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节,广寒宫百花盛放。
明日就是机关大赛的总决赛了,也不知师父和义父在宫外如何了?
撇开他们瞒着自己的秘密不说,郁棠扪心自问,师父和义父待她是极好的,甚至是与她毫无干系的首辅大人亦然。
至于那个莫名其妙,且情绪有些夸张的北燕皇帝,也对她甚好。
但他们对她好是一回事,有事瞒着她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们不告诉她真相,她便自己去查。
但似乎根本无从查起。
这几人唯一的共同点,便是---他们都是情敌,曾经爱慕过同一个女人。
那女子到底是谁?
或许这将会是一个突破点。
郁棠这样想着,根本无心明日的比试。
这时,身后有声音传来,来人是赵子谦:“母妃这里景致甚美,不过我倒是觉得人更美。自从棠姑娘来了之后,这园中百花都黯然失色了。”
郁棠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一转身就看见赵子谦手持一柄江山水墨画的折扇,身着月白色锦缎,白玉冠半挽,朝着她款步走来,少年明明年纪不大,但风流姿态尽显。
他的眉眼像极了淑妃,故此,即便立挺的五官让他看上去并无女子的娇软,却也是平添了一股蛊惑。
“给五殿下请安。”
郁棠福了福身,内心很纳罕:五殿下真真是淑妃娘娘亲生的啊!错不了!
赵子谦上前扶住了郁棠。
男女授受不亲,对方又是皇子,郁棠可不想戴着一顶勾搭皇亲国戚的高帽,她往后退了一步,却是又被赵子谦抓住了手。
郁棠的手很小,而且十指白皙纤细,但并不像大家闺秀的手那样柔软,她的手指有些硬,尤其是掌心,还有明显的茧子。
赵子谦自然也是摸到了,俊美的脸突然一怔,道:“难怪母妃这样喜欢棠姑娘,棠姑娘当真与众不同。”
郁棠:“……”长了茧子就与众不同?那寻常百姓人家的女子该有多么特殊啊。
“殿下,民女还有事,先回房了。”郁棠莞尔一笑,抽回了自己的手。
赵子谦也不恼怒,笑着问道:“棠姑娘有没有觉得与我很有缘?我第一眼瞧见棠姑娘,就觉之十分熟悉呢?莫非这就是缘分?”
郁棠无言以对,早就听闻五皇子风流成性,几岁开始就会调戏宫里的侍女,如今已是翩翩少年郎,自是更甚,在京都也是四处留情,不少贵女因他迷失心智的。
郁棠倒也不惧他,毕竟不久之后,她要比他高出两个辈份呢。
见赵子谦又朝着她靠近了些,郁棠决定给他一点下马威,笑道:“民女与殿下自是有缘,过不了三个月,民女可就是殿下皇叔祖母了。”
赵子谦脸上的风流笑意在这一瞬间僵在了脸上,很快渐渐散去。
他内心郁结。
像他这样俊美无双的男子,想要找到一个有缘人,当真是比夺嫡还要难。
好不容易碰见一个看上眼的,却是被自己的皇叔祖捷足先登了!
赵子谦忿忿然,皇叔祖那样大的年纪,哪里比他好了?
“棠姑娘今年十五?仅比我年长一岁呢,我记得皇叔祖今年二十有四了。”赵子谦话中有话。
是嫌赵澈太老了么?
郁棠本该生气,毕竟赵子谦的言行举止有些孟浪,但不知为何,听到他含沙射影,暗指赵澈年纪大了,郁棠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这时,一美人的声音传来:“你们在笑什么?”
淑妃由宫女簇拥着走了过来,她的身段明明很丰腴,但腰细腿长,故此她一路走来的姿势甚有韵味。
淑妃是能够让人忽略年纪的美人。
郁棠收敛笑意,赵子谦也突然变得乖巧。
淑妃扫了一眼这二人,又说:“棠姑娘是本宫的贵客,你这臭小子可别打什么坏主意。”
赵子谦站直了身子:“儿子不敢,毕竟棠姑娘是我皇叔祖母。”
淑妃挑眉,这辈份有点乱啊。
不过,她并不在意这些虚礼,要怪就怪赵澈的辈份太高。
淑妃挥了挥手:“你下去吧,棠姑娘明个儿就要参赛,你休得在这里胡闹。”
赵子谦讪了讪,他这个当儿子一惯不受待见,他应该早点习惯。
不过……他瞧着棠姑娘,当真觉得无比熟悉啊!
