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的人,本王必定会护着!那么,陆大人,你的人,你护过么?”
这话令得原本情绪不佳的陆一鸣蓦然一怔,面如死灰。
赵澈今日就是冲着郁棠来的,他的言下之意,便是在向陆一鸣宣示,郁棠是他的人,所以他才百般护着。
而身为郁棠夫君的陆一鸣,似乎在这一方面远远不及他。
“你的人,你护过么?”这句话像是带着回音,反复不断的冲击着陆一鸣的耳膜。
陆一鸣能从一个不受宠的陆家三少爷,走到今时今日的地位,靠的不仅是他的才学,还有他强大的自律和冷静。
他不是一个始乱终弃的多情/种。
当初答应娶郁棠,一来是为了陆家二房的地位,二来他也觉得郁棠很合适。
婚事定下之后,他似乎将一切都视作理所当然,郁棠是他的人,就跟与他站在一条线上,他要护着郁卿兰,下意识的认为,郁棠也应当支持理解他。
可郁棠呢?
他护过她么?
陆一鸣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直接戳在了心头上,脑中出现一阵突如其来的嗡鸣。
对上赵澈挑衅的目光,还有他近乎是宣誓主权的语气,陆一鸣艰难的找回了自己的思路。
他道:“我的妻,我自然会护,就不劳王爷操心了!”
赵澈冷笑了一声,“此案本王一定会继续跟进,还请李大人秉公办理,孰对孰错,尽早审出结果!”
李忠表面给人一种温吞之感,看似无害,实则也是人精。
忙道:“结合案发现场以及尸首伤口来看,郁大千金的口供的确存疑,至于棠姑娘所言,恰与案情推演过程一致,眼下只要查明凶器来源,此案便可结了。”
李忠的话,给了郁长东致命一击。
他的娇娇女儿怎会杀人?
更可怕的是,如果这件事属实,那么杀人嫁祸给郁棠这件事当真令人发指。
郁长东忧虑重重,女儿走丢这些年,他对她知之甚少,在他心里,郁卿兰还是那个梳着丫髻的小粉团,她那样乖巧可人,怎可能会杀人?
碍于案子没有人证,两位嫌疑人又是各执一词,故此,刑部一时间并不能定罪,并于三日后重新审理。
……
郁长东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出了刑部衙门,那个曾在战场叱咤一方的大将军,此时背影萧索。
他叫住了陆一鸣,“一鸣,我有话与你说。”
陆一鸣点头,目光看向了正要驱马离开的赵澈。
赵澈也看了过来,两人的视线交织,赵澈本打算离开,但被陆一鸣这样敌意的看着,他又下了马,“本王险些忘了去探望一下棠姑娘,陆大人不必等本王,你大可先行一步。”
赵澈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之后转身再一次迈入刑部大门。
他当然不会告诉陆一鸣,他何止是去看郁棠,靠近她治病才是他的目的。
红九紧跟其后,走了几步,突然转头对着陆一鸣道了一句,“陆大人,你不珍之、惜之的人,自有人在意!哼~”
红九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连忙跟在赵澈身后。
陆一鸣攥紧了拳头,欲要和赵澈理会,可他纵使站在郁棠夫君的位置上,也似乎没脸和赵澈争执。
赵澈和郁棠毫无瓜葛,尚且可以为了她奔波。
可他这个夫君呢?
他又做了些什么?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一个是自己从小护着的表妹,另一个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无论是谁,都不是他想放弃的。
这厢,郁长东也是愁容满面,“一鸣,你当真不知,棠儿和晋王之间曾有任何瓜葛?”
陆一鸣的脸色难看至极,别的男人去探望他的妻,而他这个做夫君的却无法阻挡,他摇头,嗓音喑哑,“我已命人查过,郁棠和晋王此前根本不曾见过,唯一的交集便是血灵芝……”
“血灵芝”三个字似乎刺激到了郁长东和陆一鸣。
二人皆面色微僵。
郁长东又说,“晋王前阵子接二连三盗取血灵芝,难道就是为了棠儿?”
