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长大了,他才从奶奶嘴里知道了一些模糊的记忆。
奶奶说,傅霄是在母亲怀孕的时候出轨的。
他还从母亲的日记里知道,母亲不喜欢小孩子,所以,他是个意外……
也是在自己结婚不久时。
一个模糊不清的记忆中,他似乎说了,不希望安年留下任何隐患。
他从不屑于解释,可现如今,踏足这冷冷清清的别墅,他似乎能够感受到安年当时受的委屈。
他曾在她怀孕之后,短暂的埋怨过那个女人为什么不将这样大的事情告诉他,可现在,他知道了。
不是她不想说,是自己自始至终没有给过她安全感,是他没有给她机会。
傅擎深开了客厅的灯,他如游魂一样在别墅里转了一圈儿,在走到二楼婴儿房门口的时候,他忽地就停下步子。
他脑海中又浮现了飘窗上坐着的女孩,满脸的泪水。
这一刻,他心痛到无法呼吸。
他想到了三年前曾嫁给自己时的安年,那个时候,她的眼底带着光芒,脸上挂着笑。
可现在,她眼底的光没了,笑容也消失了。
傅擎深有些心痛的摁住了自己的心脏,他随意换了身衣裳,随后鬼使神差的又去了安年住的小区楼下。
傅擎深一手插兜靠着车身站着,他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竟对安年有了这样深的感情。
这是一种茫然地、未知地,让他觉得可怕陌生的感觉。
他没办法闭上眼,眼底浮现的都是安年的模样。
他就那么站在原地抽了两根烟,忽然,他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傅擎深扭头去看,见安年静静的站在自己身后。
他猛地转身,那一瞬,他以为是错觉,便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看。
直到星火燃尽的烟蒂烫到了手,一股灼热的刺痛感拉回他的思绪。
傅擎深动了动嘴唇,也许是太冷了,他手指冻的有些僵硬,张嘴后呵出来的气息都是热热的。
“安年、我……”他下意识低下头,“我不是故意出现在这儿,我只是……”
“只是什么?”安年歪了歪头,脸上神色如常。
“只是……”傅擎深盯着安年,眼圈儿一瞬红了。
曾几何时,是他以这样上位者的姿态盘问她。
可风水轮流转,现在轮到他了。
“只是想见我了?”安年用一种平淡的口吻轻松说了出来。
傅擎深别开头,他站在小区的探照路灯下。
他俊逸深邃的面部轮廓在暗夜里像是染上了几分孤寂感。
他半垂着脑袋不说话。
安年自嘲一笑,她抬眸盯着男人的侧面轮廓:“傅擎深,你看你一直都是这样,什么都不说,什么都需要别人去猜,这样要多累呢?”
傅擎深扭头,视线和安年的对上,他嗓音淡淡的:“我不敢再出现了。”
安年道:“既然不敢出现,那又为什么出现?”
“忍不住……”他委屈极了,心里空荡荡的,他不想再一个人,不想面对漫漫长夜,“安年,我忍不住,忍不住想见你。”
安年穿着一身长款米色大衣,她抬手拢了拢衣襟,双手插在兜里。
她脸上的神色淡然,好似傅擎深带着灼灼情绪的这句话现如今于她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她只是低着头,脖子缩在高领毛衣里,她认真的盯着灯光下,她和傅擎深并肩站着,灯光将她二人身影拉的修长的一幕。
她心里酸涩悲痛,这一幕,曾经是她的奢望。
可后来……
她不记得自己和傅擎深有多久没这样心平气和的相处了。
她病了,抑郁症。
她的心感冒了。
情绪不受控制,每天都在悲伤,眼前所有的一切都是灰暗的,她莫名烦躁,烦自己,烦周围所有的人。
她强撑着,在傅擎深将她从浴缸里抱出来,当那些医生在手术台上争分夺秒挽救她的生命时。
余后的每一天,她都在努力的,坚强的想要活好。
她想硬下心努力的跟傅擎深再没有任何关系。
可等到尘埃落定。
傅擎深却不肯放过她了。
昨晚,她一夜没睡,眼睛一直睁着,她想了一夜。
似乎,从她和傅擎深结婚以来,就是傅擎深一直都在困着她。
现在,也一样。
她想,也许是她在傅擎深身上栽的跟头不够彻底,也许是他们这段错误的开始根本没有结束……
长久的沉默之后,安年终于轻轻开口:“宋朝告诉我了……”
傅擎深依旧扭头盯着女孩的侧脸。
她盯着地上的影子。
他看着她。
她说:“其实,你这个人也不算冷漠,我妈住院之后,你上下打点,给她用了最好的药,找了最好的医生。”
“无论多忙,你总会去医院看她,向主治医生打听我妈的近况。”
傅擎深紧张的攥紧了垂在身侧的双手。
“所以呢?”
“所以……”安年也扭头和傅擎深对视,“你强迫我的那天早上,你跟主治医生通过电话,你知道我妈近期病情稳定,所以你才会不信我说的?”
傅擎深眼眶灼热着酸涩起来。
好似被人误解的冤屈被洗白。
他用力的点头。
“你不是没对我心软,你只是相信这些事情都在你的掌控范围之内,对不对?”
他再次点头:“对!”
“可惜没能事事如意,事情脱轨了,我妈是突发性死亡的。”
傅擎深沙哑着嗓音:“我想弥补过错,偿还一切,可是……好像越做越错,怎么也做不好……”
“是啊。”安年嘴角裂开丝丝苍白的笑,“傅擎深,你确实很糟糕!”
“你知道么?我们其实还有转圜的余地,就在我以为,我的怀孕是个转机,而你也似乎松动了,不再对我那么漠然了。可是……奶奶出事了。”
傅擎深在安年的句句质问中溃不成军!
他哑声道:“对不起……”
“其实,我还挺难过的。毕竟,那个时候我像个傻子一样,整天寻思着自己到底是哪儿做错了。为什么傅家人用那样仇视的目光盯着我……”
傅擎深解释道:“我……”
“我知道。”安年开口打断他,“那个时候我怀孕了,你只是对我无可奈何,所以想用那样残忍的方式惩罚我罢了。”
“没有……没有……”傅擎深断断续续的摇头,他道,“那是我气糊涂了胡言乱语出来的。我不告诉你,不让其他人告诉你,是怕你动了胎气。”
以前,安年纠结着原因,现在知道了,好像也没任何意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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