赵子谦走后,淑妃给了郁棠一件东西,道:“这里面装着软骨粉,只要一闻到,必定身子无力,任人摆布。明日总决赛远比初赛严厉,进入地宫之后,你切忌万事小心,输赢不重要,重要的是活着出来,谁若想杀你,那你就在他/她动手之前先杀了对方。”
郁棠顿了顿才应下:“……是,娘娘。”随后,也接过了淑妃给她的毒/粉。
她早就听说过总决赛凶险万分,上一届参赛的机关师,死的死,残的残,真正能够走出地宫的没有几人。
……
晋王府,数名工匠连夜赶制婚床,赵澈对大婚诸事,皆是亲力亲为。
北焱悄然靠近时,就发现自己王爷正伏案画着婴孩所睡的摇篮。
看样子,王爷就连小郡主和小世子的床也考虑在内了。
北焱内心忍不住腹诽:王妃还没娶进门呢,王爷这就着急着子嗣的事了……
这也忒心急了吧。
“有事?”男人画着稿图,头也没回,淡淡问了一句。
北焱恭敬而立,回禀道:“王爷,属下一直派人盯着郁卿兰,近日察觉郁卿兰与太子频频来往,这二人已经……咳咳咳……”
赵澈不耐烦:“说。”
北焱脸皮子薄,但也只能梗着脖子如实道:“这二人早已行过苟/且之事,现如今太子一心以为棠姑娘是淑妃娘娘的人,淑妃拉拢棠姑娘,是为了和咱们晋王府联手。郁卿兰与太子勾结,暗中买通了北齐机关师,要暗杀棠姑娘,目的是为了断了晋王府和淑妃娘娘之间的联系。”
赵澈停了笔,他其实是个天才,对什么就是无师自通,他笔下的婴孩摇篮栩栩如生,就连上面的小机关也画的一清二楚。
赵澈起身,道:“本王知道了。”
北焱问道:“王爷是打算亲自陪棠姑娘参赛?”
慕容淑芷也在北燕的机关师之中,对这个女子,赵澈自是不放心上。只有北齐的那些机关师,赵澈本不放在眼里,但眼下不得不重视。
“嗯。”赵澈应下。
数日不见郁棠,头疾又复发,不管是为了他自己,又或是为了郁棠的安危,他都要去地宫。
……
次日,三年一度的机关大赛总决赛正式开始。
决赛没有特定的规矩,只要能通过地宫的机关,最先出来的机关师就是魁首。
地宫内机关重重,绝非是寻常时候捣鼓的小机关,稍有闪失,就会丧命。
大梁、北燕,以及北齐三国的机关师准备进入地宫之前,郁棠就被四个男人团团围困了。
古天齐为“儿”消得人憔悴,几日没有看见乖崽,下巴的青色胡渣都冒出来了,他也懒得打理。起初带着郁棠来京都,是想引起淑妃的注意,顺便设法将淑妃也带走,但眼下看来,他还不如直接和女儿走的远远的呢。
美人虽好,但女儿也就一个,古天齐更是想念郁棠亲手做的红烧肉了。
古天齐百般叮嘱:“棠儿啊,你一定要记住为师教给你的一切,在地宫要小心行事,心一定要狠,该出手时不可心软。女人不狠,地位不稳,你定要谨记啊!”
这叫什么话?郁棠还是头次听到,不过依旧颇有道理啊。
郁棠:“……我知道了,师父。”
白墨池沉着一张俊脸,他深陷权势中心多年,也住持过多次机关大赛,对其中内幕早就了如指掌,叮嘱道:“棠儿,入了地宫之外,不可莽撞行事,小心各处机关,切勿一心求胜,为父在地宫外面等你。”
郁棠点头:“是,义父。”
徐卫骞和慕容焦没有合适的身份关照郁棠。
但徐卫骞忍不住,他谋划了半辈子,到了如今,他自己到底想要什么,自己心里最是清楚,他膝下无子,棠儿是徐家唯一的血脉了。
“好棠儿,无论如何,你要安然回来。”
郁棠敬重首辅,但有些事她分的很清楚:“我若归来,首辅大人可否无条件答应我一个要求?”
徐卫骞知道这是一个坑。
可女孩儿挖的坑,他愿意往里面跳,点头道:“嗯,无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轮到慕容焦时,他更是没有理由和资格关照郁棠。
这让一代帝王内心甚是焦虑。
郁棠眨了眨眼,未及慕容焦开口,她就道:“北燕皇上,您也想让我安然归来?”
