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身冰冷的气温仿佛都因两人之间的暧昧沉默升高许多,谢明瑶依稀感觉到什么,瞧着檀冰的神色略带戏谑。
她勾起嘴角,一步步走向他,那种对自己真实本性不加掩饰的样子,当真是媚而纯,纯而欲。
“师尊想说什么?”谢明瑶走到他面前,温声柔语,“师尊怎么不说了?”
月色锦袍的俊美青年若凌霜傲雪,眉峰上的青筋因她的靠近和温热呼吸而使劲跳动。
“放肆。”
他声音冰冷,音色质感极好,音量也不大,但十分具有威慑力。
“本尊不是你的师尊。”
他拒绝她的“攀关系”,但她显然不认同他的说法。
“怎么不是?”谢明瑶抬起手,撩开单薄的衣袖,手腕上隐隐发光的月牙痕迹十分醒目,“若你不是我的师尊,这又是什么?天底下还有人敢伪造这个吗?”
檀冰盯着她的手腕,她手腕很细,白皙如玉,月牙痕迹下能青蓝色的经脉痕迹看得清清楚楚。
耳边还飘荡着属于女孩娇憨柔软的声音:“虽说你之前不知道还有个我,但这也不是我的错呀,是你的晚辈们犯了错,你要罚便罚他们,可怪不着我呀。”
带点幸灾乐祸的味道,谢明瑶轻笑出声,笑声清泠动听,檀冰呼吸微滞,冰冷的手忽然掐上谢明瑶的脖子,她好像早料到他会出手,一丝反抗都无。
她甚至都不求救,只是尽量维持艰难的呼吸。
她柔顺地凭借他的手而勉强站立,凌乱的长发无拘无束垂落,有几缕因为靠近的动作擦着他的手背过去,他有些痒,神色微变,耳边传来她因窒息而急促的喘息,还有那因为缺氧而泛红的面颊,越发潮湿的凤眼……
猛地甩开手,檀冰只觉碰过她的手都僵硬了。
本能里压抑几百年的东西在破土而出,但他掩饰得很好,面上仪态清雅,孤高傲岸。
“谢明瑶。”高高在上的道尊弯下腰来,半披的墨发叠着繁琐的华服流淌垂落,“再来谈谈你那个神话故事。”
谢明瑶跌倒在地,也不起来,就那么看着他。
居高临下这种角度去看姑娘脆弱娇媚的模样,令檀冰广袖下的手缓缓握拳。
“你为何会觉得,本尊像的是捣药玉兔,而不是月宫嫦娥。”
在天下人眼中,昆仑道尊是不染尘埃,圣洁遥远的信仰。
他难以接近,但也仁善慈悲,这样的身份,是不可能像扶微道长或清辉长老那样能直接对谢明瑶喊打喊杀的。
方才克制不住掐了她的脖子,已是有些失态,即便他可以选择事后杀了她灭口,但在没有摸清她的底细之前,难保不会有什么疏漏。
谨慎起见,他依然需要保持风度。
檀冰生了一双脉脉含情的桃花眼,看着她的眼神却冰冷刻骨。谢明瑶缓缓从地上起来,光着脚踩着冰冷的玉石地面上,寒意自脚心向上,令她肤色更白了一个度。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谢明瑶语气平静,“不过是因为溶雪宫很像月宫,月宫里只住了嫦娥和玉兔,嫦娥乃女子,玉兔是只雄兔,道尊是男子,我怎敢将道尊比做嫦娥?那就只能比做玉兔了。”
其实玉兔是女孩子,但为了糊弄檀冰,她只能这么掰扯了。
猜想他估计不会相信,但也不想跟他太纠结这个话题,谢明瑶很快换了个郑重的语气道:“此次求见道尊,其实只是希望道尊可以看在你我险些成为师徒的份上,放我离开昆仑。”
“你想离开昆仑?”
檀冰的声音很平,听不出情绪起伏变化,但谢明瑶就是能感觉到他有些惊讶。
“比起让道尊收我为徒,放我走应该更容易吧?”谢明瑶眨眨眼,“昆仑道尊可是只能收一个空灵根的关门弟子。”
檀冰漫不经心地转开眼,削薄的红唇淡漠地轻抿,他哪怕不说话,谢明瑶那般聪敏,也能明白他在想什么。
道尊的确只能收一个空灵根弟子,空灵根难得,但也只在昆仑才有用,如今末法时代,所有适合空灵根修行的功法都在溶雪宫,空灵根在外根本无法修炼,苏芷汐那是自己找枪手写书塑造自己玛丽苏形象,才能在无秘法的前提下回了苏家一年修为就突飞猛进,像谢明瑶这种“恶毒女配”,怎么可能在她缔造的书里有好发展?
书里的谢明瑶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会要求的也不是离开昆仑。
她那么恨苏芷汐,巴不得取而代之,怎么舍得离开?
她那么在意未曾谋面的师尊,又怎么舍得堕魔,放弃修道?
