果然女儿眉目松弛,似乎睡着了。宁蕙儿愣住,这么快就睡着了?可见女儿有多累、多困。想到这儿,宁蕙儿鼻子酸酸的,毕竟是亲生的,怎么可能不心疼?

宁宥也没想到她能一沾到枕头就睡着,蒙眬间,似乎看见妈妈下床走过来。她想阻止妈妈起身,想问妈妈需要什么,她会起身拿。可她完全无力动弹。她又感觉妈妈轻轻坐到她的床沿,轻轻拍抚她的肩背,就像她在灰灰幼时拍着灰灰睡觉,手底下全是爱意。她想睁眼,可越发没了力气,睡得更深、更沉。

宁蕙儿看见熟睡的女儿眼角滑出泪水。宁蕙儿哽咽了。

田景野赶着在一天内将出差的活儿办完,对朋友万千道歉。大清早西北的天都还没亮呢,他就打车直奔机场,回老家帮简宏成的忙。当然,下飞机第一件事是打开手机向简宏成报备一声,与简宏成商量一天的行程安排。

不料,才刚打开电话,一个陌生的电话就打了进来。田景野接起一听,是陈昕儿,已经没法挂断了。他只好笑着道:“这么巧?我才刚下飞机呢,你是不是一直在拨我的电话?”

陈昕儿都没理会田景野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的轻松语气,直奔主题:“田景野,我请教你一件事。我本来打算去深圳,可那边女助理说已经打包了我的衣物托运过来,收件人不写我,写的却是简宏成的那个小流氓弟弟。按说货应该到了,小流氓却一直不联系我,我知道他是故意的。你有他的电话吗?能不能叫他把东西交给你?”

田景野听得满脸惊愕,脑袋里反复交替的不是当年刚考上一中时微扬着小下巴的陈昕儿,就是那天同学聚会上连反击都找不准点,以致误伤自己的陈昕儿。他耐心听陈昕儿舌头不灵活地说完,小心地道:“我知道了,我会过问一下。简宏图那儿不是故意,他最近有些事走开了。你还好吧?”

可能是“你还好吧”这个问题太大,陈昕儿回答不上来,沉默了许久,害得田景野问她还在不在,才实事求是地道:“不好。所有的人都忽然跟我断了联络,我甚至找不到人帮我要回小地瓜。田景野,你能看在同学面上帮我一次吗?就一次,以后我再不麻烦你。”

田景野皱起了眉头。“因为这种事是家务事……”他说到这儿时,抬眼看见接机的简宏成,见简宏成已经张嘴说话,他来不及了,只好将行李一扔,腾出手捂住简宏成的嘴,才敢接着说,“别人都不好过问,何况班长又是个霸道的人,我也只好爱莫能助了,对不起。”

陈昕儿又沉默了会儿,道:“是啊,也是啊。我只能找曹老师去,曹老师的话他不能不听。”

田景野只好嘿嘿哈哈地应着。等他挂断电话,旁边简宏成还不待见,道:“拉黑名单啊,你再心软,当心走我老路,她每天在你面前割腕。”

田景野却是皱着眉头道:“是不是太久不与社会接触了?高中还顶大方的一个人,现在怎么话都不会说?寒暄客套什么都不会。”

“别这么看我,我没折磨她,我不是变态。除了不让她去我公司,她去哪儿我从来不管。她自己要把路走绝,不让走的话,就是跟我要死要活,我拿她没办法,躲都来不及。你到时候别怪我没提醒你。”

“你别风声鹤唳,她问我要她的衣物。”

简宏成这才想起还有这茬事:“哦,都忙昏头了,很快给她,等我弟弟自由了,我让他立刻送过去。”

田景野一针见血:“这安排不怀好意。”

“置之死地而后生。”

“少来,你这么做她直接就死了,再吃血都没用,她不是你。”

“东西给你,你交给她?”

田景野浑身一个寒战,可还是硬着头皮道:“拉到我店里去,我想办法。”

简宏成摇头:“这事不让你插手,否则是害你。走吧,别臭着脸,我替你拎包还不行吗?”

田景野将行李往简宏成怀里一塞,昂然扬首前面带路了。简宏成拎包跟上,好奇地问:“吃血是什么?”