女儿第一次主动对自己说话,慕容焦觉得自己要飘了:“是啊是啊!棠儿这小脑袋真聪明!”
郁棠:“……”
(⊙o⊙)…
这人是有病么?
若说慕容焦和自己毫无关系,郁棠是绝对不会相信的,她又问:“北燕皇上,您就不担心我会打败北燕所有机关师?”
听说慕容焦已经向炎帝下了挑战书,若是输了机关大赛,对北燕而言,颜面无光,他北燕皇帝,也必然颜面大失。
闻言,慕容焦反而异常慈爱的笑了:“以棠儿的本事,打败那些人不是理所应当么!棠儿是最棒的!”
郁棠:“……”
打住!她还是不要多问了。再问下去,她都要被一团秘密折磨疯了。
若非是早就知道自己是明家的私生女,她都怀疑自己是这四人的私生女。
不过……
这怎么可能呢?!
郁棠淡淡一笑,转身迈入地宫。
她今日没有看见赵澈,不过郁棠也没有多想,她现在背负一身的秘密,且等到顺利通过了地宫再说吧。
……
此时,坐在观赛台上的炎帝频频看向淑妃。
真是越看越像。
只不过郁棠年纪还小,尚且没有淑妃身上的那股韵味。
淑妃挑眉回看了他一眼:“棠姑娘倒是招人喜欢的紧,皇上以为呢?”
炎帝本要说这句话,但被是淑妃先一步问出口,炎帝反而无话可说。
淑妃突然又道了一句:“臣妾觉着好生纳闷,怎的他们四人对棠姑娘这样照拂?皇上难道不好奇么?”
炎帝唇角一抽:“……”他当然好奇了,可是他不敢说啊。
如若古天齐、白墨池、徐卫骞、慕容焦四人当中,其中一人对郁棠格外照顾的话,炎帝可能还会起疑。
但见这四人都对郁棠嘘寒问暖,炎帝反而没有那样大的疑心。
他讨好的笑了笑:“爱妃猜不到的事,朕哪能猜到。地宫一时半会也打不开,爱妃若不先回宫歇着,等到结果出来,朕再告诉你。”
淑妃表面寡淡,似乎对这一切都毫不在意。
可刚刚走进地宫的人是她的心肝宝贝疙瘩,她即便回宫,又哪会有心思歇息?
淑妃懒懒道:“坊间现在都在下注呢,臣妾在棠姑娘身上押了十万两,若是棠姑娘输了,臣妾的银子可怎么办呢?臣妾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儿等着。如若这次不是棠姑娘赢,臣妾就将那魁首大卸八块!”
说着,淑妃又看向了皇后以及宫里的其他妃子们,道:“姐妹们,你们这次都押了谁呀?不过就是小赌一次,图了乐子罢了,不必担心。”
皇后等人根本不想下注。
谁知,淑妃又道:“来人,伺候娘娘们下注!本宫事先押了棠姑娘,娘娘们可莫要学本宫。”
皇后、众嫔妃:“……”淑妃好烦啊,不带这样敲诈的!她们的那点银子都不够打点人脉的!还赌什么赌?!
炎帝瞧着淑妃贪财的小模样,越看心越痒痒,心头那点疑惑又消失殆尽了。
“好好好,那朕就陪着爱妃等。”炎帝笑眯了眼,还是爱妃生财有道啊,宫里的那些女人只会向他要东西,不像他的美人,完全靠着自己的小聪明,这都成了皇宫的首富了。
对于淑妃的财力,就连炎帝自己的私库也是望尘莫及。
棠姑娘这次一定要赢,不然美人定会伤心,炎帝默默的想着,也在郁棠身上押了一笔钱,跟着美人的步调,他或许也能赚一笔。
……
参加总决赛的机关师一共三十人。
地宫内暗无天日,郁棠进入之后,就只能看见三三两两的机关师,其他人也不知去了何处。
只要是机关师,必然对地宫构造有所了解,即便从未踏足过此处,但也凭借直觉判定具体方位。
郁棠往地宫深处走了几步,她知道地宫内机关重重,但还未想到过身后也有危机,总感觉有人跟着她,她行至一处拐角,就躲了起来,等到有两个男子鬼鬼祟祟的跟过来时,郁棠动用手上机关,将他二人困住。
“啊!”男子惊呼出声。
郁棠方才射出的金丝渔网,这种渔网上遍布小刺,被困住之人,越是动弹,就越是挣脱不开,反而会被戳的浑身是刺。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跟着我?”郁棠问道。
这两个男子自是认得郁棠。
毕竟整个机关大赛只有两名女子参加,一个是北燕长公主,另一个就是郁棠。
二人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坦诚道:“是皇上派我二人保护棠姑娘,我二人并无恶意啊!”