但凡有点脑子也能猜出,晋王窃取血灵芝的目的,便是为了让郁棠欠他人情。
饶是沉稳如陆一鸣,此刻的心也乱了。
他蹙着眉,“此事一结束,我便再去寻一枚血灵芝,彻底还了晋王的人情。”
郁长东点头,心里宛若压着一块巨石,隐约之中,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
赵澈来到牢房时,郁卿兰猛然一惊,她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站在牢房内看着他。
俨然一副“你是谁、你要做什么、我很害怕且无辜”的表情。
赵澈驻足,他此前没有见过郁卿兰,今日一见,的确是发现棠姑娘和她有几分相似,不过还是棠姑娘更好看些。
显然,赵澈一眼便觉得棠姑娘更养眼,那样惊艳超群的女子,才值得男子争先追逐。
赵澈蹙眉,实在想不明白,像郁卿兰这样,似乎还没长开的模样,怎就那般讨人喜欢?连陆一鸣也不能免俗。
赵澈识人无数,面前此女倒是个特殊,怎么看都是个纯洁无害的女子。
赵澈屏气凝神,就听见郁卿兰的心声【他就是赵澈了吧?果真是个出列拔萃的男子,若是他也喜欢我,那该多好。】
赵澈唇角一抽,心道:迂腐愚昧,不及棠姑娘。
郁卿兰看着男人,内心忍不住一番腹诽。
【这样的男子,凭什么是郁棠的?】
【他们之间曾有过几世情缘,那又怎样?我想要的,只能是我的。】
【他这般盯着我看,莫不是已经喜欢上我了?】
听到这里,赵澈强行掐断了自己的偷窥行径。
他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与此同时,鼻孔溢出一抹温热出来,他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从袖中取了帕子擦拭干净,之后抬步继续往前走,无半分停留。
郁卿兰:“……”怎么会这样?赵澈这是什么意思?
他怎会流鼻血?
另一边,郁棠看见赵澈站在牢房外,她稍稍诧异。
赵澈身份尊贵,即便他行径古怪,也不会踏足地牢这种晦气的地方。
目光扫到男人手中带血的帕子,她稍稍一怔,与赵澈对视。
此时的赵澈,还在回味着方才窥听到的话。
他和郁棠之间有几世情缘?
郁长东的那个女儿怕不是神棍吧?!
此刻,只见少女神色清冷,绝艳的五官让她本身的气质看上去有些高冷,像高山之巅的雪莲,让人不敢高攀。
“本王来了。”赵澈冷不丁说了一句。
郁棠这才反应过来,起身朝着他福了福,“小女子给王爷请安,今日恐怕无法给王爷誊抄经书了。”
他也可不能半夜再掳走她了!
赵澈就站在牢房外,郁棠离着他约莫三丈之远。
这样的距离让赵澈不喜。
“棠姑娘就不能靠近些说话?”赵澈没来由的道了一句,神色认真。
郁棠觉得不可思议。
堂堂晋王,如何能这般孟浪?!
奈何郁棠这个节骨眼下不能与赵澈决裂。
她知道,赵澈需要她。
如此一来,即便郁卿兰等人想要污蔑迫害她,也没有那么简单。
到了如今,清高是没有任何用处的,能活下去才是关键。
郁棠朝着赵澈走了过去,她发现赵澈喜欢靠近她,即便是誊抄经书时,他也全程坐在她对面。
随着郁棠的靠近,赵澈脑中嗡鸣之声消散大半。
此时,郁棠只见男人淡淡舒了口气,似乎很享受……
两人一挨近,郁棠便问:“王爷找我有事?”
赵澈很直接,“一日不见,本王有些念你了。”男人的神色依旧无比认真。
郁棠:“……”
她这些年一直致力于当一个名门闺秀,自是受不住赵澈这样的轻浮,好在面上镇定,道:“小女子如今身陷囹圄,恐还会背负人命,王爷就不担心被我牵连?”