田景野鄙夷地问:“玩过电子游戏吗?”

“玩过啊,还自己编过程序呢。”

“386时代的游戏,是吧?”

“谁说的,586的也玩过。”

“比如俄罗斯方块、泡泡堂?土豪!整个一土豪!”田景野说着,将手机递给简宏成,“你说拉黑陈昕儿,你帮我拉,她有几个号,你拉几个。吹大气呢,就知道你肯定让助理操作,我再坐三年牢也比你先进。”

“删呢。”简宏成只得下黑手给了田景野一脚,“行了,言归正传。这几个人你找不找得到关系?”

“一看名单就知道你摸对路了,但有瑕疵。这两人背地里针尖对麦芒的,要找只能偷偷找一个,两个一起找,准出事。后面你就听我的。我只问你一件事,你今天救了宏图,回头宁恕再摆你一道,你还这么继续被动应战?有完没完?”

“我已经征求过宁宥意见了……”

“嗤?”

简宏成脸红到脖子,完全没有反驳,灰溜溜的跟在田景野后面。

宁恕被两个平日里干体力活的壮汉紧紧夹在中间,毫无逃脱可能。他不知车子往哪儿开,简敏敏将如何发落他,但他这回肯定要受皮肉之苦了。他等着简敏敏说话,可简敏敏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除了最开始回头看他一下,后来一直什么都不说,也不回头。简敏敏越是如此,宁恕越是担心,担心得他都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和呼吸。

宁恕怎么都不会知道,简敏敏现在脑袋里一片空白,被刚才差点儿出的车祸吓傻了。她想着,若是她踩错油门,横穿双实线时,不巧有车逆向全速撞过来,她的命还在吗?若是油门稍微踩大点儿撞到墙上,她的命还在吗?还有,差点儿撞死别人。她不敢回头,免得让宁恕看见她的脸色。

然而在宁恕看来,静默是一颗不知什么时候被引爆的定时炸弹。时间流逝,离爆炸越来越近。巨大的心理压力压迫得宁恕心跳越来越快。眼看着车子往城外的道路跑,地广人稀的农村处处是战场啊,比城里危险得多,他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道:“你们在犯法,知道吗?”

小沙抬眼从后视镜看宁恕一眼,没理他。夹着他的两个人则是看西洋镜似的打量宁恕,笑道:“动你一根毫毛了?”

小沙在前面低沉地一声喝:“闭嘴。”于是后面那两个也不响了。

宁恕深吸一口气,道:“开车的都知道那条路上有高清摄像头。我无论因何种原因失踪,我最后出现的地方、被劫持的方式和劫持我的车牌号,都已经有影像记录了。有三拨亲朋好友知道我造访国税局,最终总会有人通过录像找上你们。也或许,如果你们让我受伤,我正好问警察要摄像记录,证据确凿,直指你们。大白天大马路上玩劫持,你们以为跟大半夜一样容易吗?不想坐牢,就把我毫发无伤地放下。”

两边夹着宁恕的人这下子收起了脸上的嘲笑,一起看向带头大哥小沙。小沙则是再从镜子里看宁恕一眼,冷冷地道:“吓尿没?要不要尿不湿?”

简敏敏听了差点儿击掌叫好。她被宁恕的威胁拉回现实,一下子人也坐直了,伸手抹一把脸,终于扭头看向宁恕:“小子,我今天浪费一天时间,陪你玩。”

田景野见简宏成接电话,就立刻跳进旁边一家店里买来两个面包和一盒牛奶。他速战速决,才用一分钟时间就又出现在简宏成身边。见简宏成神色凝重,嘴里吐出“查清楚没有”,他便提醒一句:“别急着下结论,我们商议了再说。”简宏成冲他摆摆手,继续听电话。于是,田景野冲着一棵树啃面包去了。

简宏成打完电话,捏着手机发呆。田景野斜眼看着他,奇道:“想吃面包就直说呗,当街装楚楚可怜也不摸摸脸上皱纹。”

简宏成笑不出来,皱眉道:“我助理来电,虽然事情还没最终确定,但我估计很麻烦,宁恕似乎被我姐强拉上车了。”

田景野也愣住:“你姐……前阵子不是在阿才哥那儿吃过宁恕一个大耳光?”

