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占祥现在觉得，相比女儿，林巧儿都没那么让人心烦了。
可是女儿就这么不声不响的走了，也不知道是去县城找张鹏了，还是回试验站了。
心里又觉得空空的，像缺了一块似的。
他在院子里走了一圈，进了窑洞脱下鞋子上了炕，装了一锅烟抽了起来。
过了不大一会儿，林巧儿背着一捆柴回来了。
进了院子也是去小屋看了一圈，回到屋里一看，李占祥坐在炕上。
奇怪地问：“你个老不死的，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小秋去哪儿了？”
李占祥过够了烟瘾，将烟袋缠了起来，烟锅放在炕沿上，舒舒服服的躺下来，伸了伸腿说：“我这么早回来怎么啦？我自己的家我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
“我回来，小秋就不在，我看她把衣服都带走了，应该是回实验站了吧。”
林巧儿舀了盆水，端去外面洗了洗手进来，坐在炕沿上端起小炕桌上的隔夜茶，咕咚咕咚灌了一起，擦了擦嘴，这才说：“小秋这孩子，她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常征过来接她她不回去，我们那么说她不回去，马大姐亲自送她回去，她又自己跑回来。现在又这么回去了，她这么自己回去，人家能看得起她吗？”
“就是被马大姐送回去，人家也没看得起她。”李占祥翻了个身，又伸了伸腿：“小秋都那么大了，自己的事自己做主。自己的日子自己过，你不是天天都让她回去吗，她回去了，你又说东说西的。”
“她走了好，省得你一天嘴都不停，听的人心烦。”
李占详不一会就响起了打雷般的鼾声。
这几天他真的是累了，隔天送几咸菜，漫山遍野的转一转，捡点田间地头土坡上的菜，再送几件衣裳。
活轻松，也忙忙碌碌的，倒是很充实。
温小可还会多给他三毛钱，他都不用回家吃饭，在大灶花五分钱买两个馒头，还有一块咸菜。
日子过得挺美，就是犯困，头挨着枕头就睡。
李占祥睡梦中都想着过不了两个月，他就可以存够钱去看看自己的亲妹妹亲弟弟，心里就充满了希望。
这次的梦中竟然没有出现杨奶奶。
林巧儿被他几句话说的坐在炕沿上愣了好半天。
听着响雷般的鼾声，忍不住骂了起来：“老不死的，早上起来就出门了，跑到现在才回来，也不知道砍柴，也不知道挑水，就知道给老二媳妇拉长工。”
“老二媳妇，真是个狐狸精……”
她嘴里唠唠叨叨地骂着，下了炕去，将院子背回来的柴禾分开，树枝掰下来，拿回灶膛。
可以劈的那些，抱出去放在大门口摞了起来。
又进窑洞拿出两只水桶，去山岗头那边的大口井挑水。
走出大门抬头看见杨奶奶正站在头顶的地方，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家的院子。
喊了句：“金花，你怎么站在我家崖背上？小心掉下来。”
杨奶奶说：“刚才我家的奶羊在这里吃草，绳子拴在酸草丛上了，我刚刚解开”
林巧儿大声说：“你家的奶羊就是猴，怎么老喜欢吃我家头顶上那丛酸枣。你快往后面站，酸枣丛虚着呢，小心踩空。”
杨奶奶说：“万一我踩空了，掉下你家院子，也不要你担责任。”
林巧儿没好气的说：“你自个儿掉下来，我家担什么责任啊？我说你好好的瞎咒什么呢。就算我们不负责任，那也觉得扫兴啊。你赶紧往后退，我看着心慌。”
杨奶奶这才慢慢的往后退了退，恨恨地看着林巧儿担着水桶，走过小路转过山岗。
混浊的眼里已经冒出了泪花。
她虽然害怕儿子，害怕李亦寒，可是并没有死心。每天都会站在头顶的地方，看着下面李占详的动静。
前两天李占详虽然不跟她打招呼，眼神总会相对的。
多少年的默契，两人只要确认一下眼神儿，她就会心满意足的回去。
可是这两天，她几乎都没看到李占祥的身影。今天好不容易看到了，李占详并没有往上面看。
她心里非常的委屈，这么多年的付出，李占详竟然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她很受伤害。
不管李占详什么时候回去，都看一下上面，看看她有没有看他。
这是两人的约定。
现在竟然忘了。
杨奶奶站在门前的路上，看着从坡头长上来的酸枣丛。
刚才如果不是林巧儿喊她，她真的想再往前走一步，掉下去。
她想知道到时候李占祥的反应。
身后就传来扬吉安淡淡的声音：“你能不能有点出息，李占详真有那么好吗？你要是闲的没事干，我给你二十块钱，你去老家转一转。我三舅不是还在吗？要不然去杨家屯转转，我大伯家不是还有人吗？”
杨奶奶狠狠的揉了揉眼睛说：“我看他们，谁看我呀！自从你爸过世后，你大伯家有个狗大的人来看我们母子吗？还有你舅，就写了封信问了几句。”
杨吉安说：“农场离杨家屯那么远，我大伯家老的老小的小，我奶奶前几年才过世，他哪有时间看咱们的。再说我大伯都七十岁了”
“还有我舅，大舅二舅都过世了，就剩个三舅了。现在粮食那么紧张，我三舅舅是个农民，来农场一趟，怎么也得10头8块钱吧。”
“他们现在都没条件，就你有时间有条件。你刚刚六十岁身体还好，这几个月我也攒了点儿钱，我看要不你就去看看我三舅吧，我三舅离咱们比较近，有三天时间就到了。”
杨吉安坐在门前编茶几，他现在看到自己妈这个样子很头疼。
他又是警告，又是威胁，又是劝说的，可是杨奶奶还是这样每天痴痴的，一有机会就站在李占祥家的崖背上，三更半夜也是。。
好几次都是他硬拽回来的。
他是真的没脾气了，如果杨奶奶是他的小辈，哪怕是平辈，他保证都真的能好好揍一顿，揍到她明白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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