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占祥听林巧儿唠叨，也不敢出门，默默的坐在炕沿上，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软软绵绵，味道极好的土豆块放进嘴里。
吃了老半天，林巧儿还在唠叨。
一会儿说肉少了，一会儿说饭少了。
总之嘴里吃着，嘴巴不闲。
李占祥本来心里有事，白了林巧儿一眼，把筷子重重的在饭桌上拍了拍说：“儿子给你端过来了你就吃！肉都堵不上你这张破嘴！叽叽歪歪的，烦死了。”
“老不死的，越来越能耐了！”林巧儿偷偷的看了一下李占祥，嘴里小声嘟囔着，赶紧从盘子里挑了几块又大骨头又少，肉又多的鸡块放进自己碗里，身子往后挪了挪。
又从大盘子里拨出一半的大米饭，闷头大口吃了起来。
李占祥现在在家里的时间越来越少，对她说话的语气越来越重，脸越来越臭。
她的心总是七上八下的，也不敢像以前那样张口就骂，而是每次都试探性的说上几句。
也不敢骂人，不敢说脏话，更不敢粗声大气。
一张瘦的皮包骨头的脸，就看起来更加刻薄了。
李占详把盘子里剩下的米饭直接端起来，跟盘子里的菜拌了一下，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鸡肉很香，土豆片很绵，还有可口的青椒，拌上米饭更是香糯可口。
可是，李占祥嘴里吃着却没尝出什么味道来。
杨奶奶今天给他下了最后通牒，让他天黑是去饲养场后面的林子里。
如果他不去的话，后果会很严重。
他不知道娘奶奶会做出什么过激的行动。
以他对杨奶奶的了解，无非就是自残或者鱼死网破。
杨奶奶跟他好了这么多年，对他真的是好到没话说，这么多年他真的只是享受了杨奶奶的温柔，接受了她对自己所有的好，从来没有回报她什么。
没有承诺，没有付出，现在想想真的什么都没有给过，甚至连一件衣裳都没有。
今天他已经看到了杨奶奶的手，那双已经肿得蜷不住的手，他虽然已经决定了跟她断绝关系，却不想她自残。
当然更不想她鱼死网破，虽然他看见林巧儿就烦，现在说话都不想给她个好脸，都不想给她个好语气。
但是毕竟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她伤心难过他也不好受。
更何况现在他和杨奶奶的事情也只有老二两口子知道，如果杨奶奶孤注一掷说破的话，老大两口子，还有女儿两口子，甚至农场所有的人都会知道。
到时候他就是豁出这张老脸，儿子女儿还都要活人呢。
所以今天晚上他必须去见杨奶奶，必须要安抚她的情绪，让她慢慢接受这个事实。
他吃完了饭把饭碗放在桌子上，下了炕，走到窑洞门口，转身对林巧儿说：“咱俩的腰都不好，受不得寒。秋天潮湿，老二已经把柴禾抱进来了，你把炕再烧一下，吃的有点撑，我去大门外面消消食。”
林巧儿也吃完了饭，听他这么安顿，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也没敢问。
她今天这大碗米饭加菜真是吃舒服了。
她虽然嘴上没什么，心里却真服了温小可，都说厉害人有个厉害本事，温小可自从嘴头子厉害了以后，本事也厉害了。
想想自己做的那淡盐没醋的饭菜，她默默的把案板上的黄面放到了案板底下。
李占祥出了院子，先去老二家的大门口侦查了一下，看见一堆人围着桌子，边吃饭边说笑。
温小可边吃饭边抱着孩子，抬头。
赶紧往后退了退，转身就向山岗那边走，刚开始大踏步的走，后面小跑起来。
跑到饲养场后面的林子里，月亮已经升起老高了，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秋虫的呢喃声。
他进了林子，绕着林子边上转了一圈，最后在那棵枣树下面看到了靠着树边的扬奶奶。
他三步并作两步得到了枣树跟前，气喘吁吁的皱着眉头看着，月光下更显老态，眼睛都几乎睁不开的场奶奶。
稍微平缓了一下才说：“金花，你说你这是何苦呢？这林子里一到晚上根本就没人，你一个人在这……？”
杨奶奶刚才还苦巴巴满脸幽怨的脸，马上慈祥的像菩萨似的，直起身子上前拉着李占祥的胳膊说：“占祥啊，看来你还是很在乎我的。其实呢，我把你喊出来，就想看看你是不是还在乎我。”
李占祥长长的出了口气，侧身靠在树干上，抬头望着明亮的月光：“金花，我们俩在一起这么多年了，我又不是个石头怎么能不在乎你呢。我们现在这不是没办法了吗？你家老三我家老二一天像贼似的盯着咱们两个，你说咱们两个要是再这样，一意孤行那不成了老不正经了吗？”
“老不正经怎么了？哦，就兴他们年轻人今天你爱我明天我爱你的，我们老年人就不行了。”
杨吉安这两天心情好，放松了对杨奶奶送的警惕，他昨天晚上，也不知道读什么书，都读出了啥什么我爱你，你爱我的。
她记住了这里面的一句。
李占祥有点意外的看了杨奶奶，双眼盯着头顶的月亮：“年轻人说你爱我我爱你，那是他们正在年龄，我们都这么大年纪了，混一天是两晌。”
杨奶奶说：“占祥，我们俩好了这么多年，就这么散火，我实在想不通。”
“我今天让你来，就是想问问你，敢不敢跟我离开万宝山？”
“离开万宝山？我们去哪儿？”李占祥吓了一跳，身子站直绕到杨奶奶前面，看着她的眼睛，吃惊不小。
扬奶奶浑浊的老眼闪出一道光芒：“对，离开万宝山。我们去山外，去我家那死鬼的老家，或者去我娘家。”
李占祥吃惊的瞪大眼睛：“大奎的老家在农村，你娘家也在农村，我们在农村没宅基地又没地，离开了农场，谁给我发工资。我们怎么生活。”
“再说我们这么大年纪了，身上的零件都老了，病也都出来了，不在孩子们身边，走不动的时候谁照顾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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