赵澈轻笑,“本王相信棠姑娘不会杀人。”
郁棠不知道自己此刻是怎样的感受。
那个养了她八年的父亲不信她,她所嫁的夫君也不信她,可偏生才认识不久的赵澈,却说信她。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甚是奇妙。
郁棠淡淡一笑,“多谢王爷。”
此言一出,两人似乎再也无话可说。
郁棠以为赵澈理应离开了,可他却站在那里,毫不动弹。
郁棠:“……”
若非是她足够理智,当真会以为赵澈看上她了。
郁棠:“王爷还有其他事?”
赵澈噎住,他近日时常被一股不知名的魔音所扰,挨近郁棠才能缓解头疾,如今人被关押在刑部,他当然不便半夜劫狱,所以此刻能留多久是多久。
赵澈露出慈父般的温柔,“棠姑娘可否将今日案发经过,细细说于本王听?”
郁卿兰就在隔壁,郁棠思量了一下,还是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她以为赵澈是想帮她,所以才打探案发经过。
可她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通后,男人若有所思,又道:“棠姑娘再重复一遍,本王再想想看,有没有忽略的细节。”
郁棠:“……”
想来赵澈办事细致谨慎,想要打探清楚,也是正常。
于是,郁棠再一次叙说了一遍。
这一次比上回更加详细。
她见赵澈似乎陷入沉思,问道:“王爷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赵澈轻嗯了一声,“棠姑娘,若不……你再跟本王说说今日案发细节。”
郁棠:“……”
她说的还不够详细?!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郁棠有些口干舌燥,赵澈这才郑重向她保证,“本王已经将棠姑娘所说的一切记在心上,棠姑娘放心,有本王在,不会有人嫁祸给你。”
郁棠到了这一刻才察觉,她误会了赵澈。
她原以为赵澈是个冷心无情之人,今日却是为了她的案子,这样花费心神,耐心的听她说了半个时辰。
她自己都已经有些难以承受了,可赵澈却是听的尤为心细。
枉她此前,将赵澈想成了卑鄙小人了。
“郁棠多谢王爷,若是此番脱困,我定当好生报答……”这话一说出口,郁棠有些后悔。
却见赵澈笑了,“好,本王等着。”
郁棠:“……”
赵澈离开时,又留意了一眼郁卿兰,她还是那副可怜无辜的样子,缩在牢房的角落,时不时用了锦帕搵泪。
赵澈走出牢房后,第一件事就是吩咐了最为冷静自持的北焱,“去彻查将军府的千金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几时丢走,丢走之后又遇见了谁,期间又发生了什么,皆事无巨细禀报!”
北焱很少见到自家王爷这般神色凝重,忙应下,“是!王爷!”
……
两日后,郁长东正与陆一鸣说事,一心腹男子疾步上前,道:“将军!”
他唤了一声,又抬眸看了一眼陆一鸣。
郁长东明白了男子的意思,他颔首道:“你但说无妨。”
男子这才放心道:“卑职多方打探,今晨刚刚得到消息,麒麟卫白征一直在暗中搜罗大小姐那桩案子的证据,据说已经找到了两日前路经粥铺的百姓,种种证据都对大小姐不利!”
郁长东担心了两日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他弃了手中棋子,无力的挥了挥手,让男子退下。
等到屋内再无其他人,郁长东对上陆一鸣同样复杂的目光,道:“一鸣,眼下该如何是好?卿兰她怎么会那样糊涂!她自己不想嫁给冯川,也不能杀人嫁祸啊!而且……麒麟卫怎会关注这个案子?”
到了这一刻,郁长东和陆一鸣即便再怎么信任郁卿兰,但也已经看出了事实真相。
陆一鸣也不知在想什么,脑中浮现出郁棠那张淡漠疏离的脸,她似乎断定自己根本不信任她。
“一鸣?”郁长东见陆一鸣失神,又唤了一声。
陆一鸣眉心紧蹙,因着几日未曾合眼,此刻眼中布满血丝,“姑父,你方才说什么?”
郁长东沉吟了一声,“若是证据确凿,卿兰可就是死罪啊!”
