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烈梅听温小可说完，一点也不觉得吃惊：“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你想啊，老妖婆天天白天晚上骂骂骂骂，骂骂骂，咱们听了都受不了，别说公公了，他毕竟是个大男人。
昨晚上后半夜我就听见公公摔门出去了，我赶紧下了炕，跟着出去看了看，就看见公公点着烟朝着岗头那边走去了。这么冷的天，天快亮的时候黑的什么都看不见，没摔死就烧高香了。”
“我过去看看看，老妖婆回来了没有。本来呢，我还想着咱两个赶出几件衣裳来，让小星回来后带去赶集卖呢。”
“现在都过了这么多天了，小星他们还不回来，我们接了这么多的活儿，今儿个还有人来找我给她家孩子做衣裳呢，还有给老人做的。我觉得心里烦就给推了。”温小可说话间去隔壁院子。
杨烈梅小声嘟囔：“怎么给推了呢？一件衣服用不了几个小时，那都是钱呢。”
也跟了上去。
温小可进了隔壁院子，回头说：“钱这东西是挣不完的。亦寒都走了好几天了，我心里慌也没什么灵感，估计接了活也裁不出来。”
林巧儿已经回来了，正撅着屁股在炕前，拿着灰耙怕压炕洞里的柴禾。
李亦春端着饭碗走了出来。
温小可将李占祥的事情说了一遍。
“老不死的！他怎么不死呀？怎么没把他摔下山摔死呀！还要在家里躺三个月，三个月不领工资我们吃什么喝什么呀！”
“老不死的，老死鬼……”林巧儿一听就炸了锅，几乎拽着解下围裙，挺起瘦小的身板，噔噔蹬蹬向大门外走去，出了大门就跑了起来。
李亦春放下饭碗也跟着跑上山坡去扬奶奶家。
杨奶奶杨吉安两人按照统一的口径，说的跟温小可的一模一样。
林巧儿哭的跟个泪人似的，一双干枯的手抓着杨奶奶的胳膊：“金花啊，你说这个老不死的。我就说了他几句，至于半夜离家出走吗！这下好了，得在炕上睡三个月。”
这次她倒是没有胡搅蛮缠，哭诉了一会儿还说了几句，感谢杨奶奶的话。
李亦春在杨奶奶家找了块木板，将李占祥挪到床板上。
几个人抬着床板，杨奶奶拿着手电筒在后面照着。
后半夜了，大家齐心合力的将李占祥抬到了家里。
林巧儿儿嘴里骂骂咧咧的，也是脚不沾地的，找这找那，又是给李占祥找旱烟又是给他倒水，还把他挪在炕上最舒服的地方。
李占祥默默的闭着眼睛，没说一句话。
在杨奶奶杨吉安告辞离开的时候，温小可清楚的看到他的眼角渗出了泪水。
温小可将杨奶奶杨吉安送出大门。
杨奶奶一直低着头，好像做错事的孩子。
杨吉安小声说：“小可，这事谢谢你。放心吧，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表情很是内疚。
“哎，但愿如此。”温小可轻轻地叹了口气：“吉安，这事儿也不是你的错，你也不用内疚。”
“可是我觉得对不起大春哥，二冬哥。我们两家都是农场的老住户，我爸在世的时候两家关系非常好。我腿脚不好，小时候二冬哥一直帮着我，上一年级的时候还一直背着我呢，比我两个哥哥都好。”
杨吉安说的很小声。他从小身体残疾很自卑，他的两个哥哥都不太理会他，但是李亦寒对他非常好。
他上一年级的时候，李亦寒已经上六年级了，早上的时候会把他背到山下。
直到李亦寒当兵离开，他也搬下去住在农场照顾他们分的屋子里。
温小可说：“吉安，人的感情始终奇妙的东西，我公公和你妈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不是我们能够理解的。”
“当然他们这么自私，不顾我们感受的做法很不道德。”
“我们只能尽力的去拆散他们。”
送走了扬奶奶，杨吉安。
温小可返回自家院子，刚刚进了门林巧儿火烧火燎的跑了过来。
“老二媳妇，有白糖吗？你爸药吃多了觉得口苦。把二冬的茶叶给找点，你爸的罐罐茶叶太苦，喝了会睡不着的。把你的鸡蛋给我几个，你爸养伤补点营养！”
什么都缺，也不知道是怎么过日子的。
温小可从好几个地方找出这几样东西交给她。
林巧儿走到门口又转身：“对了有钱吗，给我5块，我给你爸打点白面，把这个月的猪肉买了。我身上的钱都被小秋给要走了。”
温小可本来不想出钱，可是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最后从口袋里拿出钱来零的整的，凑了5块钱交给她。
林巧儿这次没有骂人，即便是穿着没有形状的棉袄，依旧瘦得像根柴棍上挑着件衣裳。
因为她的脸部线条太硬朗，人太瘦，所以皱纹很多，很深刻，那双泛着红丝的泡泡眼，深深的埋在肿胀的眼皮下。
脸上冻得红一块紫一块的，甚至有了痤疮。
整个人看起来就像苦大仇深的逃难人。
温小可记得她也才五十来岁，腰早就弯了。
几个月前她的头发还不太白，现在几乎已经全白了，好像就是这几天突然变白了。
看起来有点可怜。
正站在门口愣神儿，隔壁院子传来林巧儿的爆炸式的骂声：
“扬烈梅，你公公都变成那个样子了，你还有心思这么早睡觉啊！赶紧起来烧点热水，我给你公公擦擦身子。”
“大春，你爸都那样了，你也有心思睡觉。你们两个这么爱睡觉，怎么还没弄出个一男半女来？”
温小可吓了一跳。
声嘶力竭，说话恶毒。
“我爸成这个样子是谁害的？弄个一男半女，弄个一男半女被你天天骂着，还不如不要。”李亦春闷声闷气的声音也不小。
“老大，你这个没良心的白眼狼！我把别人亏了也没亏下你啊！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妈呢！你妈我辛辛苦苦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娶了个蛋都护不好的鸡，还怪我啊，你给我生个孙子孙女出来，看我会不会骂他！……”
“扬烈梅，都是你教唆的！老大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这么跟我说过话，你个乡巴佬，土里创着吃的，洋芋开花赛牡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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