真正的谢明瑶的选择,的确处处透露着诡异。
清风明月似的道尊着月色轻纱宽袍,他漫漫走向内殿里侧,那有一面极大的木窗,窗沿开得很低,只能到檀冰小腿的位置,他背对着她立于窗前,冰冷的风拂起他繁琐的锦衣和黑发,窗外银装素裹的美景与他那样契合,美得像一副山水写意的画。
他站在银色云端之前,不提她选择的古怪之处,只声线清冷道:“你凭什么认为,本尊会放你这等陷害同门还不知悔改的恶毒之人离开。”
他突然转过身,眨眼的瞬间便回到了谢明瑶面前,饶是谢明瑶心脏强大,也被这充满奇幻色彩的靠近搞得心脏砰砰跳。
“你不求扶微,不求清辉,却要见本尊,那日初登溶雪宫,还当着清辉说了那些话给本尊听,莫非你觉得……本尊能理解你的恶毒?”
话说到最后,带起一丝若有若无的低沉疑惑,声调危险里夹杂着几分难言的性感。
谢明瑶眼睫翕动,很快露出笑容,微垂下头有些羞涩道:“当然不是,道尊怎么会这样想?”
她语调困惑:“道尊在我心中,宛若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悲天悯人,普度众生。我自然是觉得道尊绝不会像那些人一样,一心置我于死的,会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这才想来您这里求一条生路。”
她往前一些,檀冰本就离她近,如今两人几乎呼吸交织,这令他十分不适,正要退开,眼前的姑娘抬起了头。
她披头散发,衣衫凌乱,真的毫无形象,但她此刻的一言一语,一颦一笑,都有种难言形容的吸引力。
若檀冰够现代,会知道,那就是传说中的,性·吸引力。
“道尊好奇怪。”她好像真的不懂,茫然无措地又靠近他,放低的语调带着些柔弱,“道尊会这样想,莫不是因为……”她懵懂无辜地眨眼,“道尊其实真的能理解我那些自我的想法?”
她没说自己的想法恶毒,因为她一点都不那么认为。
檀冰的问题很危险,她却化险为夷,反而还大着胆子将危险推了回来。
她真不怕死吗?
她最后这句话,檀冰若在意起来,觉得她在挑衅或者怀疑他的本心,真的要她死的话,她没有任何挣扎机会。
至少如今的她是这样。
她真的不怕死吗?
呼吸微微发烫,好像越冷的人越能感觉到这呼吸的烫,檀冰眼睫低垂,睨着她近在咫尺的鼻尖和下巴,以及……这之中的双唇。
谢明瑶一直在仔细观察他的反应,她当然不会傻到什么话都说,她也不是不怕死,她只是觉得自己不会死,而且也不太喜欢被谁要挟。
别人让她感到危险,她总会习惯性地将危险推回去,哪怕如今处境艰难也是如此。
本性改不掉,她的是,他……应该也是。
一双手突然捧住了一人的脸,檀冰猛地抬眼,她竟敢……
有一说一,檀冰真是谢明瑶从小到大见过最俊美的男人,这样好看,还这样身份敏感,神神秘秘,其实非常对她胃口。
如果是现实里,她可能已经朝他抛出橄榄枝了。
至于现在——
双手捧着他冰冷却柔软的脸颊,谢明瑶盯着他眉心的朱砂痣,轻声道:“这颗痣太碍眼了。”
其实这颗红红的朱砂痣很好看,将他仙男的形象衬托得淋漓尽致,但她现在要说的话不允许她承认它好看。
她声音变得更低,有些飘忽:“怎样才能去掉它?”
檀冰眉心的朱砂痣是守宫砂,是代表他贞洁的东西。
怎么去掉它?那当然是睡了他。
她这问题一出,哪怕没明着说什么,也足够人遐想万千了。
常年身处万人之上无人之巅的孤冷道尊猛地推开她,下一秒,殿外传来喧嚣,谢明瑶刚稳住身形,便听到扶微道长恭敬却急迫的声音——
“拜见道尊。”扶微道长修为高深,自然可以感觉到檀冰就在殿内,他从苏芷汐那得知谢明瑶完全入魔,受魔气操控,急急忙忙赶过来就是担心她“玷污”了道尊。
他完全不担心她会伤害到道尊,她入了魔也没那个本事,至少现在没有,但她若是敢说些污言秽语,做些恶俗烂事……简直难以想象!
扶微道长来的路上一直在心里安慰自己道尊肯定都离开这里了,不会和她在一起的,但他到了却发现到道尊仍在殿内,他险些就控制不住直接冲进去了。
苏芷汐也十分着急,她说不清自己为何这样着急,但只要想到师尊和谢明瑶单独相处,她就觉得心里酸涩。
“道尊,逆徒谢明瑶已然入魔无药可救,还是将她交给小道处置吧,不好再为这点小事打扰道尊清修。”
殿内,谢明瑶与檀冰四目相对,用唇形对他说:清修啊~
清修这两个字,用她那玫瑰色的唇表达出来,可真是充满了复杂意味。
檀冰不理她,脚步轻而缓慢地越过她离开,谢明瑶没追,但她幽幽地说了句:“道尊慈悲为怀,普度众生,怜惜怜惜我呀。”她可怜兮兮道,“我若真被他带走,可就活不成了。”
檀冰脚步微顿,很快恢复如常,繁复华美的月白锦衣像柔云堆叠而成,他走到殿外,站在台阶之上冷淡地望着台阶下恭敬施礼的人。
鼻息间好像还弥漫着淡淡的幽香,视线里虽是几个熟悉的面孔,脑子里飘过的却总是谢明瑶。
耳边回荡起她那些话,天性与理性碰撞,他最后开口,对赶来的众人清冷道:“入了魔,便除魔。”
他漫不经心,毫无感情:“她的魔,本尊来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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