“是,而且宏图把宁恕勾结阿才哥的事也大嘴巴说给我姐听。我姐心狠手辣,害得我毕业后好几年不能回家。我不知道她会怎么对付宁恕,虽然狗咬狗是理想状态,可宁宥……”

“你限制你姐,只要宁恕不残疾、不丢命,让他吃亏去,活该。宁宥那儿我替你解释。”

“关键那两只都是疯狗,你知道吗?我姐见我限制她,必然反手挟宁恕要挟我。宁恕要是知道我救他,回头必然对我更有恃无恐。最恐怖的,还是这两个疯子可能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神奇地联手,他们做得出来。让我想想该怎么办。”

“警告你姐不要犯法……呃,算我没说,好像我很纯洁,不懂擦边球似的。你回车里坐着想招,我替你进去找人。不碍事,你在不在一个样。”

“不对劲啊,我弟的事扔给你,我却闲着去管宁宥的弟弟,什么意思?”

田景野笑嘻嘻地念白:“Ihaveadream,宁宥的,就是我的,我的,也是宁宥的,哈哈。你慢慢想办法救宁恕,我上去了。”

“救什么啊,随他去。宁恕这草包,我还以为只是给他制造点儿麻烦,让两人见个面,闹个矛盾,打几个耳光,我顺便出口气,没想到竟然被简敏敏绑架,白长一副好身板。”简宏成下定决心,硬下心肠,不管宁恕死活,推田景野往里走。

这回反而田景野不动弹了:“你姐那疯子,弄不好真出人命。我找阿才哥,你姐怕阿才哥。”

简宏成摇头:“阿才哥那种江湖人……你别为我去欠他人情。我们再想办法。”

宁蕙儿不知自己为什么一直心慌,别提睡不着了,她连坐都坐不住。若不是怕吵到甜睡的女儿,她最想做的事是扶着桌子不要老命地满屋子打转。但她现在只能坐在床头,盯着女儿的手机,等儿子的消息。

宁宥的手机调到静音,一直电话不断。每次屏幕亮一下,宁蕙儿就立刻拿起手机看个没完。可来电显示的都不是宁恕,而且也不是宁蕙儿听说过的人。她想,大概是宁宥的同事来电吧。每次失望,宁蕙儿放回手机时,总是更接近自己。后来,她索性将手机抓在手里对着看,好像在看电子书。

终于,来了个显示是熟人的电话。可是,那是宁宥的公婆。宁蕙儿看看女儿,一边将手机翻个身不看,让那边自己挂断,一边气急败坏地想到郝青林惹的那些事。现在郝青林出事了,那边还有脸来找宁宥为郝青林办事,想着就来气,于是气上加气。

这个电话,却是郝父、郝母鼓起勇气打的。他们自知无颜见宁宥,更无立场要求宁宥办事,可儿子的事迫在眉睫,非办不可。两人磨蹭了一早上,先是觉得太早打电话,宁宥母子两个正忙着吃饭、上班、上课什么的,他们年轻人起得晚,早上的时间争分夺秒,老人还是别在这个时候不看眼色了;然后又想到亲家昨天送急诊,可能宁宥一大早得赶去医院,即使去上班了,领导早上都是最忙,什么早会啊,检查工作啊,也不好去打搅。

可两人真焦急,儿子的大事不定下来,两人全无心思做别的。拖到近中饭时,两人终于熬不住了,彼此打着气,想这时段该是放下工作歇口气等吃饭了,这会儿打电话过去不会惹恼宁宥。两颗花白脑袋忐忑地凑一起,才打出这个巨艰难的电话。

电话是接通了,可是响了又响,宁宥一直不接,直到电话里传来女声提示。郝家父母的眼睛都失去了光彩。

郝母轻道:“应该。要换作是我,脾气更大呢。”

郝父叹道:“何尝不是?又不信任,又要她做事,换谁都气不顺。不过,也可能她忙呢,过十分钟再打一个。”

