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韶钦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合眼了。
干涩的眼中此刻一片血红。时刻保持干净的脸上,也冒出了粗硬的胡渣。
空虚的胃部用疼痛提醒着主人,该进食了。可是他低头瞥了眼宴子衿带来的,她亲手做的午饭,又觉得毫无胃口。
病房里安静的只剩下仪器滴答的声响,男人抬手,想要触摸一下宴九黎在昏迷中依旧紧锁的眉头。
却又不敢吵醒她的梦。
“阿宴,我饿了,我想吃你做的糖醋排骨了。”
男人轻轻地开口,声音里面,有颤抖,也有渴求。
“你不是喜欢做饭吗?每次我按时回家,都可以看到一桌子的美味佳肴。我每品尝一口,你都会用期待的眼神望着我,等待着我的评价。”
“但是那时候我太忙了,经常深夜才到家,结婚三年,品尝你手艺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他已经不知道这样喃喃自语了多久,久到他将和她三年的夫妻生活里的点点滴滴,都翻来覆去地说了数十遍。
然而病床上的那个脆弱的人儿,依旧没有转醒的迹象。
“顾医生,这边。”有护士领着顾星辞过来,打开病房让他进去。
“什么情况?”陆韶钦敏锐地察觉到什么,一把拉住顾星辞的胳膊:“你不是癌症学专家么?阿宴只是流产,为什么要你进去看?”
“顾医生不止是癌症学专家,还是我院外科主任,负责很多项目。”小护士赶紧上前解释道。
“而且病人昏迷前指定要见顾医生,所以我们请求顾医生来为病人做进一步的检查。”
“阿宴,指定要见他?”陆韶钦的眉头紧紧皱起:“阿宴为什么指定要见他!”
“这?”小护士没料到会有人问这样的问题,不知如何回答,只能将自己知道的说出来:“因为病人之前几次入院,都是顾医生照顾的……啊!”
小护士话还没说完,便见原本文质彬彬的陆大总裁,一拳砸在重症病房外的墙上,神情变得无比阴沉。
“你是说,病人是由顾星辞负责的?”
他从牙根间,一字一字地问道。
小护士吓得不敢说话,只缩着脖子点点头,随后一溜烟地进入病房,将重症病房的门死死关上。
陆韶钦站在落地玻璃前,阴翳的目光死死盯在忙前忙后为宴九黎检查的顾星辞的背影上,眼中的怒火仿佛要将他烧出一个洞!
如果顾星辞一早就负责照顾宴九黎,那他早就知道宴九黎怀有身孕。
自己和顾星辞虽然不算熟,起码也是一所大学的校友,而他居然向自己隐瞒了这件事情?
为什么?
他们还有什么秘密是自己不知道的吗?
还是说……
陆韶钦不敢再想下去,原本的心痛也被愤怒所取代。
至于为什么会愤怒,就连陆韶钦自己也不知道。
“韶钦哥哥,你就算再担心姐姐,也不能不吃饭啊!”一个温柔且甜美的声音拉回了陆韶钦的思绪。
他回头,只见宴子衿端着一个饭盒,正一脸担忧地望着自己。
他无力地笑笑,果然,只有宴子衿会永远陪在他身边,关心他,倾慕他,一有事情第一时间想到的永远都是自己。
他有些过意不去地揽过宴子衿的肩膀,轻柔地抱在怀里:“子衿,你真好,只有你才是真心待我的。”
宴子衿低垂着眉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她的韶钦哥哥,谁也别想抢走。
这样想着,她抬起头,将手中的饭盒递到陆韶钦面前,柔声道:“既然韶钦哥哥知道子衿的好,那就要听子衿的话,好好吃饭才行呢!”
她将饭盒打开,把精致的饭菜端出来,放在凳子上,又将筷子递到陆韶钦手边。
做完这一切,她才转过脸,看了正在病床上躺着的宴九黎一眼。
“咦?顾医生?”她故作惊讶地轻呼一声,立刻像是说错了话似的,偷偷瞄了陆韶钦一眼,瞬间闭了嘴。
陆韶钦原本还在挑着保温壶里的鸡肉,听到宴子衿的话,立刻觉得嘴里的鸡肉也变得不是滋味起来。
“哼!”他转头看了眼病房,不满道:“怎么还没检查完?”
“顾医生紧张姐姐,检查得仔细些也是应该的。”宴子衿露出了然的笑容。
“紧张?”陆韶钦眉头紧锁:“他为什么紧张阿宴?”
“咦?姐姐没有告诉你吗?”宴子衿一脸懵懂地望向陆韶钦,随即有些惊恐地立刻抿了抿唇,低下头道:“那是我多嘴了。”
“怎么,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么?”陆韶钦脸色越发阴沉。
“这个……”宴子衿为难地低吟。
“说!”
“这……要不然,还是等姐姐醒了再说吧。”宴子衿咬着唇,一脸不愿多谈的样子:“毕竟,这也是姐姐的小秘密啊。”
“说!”陆韶钦几乎是低吼出声。
吓得宴子衿一个激灵。
然而陆韶钦再也没有心情管自己是否吓到眼前这个柔弱可怜的女人,他一把抓起宴子衿的手,咬牙道:“他们之间怎么了,说!”
“韶钦哥哥,我说,我说。你,你先放开我。”
陆韶钦悻悻地将少女的手腕放开,便听到少女带着哭腔的声音诉说道。
“我……我这也是听姐姐的继父说的。他说,他说姐姐小时候,有一个很喜欢的邻家哥哥,还嚷嚷着长大要嫁给他。”
“可惜那个哥哥后来出国读书了,他们就断了联系。前几天姐姐的继父又碰到了当年的邻居,听说她已经和老公离婚,现在儿子改名顾星辞,就在这家医院……啊,韶钦哥哥!”
只见陆韶钦手中的筷子被大力折成了两半。
木刺扎进他的手掌中,鲜血潺潺流出。
“韶钦哥哥,你没事吧?”宴子衿赶紧将陆韶钦的手掰开,小心翼翼地将木刺一根根地挑出来。
“韶钦哥哥你别生气,我相信姐姐只是念旧,不是旧情未了。”
“哼,难怪……”陆韶钦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重症病房里的二人。
就仿佛里面的两人,已经被他捉奸在床一样。
“好,好得很,难怪顾星辞一回来,她就迫不及待地提出了离婚。难怪她要害爷爷……”
陆韶钦的眼瞳因为没休息好,几乎布满了血丝,如今怒火攻心,眼前几乎一片血红。
在血红之中,他仿佛看到宴九黎,牵着顾星辞的手,对他嘲讽地笑道:“陆韶钦,我爱的人是顾星辞,我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他的。如今我们离婚,我跟着顾星辞双宿双栖,你就一个人守着你的陆家孤独终老吧,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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