陆一鸣呼吸一滞,喑哑道:“实在不行,就暗中救下表妹,让她隐姓埋名,过阵子等事态平息,再接她回来。”
这是陆一鸣能想到的最好的法子,似乎也是唯一的法子。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郁长东看着他,突然摁住了陆一鸣的肩头,“卿兰不能再送走了!”
陆一鸣眉心一跳,“姑父,你的意思是?”
这时,书房门突然被人推开,郁夫人陆氏走了进来,随后又将房门关上。
陆氏眼眶赤红,走到陆一鸣跟前,竟朝着他跪下,“一鸣,这次就算是姑母求你了。”
陆一鸣似乎很害怕陆氏接下来要说出口的话,“姑母,你快些起来!”
陆氏不听,又说:“卿兰自幼身子骨羸弱,又在外流落那么些年,她不能再出事了啊。郁棠再这么说,她如今有你了,这次先保了卿兰,再想法子救郁棠出来,到时候给她换个身份,不是又能养尊处优的待在你身边了么?一鸣,姑姑从未求过你什么事,陆家二房和长房相争那些年,姑姑可是帮了你大忙的,你总不能看着卿兰去死吧!这是你和郁棠欠了她的,也是你们欠了郁家的!”
陆一鸣坐在那里,一动也没动。
陆氏见他失神,接着道:“你是郁棠最亲近之人,只要你指认郁棠嫉恨卿兰,所以才失手误杀了冯川,刑部一定会采纳的!届时再寻了机会将郁棠接出去,不会有人发现她被掉包的。等个一年半载,再给她重新按个身份,一切不就摆平了么?一鸣,卿兰真的不能再送出去了,你已经负了她,这次就算是偿还她,你就答应吧!”
陆一鸣依旧没说话,他看向了郁长东,而郁长东却又移开目光,兀自伤神去了。
他站起身,胸口的闷痛使得呼吸变得急促:“这是最后一次,日后我再也不亏欠表妹的!至于郁棠……我与她的婚事依旧作数,不管是谁都更改不得!”
陆一鸣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了将军府。
他记得陆氏方才又以死相逼,可他说不出一句话来,就连张嘴发声都变得困难。
陆府的小厮见他出来,那个丰神俊朗的陆三郎,今日不知怎的,像是失了魂一样,步履阑珊。
“大人,眼下可要回府?”小厮问。
陆一鸣站在巷子口吹着冷风,什么家国天下、男儿抱负,到了这一刻,突然之间好像成了负担。
陆一鸣径直往前走,小厮唤了数声,也没能叫住他。
……
次日,刑部李忠亲自审理案件。
赵澈、郁长东和陆一鸣皆在场。
原本麒麟卫已经在暗中排查了路经“棠记粥铺”的百姓。
但因着时间仓促,尚未找到人证。
与此同时,麒麟卫办事也不会放在明面上,郁长东和陆一鸣之所以知道消息,也是一早就指派了线人在暗中盯梢。
此时,郁棠和郁卿兰双双跪地,二人一艳一乖,眉目之间看上去有几分相似。
李忠知道赵澈一心护着郁棠,加之如今虽无实质证据,却足以证明郁棠是无辜的。故此,李忠毫不放过表忠心的机会,他坐在中堂上首,直接略过经手此案的官员,咳了一声,道:“此案虽无人证,但经仵作验尸,加之对两位嫌疑人的身段比对,本官大致可断定,杀冯川之人,应是……”
“李大人!我有话要说!”郁长□□然打断了李忠的话。
郁长东站起身,反复看了几眼跪地的一双女儿,两个都保几乎是没有可能了。
如今只能委屈其中一个。
郁长东喉结滚动,再也没去看郁棠,他道:“我这两个女儿,一个是亲生骨血,另一个是养女,想必此事全京城皆知。自我女儿归来,郁棠便与她不和,早就嫉恨已久,更是一口咬定陆一鸣还惦记着卿兰,她因爱成恨,真正的要杀的人是卿兰,谁知却误杀了冯川,此事陆一鸣可以作证!”