两人都没想过宁宥竟是大白天在家睡觉。他们盯着挂钟的秒针走了十圈,立刻小心翼翼地重拨电话。当然,还是无人接听。两人黯然相对,话都说不出来。儿媳这是表明态度了。

宁恕一直头朝外看着路,看简敏敏领他往哪儿走。出城后,一路向西,宁恕回忆着本市地图,脑袋嗡的一声,意识到简敏敏他们的意图了。城市向西,有一片崇山峻岭,那一带山连着山,举目看不到边。曾经有朋友找他谈过一个项目,因为退耕还林的需要,也因为山区生活贫瘠,政府将整个村子的人口搬迁到平原地区,留下荒芜的村子渐渐被杂草湮没。但朋友说,有些村子几乎原封不动地保存着原生态的美,有合抱的大树,有鹅卵石的地,还有保存基本完好的旧屋,再加上清澈的溪流、清新的空气,他想开发成度假村,那必是最佳度假胜地。

宁恕惊恐地想到,只要把他拎到那种无人的村子,往一间老房子里一扔,最后一把火烧了房子,那完全是神不知鬼不觉。难道简敏敏就是这个打算?

宁恕吓得毛骨悚然。不,他不能坐以待毙。简敏敏才是真的疯子,她什么都做得出来。

宁恕强迫自己冷静,必须想办法逃脱。他想了会儿,一边装作闲适地闭上眼睛,浑身松弛地靠到车椅背上打盹儿,一边密切关注旁边俩壮汉挽着他手臂的力度的细微变化。

当宁恕冷静下来时,前面的简敏敏也差不多时间冷静下来,可以定心思量对策,如何发落宁恕。简敏敏一向不怕对峙。她恨死家里的重男轻女,一直下意识地培养自己如男人一般行事,比如,面对面强硬地对峙。她想逼视着宁恕想办法,可那得扭头费劲地看,既费劲,又觉得有点儿丢份。但她有办法。她拉下化妆镜,调好角度,正好让她目光灼灼地对准宁恕。顿时,小小的车厢里刀光剑影起来。宁恕如何忍得住只让简敏敏单方面地逼视,他也狠狠地瞪了回去。一时间,两个人激动地想着各种新仇旧恨,恶毒地盘算着燃眉之急,谁都不肯怯场。

小沙在边上也感觉到了。他偷空看了看对峙的两个人,摸出平时做木工戴的平光眼镜递向后面,口气平淡地吩咐后面俩朋友:“眼镜片贴上黑胶布,给杂种戴。对了,先拿黑胶布把杂种两只手绑后面去,做得仔细点儿,别让车窗外的看出纰漏。”

宁恕一听不妙,他正试图麻痹车里的人,以出奇制胜逃出生天呢,不料小沙先下手为强了。时不我待,眼看着左边的那个汉子开始弯腰从手头工具袋里掏东西,宁恕深吸一口气,猛然使劲挣脱束缚,扑向前座,试图抓住方向盘。

宁恕还没开始有动作,时刻提防着宁恕的简敏敏已经看清宁恕眼神、脸色的剧变,她几乎与宁恕行动的同时,一边喊出“小心”,一边迅速摸出抽屉里的破窗锤狠狠砸了过去。

宁恕挣脱猝不及防的两个人用了些时间,简敏敏后发制人,比宁恕稍微晚了点儿启动,两下里各有迟滞,最终几乎同时到达目标:方向盘前。宁恕的手刚触及方向盘,简敏敏的锤子随即狠狠地砸在他的手臂上。破窗锤设计特殊,简敏敏这一锤子下去,眼看着深入骨肉,一朵血花在衬衫洞口开放。简敏敏原以为宁恕吃痛必然缩手,不料,宁恕仿佛神经系统暂时关闭,反而另一只手也伸过来抢夺方向盘。简敏敏也是绝不心软,手起锤落,一锤一锤砸向宁恕的手臂。