“是啊,棠姑娘,我二人是北燕人士,皇上让我二人一路护着棠姑娘,非但如此,还要让棠姑娘夺魁!”
郁棠:“……”慕容焦到底是她的什么人?
其实,如果这两男子要对自己出手,方才她就会遭殃了。
郁棠半信半疑,不过一想到慕容焦对她的态度,好像也没什么可怀疑。
郁棠收了机关,将他二人放了,但她并未与这二人同行:“若要再跟着我,我定不会手下留情!”
说着,郁棠从另一条道离开。
然而不知过了多久,此前分开行事的机关师们一应走到了一处,就连郁棠也在其中。
她发现,不管从哪一条道出发的机关师,走了一阵子之后,都到了同一个地方。
此处火把光亮若白昼,想必和外界一定是相通的。
郁棠正凝神,她身侧有个女人道:“棠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郁棠一侧身,就看了慕容淑芷。
一个可能和赵澈有过亲密接触的女人。
郁棠很防备,上次在将军府时,她就感觉慕容淑芷是故意接近她,并且将赵澈的那些癖好说给她听的。
“原来是北燕长公主。”郁棠道。
这时,四处的石壁突然开始移动,将机关师们彻底围困,众人正急着找出口时,火把光开始渐渐减弱。
郁棠下意识的蹙了眉。
若是再不找到出口,他们就会被活活闷死。
突然,不知谁人道了一句:“不好!有毒烟!”
随着这一声惊呼声传出,密室内很快烟雾弥漫,刺鼻的气息让所有人都开始猛咳,郁棠也不例外。
她还没打算死!
郁棠的双眼根本睁不开,肺部一阵撕裂的疼痛,但过了片刻,她的症状好转,然后,突然之间眼前一晃,她面前突然换成了另外一副光景。
眼前是百花齐放的场景,她看见一个穿着粉色宫装的女子,正/痴/缠着一个男子。
这男子身段伟岸挺拔,一身月白色锦缎长袍,衬的他如若谪仙般丰神俊朗,男人一手禁/锢着妙/龄女子的小/细/腰,低着头,温和的笑:“小东西,你就不怕被人发现?”
从郁棠的角度去看,只能看见女子的背影,但即便只是背影,也能看出她是怎样的倾城花貌。
熟悉的声音传来,女子的双/臂圈/着男人的脖颈,非常热情喊郎君。
郁棠大惊。
这声音不是她自己么?
她的身子一晃,像是一阵清风吹过,紧接着她就看清了女子的面容。
这女子面色酡红,双眼痴缠,而男子不是别人,正是赵澈。
郁棠发现自己正紧紧/攀附着赵澈,拼了命的往他身上黏,还踮起脚尖,圈住了男人的脖颈,妄图去亲他,异常主动热情,像一个勾/人的妖精。
郁棠:“……”她怎会这般孟浪,郁棠试图去唤醒另一个自己,但她触手所及,只有一片虚幻。
画面又是一转,她看见了层层纱幔被清风拂起,纱幔之后,那副痴缠的场景让郁棠面红耳赤。
而里面的人不是旁人。
正是她和赵澈……
……
“棠儿!棠儿你快醒醒!”
赵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郁棠睁开眼来,脸上的潮/红尚未褪去,待她看清赵澈的脸时,郁棠又瞬间面红色赤。
心道:“我如何会做那样的梦?”
哪样的梦?
赵澈担心郁棠,所以大赛开始之后就暗中潜入了地宫,将郁棠救出后,她就一直昏迷不醒。赵澈方才窥探了郁棠的心思,因着好奇使然,又继续窥探。
于是,片刻后,男人的脸也滚烫了起来。
赵澈一瞬也不瞬的盯着郁棠:“……”原来棠儿比他更心急?竟然在梦里就迫不及待与他敦/伦了。
果然,美人的嘴,都是骗人的鬼!
还不承认她对自己早有想法?
赵澈将郁棠扶起,柔声问道:“你是不是想我了?”
郁棠:“……”不,她不想,她一点都不敢想!
作者有话要说:赵澈:她爱我,她不爱我,她爱我,她不爱我,她到底爱不爱我?!
郁棠:我还是个纯情的孩子啊。
赵澈:我告诉你棠姑娘,你已经在梦里对本王XXOO,你要负责的!
郁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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