郁长东是大梁镇国大将军,他说话的分量可想而知。
李忠顿时陷入难题。
而这时,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陆一鸣。
陆一鸣与郁棠对视,只见她挺直了腰杆跪在那里,就那样静静的等着他说话。
陆一鸣咽了咽喉咙,他方才好像做了一个漫长的梦境。
在梦里,他和郁棠自相识开始的一切都回放了一遍,他这次明白,这些年之中,他无论走到哪里,又走到了什么位置,身后总有一位姑娘默默的看着他。
他连中三元时,她脸上的无尽欢喜,还有连续数月不睡,亲手给他雕刻出来的貔貅玉坠……
他记得接过玉坠时,看见她满手的水泡。
可她从不会轻易哭,她呈现给他的一面,从来都是眉眼如画,笑靥如花。
这一切都是真实存在过。
如今却是昨日旧梦,那样遥不可及。
李忠见陆一鸣毫无反应,问道:“陆大人?此事是否当真?陆大人当真能作证?”
陆一鸣依旧没有反应,他似乎根本就没听见。
“陆一鸣!”郁长东红着眼,再一次提醒。
这时,陆一鸣站起身,按着原先准备好的说辞,他盯着郁棠的眉目,哑声道:“郁棠因我心系表妹,一直对表妹怀恨在心,她那日的确是要杀表妹,但因冯川出手相救,才导致被她误杀。”
短短几句话,陆一鸣不知道自己花了多大的力气说完,他全程盯着郁棠看,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只见郁棠忽的唇角一勾,她笑了。
这笑意充斥着嘲讽,继而又是一阵低低的笑声传出。
此时,她身侧的郁卿兰只是眨了眨水润的大眼,仿佛她与这桩事毫无干系似的。
赵澈的脸极为阴沉。
三日未曾抱过“解药”的晋王殿下,此刻眸中蕴含杀意。
一个是大将军,另一个是朝廷命官,他二人即便作伪证,衙门也不可能不采纳。
他的棠姑娘,怎的这般命苦?
赵澈这时道:“郁将军、陆大人,你二人可敢保证,今日所言,句句属实?本王最是看不惯恃强凌弱,若是让本王查出实情,本王一定会为棠姑娘主持公道!”
李忠:“……”
王爷竟然最讨厌恃强凌弱?
这不是他自己一直以来所做的事么?
郁长东沉着脸,似乎不想搭理赵澈。
陆一鸣也仿佛没有听见赵澈的话,他一直看着郁棠,郁棠也看着他,二人之间仿佛有条无形的绳索,将他二人紧紧拉住。
中堂内安静了半晌。
是郁棠打破了沉寂。
她并没有因为可能会背上人命而慌乱,反而淡定从容,如水的眸子一片平静,似过尽千帆之后,眼中再无凡尘事的一派卓然。
“郁将军、陆大人,你二人今日所言,我郁棠概不承认,也俱不认罪,我就不信衙门能屈打成招。”
少女的声音在中堂响起,声音细柔,很是好听,但与此同时,也透着几丝高冷。
她又道:“我郁棠今日发誓,如果这次难逃一劫,我做鬼也不会放过郁卿兰。但如果这次侥幸逃过,我便与将军府划清一切干系,再不亏欠将军府任何情义。也与陆大人彻底和离,从此两生欢喜,再无瓜葛!”
郁棠的话掷地有声,犹如平地惊雷一般炸的郁长东和陆一鸣一阵心慌。
按着他二人原本的打算,若是郁卿兰蓄意杀人栽赃,那必定是死罪。
可如若是郁棠误杀了冯川,大约是流放的罪名,到时候再寻了机会将她救出来,重新按一个身份,她依旧可以安然存活于世。
郁棠此刻的决绝,让郁长东和陆一鸣彻底哑然。
而另一边,赵澈就喜欢这样的棠姑娘,不愧是他的“解药”,行事格调也有他的风范。
赵澈第一次欣赏一个女子,还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他双手合在一起,拍了几下,“好!棠姑娘,本王信你!”