抢夺突如其来,小沙完全没有防备,车子顿时走起S步,迅速冲向右侧车道,又直直地往非机动车道的电动车道撞去。

被宁恕挣脱的两人跟着扑上来,试图将宁恕往回拉。可宁恕两只手死死抓住方向盘,后面两人反而帮了宁恕的忙,变成三个人一起使力,将方向盘往顺时针方向大力扭转。小沙一人难敌三个,完全控制不住方向盘,只好踩了刹车。可事发突然,旁边的车倒是呼啸着躲过后,后面的车刹不住,即使已经慢下来,还是一头撞向五人所乘车子的右侧。撞击力冲击而来,简敏敏首当其冲,手中锤子飞了出去,人若不是安全带系着,也必然飞了出去。其他人也都不由自主地松了手,只有小沙还是本能地踩紧刹车不肯放。车子里顿时一片狼藉。宁恕应声倒下,夹在两个座椅中间,那两个人都收不住手,叠乐高似的撞压到宁恕身上,压得宁恕眼珠子凸出,差点儿吐血。

一车五个人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简敏敏一眼瞥见撞上来的那车子的司机在打电话。她急着想打开车门出去,可她那侧的车门被撞得畸形,打不开。她急得尖叫道:“小沙!小沙!跟那辆车说私了,所有修车费我出!”

小沙急忙跳下去交涉。

而小沙的朋友纷纷起身,也将宁恕抓了坐起。简敏敏气急攻心,回头毫不犹豫给了宁恕两个耳光。

宁恕忍痛,却硬是挤出笑,道:“这种车祸,没人会跟你私了。先是交警来,随后刑警来。我虽然被你戳出无数血窟窿,但值,这回终于把你送去坐牢。你这人渣!我早等着这一天。我从小想到大,一直想拼了我的命,也要把你绳之以法,很好,我做到了。简敏敏,你罪有应得。”而后,头一扭,对身边两个道:“你们想当帮凶一起坐牢?”

抓着宁恕的那两个人感觉越来越不好,脸上已经出现极大的犹豫。

而在简敏敏的眼里,宁恕的笑,那就叫狞笑,配着宁恕血糊糊的两条手臂,狰狞至极。而宁恕刻毒的言语更是刺激得简敏敏发狂。她激动地道:“坐牢是吧?我坐牢就会放过你吗?坐一年牢跟坐两年牢有什么区别?”她一边说,一边用颤抖的手摸索着捡起刚才飞走的破窗锤,“我拼着牢底坐穿……”简敏敏嘶吼着,又是抬起身,举锤扑向后座。这回,她瞄准的方向是宁恕的眼睛。

宁恕完全没想到简敏敏能凶狠如此,他唯有闭上眼睛。

但挟持宁恕的两位起身托住了简敏敏的手臂,不让她行凶。他们毕竟不是凶徒,怕出人命。

简敏敏怒喝:“放手!与你们无关,你们下车。我收拾杂种!”

小沙与后车车主交涉无果,后车车主执意报了警,他只得回来自己车子。见此,他赶紧抱住简敏敏,将她拉回来:“简姐,别冲动,别冲动。”

宁恕听到响动,睁开眼睛,果然见简敏敏被大家抓住。他忍痛强笑:“本市规定出警时间不得超过五分钟,你们慢慢聊,呵呵,等警察过来一网打尽。”

简敏敏被提醒,反推小沙,大叫:“你快走!这儿有我,与你无关,你快走,快走!”

而夹住宁恕的两个人早已感觉不妙,各自开门欲走,但都还记得叫走小沙。

小沙焦急地道:“简姐,你赶紧先走,回去处理公司,这么大的家产要托付给谁,千万好好处理。我没犯大错,我留着,没事。你快走。”

另外两个人等不及了,冲过车流,消失在对面马路。

而这边,宁恕扶着手臂,也不知掩住哪个血窟窿才好,可他还是阴阳怪气地道:“逃离车祸现场,罪加一等。”宁恕只觉得此时心里无比畅快,比获知张立新卷走九千万元更畅快。

简敏敏道:“我钱多,谁都愿意替我管。你老娘只有你一个儿子,你赶紧安排你妈。快走,再不走来不及了。这儿我兜着。”

宁恕冷笑:“等你一跑掉,简敏敏把所有罪责推你头上,你等着全国通缉吧。”

小沙转身给了宁恕一巴掌:“多嘴!”