李忠、其他在场官员,“……”
晋王也用不着这般高调吧?
放在心里信任不就行了?
搞得好像晋王在迫不及待讨美人欢心呢?!
赵澈看向此案主审官,“李大人,你怎么看?”
李忠抖了抖。
他还能怎么看?
此案证据不足,加之郁将军和陆一鸣都做了人证,那自然就是郁卿兰无罪了!
这时,郁棠的声音再次响起,“敢问郁将军和陆大人,你二人如何断定是我杀了人?光是凭借一己猜测,只怕不能作为证据吧!”
“陆大人,你亲眼看见我杀人了?”郁棠又问。
陆一鸣感觉郁棠在逼她。
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感觉错了,仿佛郁棠是在逼着他指认她,之后好与他划清一切干系。
沉默……
又是半晌的沉默。
李忠追问,“陆大人,你当真亲眼所见?”
郁长东也看了过来,还有跪地的郁卿兰,无数双眼睛压的陆一鸣喘不过气来。
当初陆家二房势微,陆二爷更是宠妾灭妻,如果没有郁家相助,陆一鸣走不到今天的位置。
他年少时每次受挫,表妹总会柔声宽慰他,“表哥莫怕,熬一熬就过去了。”
真的熬一熬就能过去么?
他现在再看着郁卿兰时,却是没了年少时候的感觉。
陆一鸣终于应了一声,“嗯,我亲眼所见。”
这时,郁棠呵呵冷笑了两声,她眼前一晃,身子骨突然就熬不住了,仿佛所有的精力都一瞬间被掏空。
“噗——”
一口鲜血就那么喷了出来,郁棠却还在笑,“陆一鸣,你可一定要记住你今天所说的话,因为我郁棠这辈子都会记得!”
……
郁棠被女吏领入牢房,女吏惯是见风使舵,见郁棠这次再无脱身机会,她下手极重,在她纤柔如柳的细腰上狠狠捏了一把。
疼的郁棠脊梁骨发颤。
她回头看着女吏,只闻这人高马大、五大三粗的中年妇人狂傲道:“看什么看?就连你夫君都不保你,你还以为自己能活过今年秋后?不过是郁将军捡回的一条阿猫阿狗,别把自己太当回事!你要是伺候好了姑奶奶我,问斩之前还能赏你几顿饱饭!”
郁棠被人用力推入牢房,她上次服用血灵芝之后,一直不曾细细调理身子,虽是心疾缓解,今日却是刺激颇大,才致方才突然一阵刺痛涌了上来,一口热血当即喷了出来。
那女吏左右张望了一下,见四下无人,上前拔下了郁棠头上的玉簪子,之后迅速离开,又将牢门锁上,离开之前贪婪的扫了一眼匍匐在地面的郁棠,啧道:“可惜了,倒是个美人胚子!”
郁棠看着女吏走远,目光越来越模糊,直至彻底失去焦距。
……
入夜,赵澈来时,郁棠尚未恢复清醒,牢房门被打开,男人迈步走了进去,将人扶起时,他眉心骤然一簇。
才几个时辰不见,怎么搞成这样?
赵澈脸色不佳,将郁棠捞入臂弯,让她的脖颈枕在自己的长臂上。
郁棠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她看见一张异常俊美的脸,映着牢房内的火把光,呈现出卓群超逸的美。
她以为自己看见陆一鸣,这人如最初时一样,一身白衣飘然,在清风下与她谈笑。
“陆一鸣,再见了……以后再也不见了。”郁棠喃喃了几声。
赵澈听的真切,也知她内心孤苦,顿时父性大发,将少女抱起,另一只宽大的手掌,放在她的后背,柔声安抚,“好,日后再也不见他。”
作者有话要说:墨九言:儿砸,娘亲给你准备的机会来了,你好好把握。
赵澈:我要抱走她!公主抱的那种!快~导演,准备特写!
读者:澈澈是个戏精,鉴定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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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发十章,姑娘们不要跳定哦,每章都很重要^_^。下面每隔5分钟发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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