小沙力气大,这一巴掌的效果恰如宁恕的巴掌将简敏敏打飞出电梯,直打得宁恕脑袋里一片空白,很久才如霹雳一声炸开混沌,热辣辣的痛感席卷而来。

小沙则对简敏敏道:“我们并无大错,我走后,你少一个证人,我留着给你做证,省得被后面杂种诬陷。”

简敏敏再推,流着眼泪使劲推,却根本推不走小沙。

那边,简宏成走出电梯,忽然想到高招,立刻打电话给深深潜伏在简明集团的人,仔细吩咐:“我有件要紧事必须调开简敏敏,让她立刻回公司。你马上打电话给简敏敏,告诉她,有个做土方车的包工头过来,与刘之呈闭门谈话。你就说,你想到前几天公司大门被土方车堵死,所以决定越级,冒死通知简敏敏。其他你什么都不用说,一问三不知。立刻,立刻!”

田景野等简宏成挂断电话,道:“这招管用?”

简宏成胸有成竹地道:“管用。我通过内线了解到刘之呈办公室里的几处私密装饰,昨天故意生气的时候装失口说了出去,已经触发我姐怀疑刘之呈背后做小手。现在加重刘之呈私晤阿才哥手下的嫌疑推波助澜,我姐那性子,疑神疑鬼至极,必然一急之下中套。她不在,其他人对宁恕不会太失分寸,这叫围魏救赵。”

“你可真够尽心。”

现场虽然忙乱,简敏敏看见公司来的电话,还是接了。她此刻几乎没多余脑容量想得太深入,完全是扑通一声,顺顺当当地掉入简宏成设的圈套。

一边是刘之呈图谋不轨,一边是警察很快赶到,她可能入罪坐牢,那么就没法控制疑似有异心的刘之呈了,怎么办?关键时刻,简敏敏一个电话飞向简宏成:“老二,你听着,我现在口头委托你接管简明集团,回头我出正式授权给你。你立刻去,撤换刘之呈,全面接管。”

这个电话完全出乎简宏成的意料,他不知简敏敏是什么意思,怕中圈套,只是小心地道:“你如果不满刘之呈,我可以立刻过去架空他。但逼他完成交接、吐出重要资料这等事,还得你来,而且我也不愿管工厂,麻烦,分身乏术。”

简敏敏似乎听到有警车声传来,她大吼道:“你少磨叽!赶紧去,听我吩咐。我可能坐牢,没工夫跟你多说,回头警察问起来,我指定你做代理人。你要是不干,我就搬出老娘。”

“什么?你犯了什么法?”

简敏敏没时间解释,警车果然风驰电掣赶来了。她切段手机电源,催小沙下车:“走,自首去,坦白从宽。”

那一头,简宏成看着手机抓狂了。简敏敏此刻正与宁恕在一起,那么简敏敏自称犯法了,重大到都舍得把公司托付给他,还能犯什么法?毫无疑问,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宁恕严重遭殃了。两个疯子相遇,果然碰撞出血花来。可是他再拨打简敏敏的手机,已是关机。

田景野宽慰与自我宽慰:“起码警察到了,对两个疯子闯祸的担心可以告一段落。其他我们无能为力,等警察通知吧,我们该做什么继续做。”

简宏成叹道:“两家人没完没了,旧恨又叠加新仇。走,做我们的事去,我的能力只够保障不自作孽的亲人的安全。”

看见警察,即使是不管刑事的交警,宁恕的胆气也平地壮了三分,立刻挣扎着钻出车门,冲交警大喊:“警察同志,救命!他们故意杀人未遂、非法拘禁、故意伤害,对我连犯三罪,请别放过他们。”交警问他要不要紧,要不要拦车送他去医院,宁恕却放弃了,赶紧说能坚持,等巡警来。他不想走,他要直面简敏敏,进一步打击简敏敏。

小沙试图在警察面前表明清白,但他才刚走前一步,压抑着愤怒和慌张的简敏敏一把按住了他,克制地道:“放心,警察不会听信一面之词,我们安心配合调查,实事求是说明一切真相。”

虽然简敏敏多有历练,已懂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也能尽量做到最好,但早心惊肉跳了。怎么还有故意杀人未遂罪?对了,国税局门口开车差点儿撞死宁恕,当时车里只有她一个人在,这是真的无法说清楚了。路上的高清摄像拍得到她直直地撞向宁恕,可拍不到她心里究竟怎么想啊,那是真的证据确凿。杀人未遂得是什么罪?会判多少年?会不会下半辈子再也见不到天日?想到这儿,简敏敏腿都软了,脸色更是煞白,不顾脸面地一屁股坐到地上起不来了。

宁恕却不会放过简敏敏,忍着疼痛冷笑道:“别装了,我这一身伤都是你行凶的结果,早在二十几年前,你同样行凶把我姐打成脑震荡,头骨骨折,你这种蛇蝎心肠的女人,你会怕?别装,再装也没用了,人证、物证都有,我这回控告到底,即使倾家荡产,也绝不放弃。”

简敏敏虽然两腿无力,两眼依然碧油油地盯住宁恕,但她不禁想到,谁能倾家荡产帮她打官司?不,她家财丰厚,不需要倾家荡产,可谁能倾力帮她打官司?弄不好都倾力趁火打劫吧。谁都靠不住啊。简敏敏开始绝望起来,连儿女都靠不住啊。

小沙想扶起简敏敏,可简敏敏不想起来,还起来干什么?交警把小沙叫了过去,要小沙拿出双证,先处理车祸事故。

看着简敏敏如此,宁恕心头积郁二十多年的晦气终于开始消散。他趁交警顾不过来,硬撑着走近简敏敏,低声笑道:“懂法吗?只要被判有罪,这法人代表就不能当了。吐血啊,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抢来的公司,这就让别人捞现成了,而且弄不好你逃亡的老公正好乘虚而入。这会子没人告他犯法。你自顾不暇,他正好名正言顺拿回公司,到时候我找他去,我跟他合作。你想,他会不会卖掉你的房子,拿那笔钱请律师帮我咬死你?”

张立新杀回来对付她?这完全有可能。不,这不仅仅是有可能,而是必然。张立新回来,还能不抓住这大好时机,往死里整她?她有的是往死里整她的敌人,却无一个肯出死力帮她的亲朋好友。她这回栽了。简敏敏碧油油的眼睛终于在宁恕面前暗淡了下来。

宁恕忘了疼痛,居高临下,绕着圈子,全方位、多角度地欣赏着元神涣散的简敏敏,并如实禀报:“你的头发怎么乱了?你脸上的血色怎么没了?你的手为什么发抖?你抬头看看今天的天多么明净,湛蓝湛蓝的,你赶紧抬头看,很快你就看不到了。还有,这自由的空气,即使充满汽油味,依然如此香甜,哈哈哈。简敏敏,你再回头看一眼你的车子,你的,现在还是你的,再过几分钟,你什么都没有了,快看,这会儿还是你的车子,你要珍惜。”

简敏敏没有抬头。她肺都快被气炸了,可她无力反抗。她蜷缩得更紧。

小沙只能干看着,此时不能做什么。

宁恕直到上了警车去医院,才问警察要电话报平安。他只记得宁宥的号码,只能给宁宥打。可是宁宥正睡觉,而宁蕙儿不敢接所有来电。他只好发了一条短信:“妈妈,我平安。我成功把简敏敏送进监牢,彻底清除迫害我们多年的祸害。我不用再逃亡北京了,以后可以一直陪在你身边,同时紧盯简敏敏的案子,让她罪有应得。妈妈,你可以回家了,家里从此平安。这是警官的手机,不用回电了。”

有之前宁恕问宁宥要简宏成号码被拒在先,宁恕此时毫不犹豫地将宁宥不接电话归为故意,完全是妈妈在她那儿,他才会咬紧牙关忍痛,以极大毅力发出这条短信,向妈妈报喜。区区一百多字的短信,宁恕发得满额头都是黄豆大的汗滴,更有细细鲜红血花又在血染久了变暗红的衬衣上洇开。

旁边的警察看着都不忍心了,道:“包扎好了再发也不迟嘛。”

宁恕坚强地道:“不行。那女人吓得我妈这两天两次被送急诊,我必须第一时间把好消息传递给我妈,让她放心。只是……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唉。”

警察顿时对宁恕平添了许多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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