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由凉转寒,地面也泛起了白霜。
是的,天冷了,今天恰逢立冬日。
齐誉迎着朝阳风尘仆仆地往家里赶,瞧啊,前面就是永川府城了。
呜呼!
我齐大郎又回来了!
这一趟乡试,是自己到目前为止,离家时间最久的一次。
仔细算算,单就来回的路程就要花上十多天的时间,若要加上考试时的九天以及放榜前时等待的半个月,这林林总总的相加起来,差不多有一个半月了。
时间真的很久了!
想家了。
上有慈母,下有婴幼,中间还有娇妻,能不挂念吗?
……
终于到家了。
齐誉先搬下了行李,又付过了车马费,然后就上前扣门。
吱嘎一声,门打开了!
却见,门外站着一个面色憔悴的书生,他风尘仆仆,发梢上还挂着颤颤的露珠,不是丈夫又是何人?
柳荃才露出半张俏脸,就欣喜的呼唤起来:“相公!”
齐誉傻傻地笑着,千言万语汇成了一句话:“娘子,我想你了。”
短短几个字,意简言骇,听得柳荃心里发酸,
“相公,你清减了……”
“呃……瘦点好,显得身体坚实。嗯,娘子,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我中了!”
“我早就知道了,府衙老早就跑过来报喜了。”
嗯?
府衙也如此不讲文德?
像这种好事,要自己亲口说出来才有惊喜感嘛!
没办法,府衙的信子骑得是快马,自己坐得却是骡车,速度上确实比不过。
也罢,不计较就是。
夫妻俩偎依着走进了院子。
今天,小彤恰好休沐在家,听到动静后就跑了出来。
“爹爹!”
“好闺女!”
“恭喜爹爹蟾宫折桂,高中亚魁!”
咦!
这小丫头的学问见长了呀,说话都开始带着墨水味了,不错!
父女俩腻歪一会儿,然后就走进了屋里。
放下行礼,齐誉又跑去了后院。
是个,老娘在那提溜着儿子遛弯呢。
啊,小齐霄又长高了,走路也平稳了,只是他遗忘的有点快,现在不仅认不出爹爹是谁,还不让抱了。
周氏的身体依旧硬朗,精神矍铄,尤其是在添了小齐霄之后,她就像换了人似的,脸上天天都是微笑。
柳荃手脚利索,很快就准备好了早饭。
因为,相公饿了。
这是实话,此刻的齐大郎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
饭后,柳荃就取出来了这两天收到的贺礼的礼单,并交给丈夫一一过目。
齐誉打开一看,呵,来的人还真不少。
在这其中,有过半的人不过是泛泛之交,甚至连面熟都谈不上,人家还是来 了。此外,还有几个连听都没有听说过的亲戚,居然也有礼物送来。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是的,亲戚的数量不仅会随着贫富的变化而变化,还会随着身份的变化再变化。
人都现实,这无可厚非。
扬手不打笑脸人,既然人家送礼来了,咱就得以礼相待。
来而不往非礼也,回礼!
柳荃就像是心有灵犀一样,立即就递上来了一份回礼的礼单。
“相公,你瞧瞧有无差池?”
“娘子看着安排就是,不必问我。”
“你先看看嘛……”
柳荃是第一次经历这种礼仪,没有应对经验,所以才想询问一下丈夫的意见,否则,她早就私下办好了。
现在可不比以前,齐家已经是有功名的人家了,若弄出个什么笑话来,丢得可是相公的脸。
“嗯,你觉得如何?”柳荃问道。
“这份礼单的回馈上轻重有度,没有任何问题,呵呵,娘子知书达理,真是贤内助呀!”
“嗯~~”
得到了相公赞许,柳荃就更开心了,就像吃了蜜糖一样甜。
然后就是准备好礼品,分好先后顺序再依次回送过去。
这些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随后,柳荃又提起了彭夫子用戒尺打小彤的事,这两天光忙着招待客人了,都没抽出空来去找那寒酸理论。
柳荃认为,即使闺女做错了事,也应该由爹娘来教训,哪轮得到他一个外人打骂?而且,还下手那么狠!
“娘子,你这个想法就不对了?”
“哪里不对?”
齐誉道:“古人云,恩师如父,也就是说,老师和父亲是一样,都有着教育的权利,小彤已经拜他为师,老师纠其不善者而改之,有何不对?”
见娘子仍在纠结,齐誉又道:“乡邻们都说彭夫子品德如水,是个很正直的人,虽说严厉了一些,但不失为是一个好老师。如果咱们护犊子,不教育,孩子只会越惯越坏,谈何成才呢?”
柳荃并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只是慈母之心在作祟,所以才做出了袒护儿女的想法,如今被丈夫的大道理点破,自然也就想明白了。
教育无小事!
尤其是被自己寄予厚望的女儿!
齐誉想了想,决定现在就携一份厚礼,去到彭夫子那里。
此去的目的有二,一是为了还礼,二来就是表明自己的教育立场,避免产生不必要误解和猜忌。
……
今天是私塾的休沐日,彭文长正在家里煮着茶,忽见齐誉进门,他先是一怔,后忙道:“齐先生来了!”
先生?
为何不称我为师弟了?
哦,明白了。
这个时代是有讲究的,即:学无长幼,达者为先!
自己现在得了举人,从身份上来说已经高过了他,他也是从这个方面考量,才改称自己为先生的。
齐誉放下礼品,呵呵道:“师兄是洒脱之人,怎么也学会了这些俗气观念?”
彭文长哈哈一笑,道:“好,是师兄孟浪了,咱们还是一如既往的论交,师弟,请上座。”
“师兄请!”
二人寒暄了几句,各自坐定,然后就聊了起来。
三言两语之后,齐誉就把话题扯到了孩子的教育上来。
“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教育孩子不仅需要父亲的教导,更需要严师的约束,即使一块璞玉,若不好好雕琢,有岂能成器呢?所以,还望师兄对小女继续严格要求,育她成才。”齐誉的态度很明确,不护短!
彭文长自打教书育人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有如此重视女娃教育的家长,心里颇感意外。
齐誉又道:“还望师兄多多费心!”
彭文长一叹:“师弟客气了!不瞒你说,小彤是我见过的最聪慧的孩子,只要她好学,其日后的文采一定斐然,唉……只可惜是个女娃身,参加不了科举。”顿了顿,他又换了个说法:“呵呵,也幸亏她是个女娃,若是男娃那就更难管了。”
“哦?这是为何?”
“别的不说,就说学堂里那几个大男孩,他们不仅不敢欺负小彤,还天天跟在她的屁股后面马首是瞻,莫有不从,她若是男儿身这还了得?就说偷核桃这件事吧,她自己不愿意去,却撺掇着男娃们去窃,呵呵,这么小就知道使唤人了。”
嗯?
怎么听着,闺女还收了一群马仔?
不过,能领导别人总比被别人领导的好。
感觉还算不错!
这时,大门外又走进来一对母子,细看,却是一个中年妇人和一个十岁左右的男童。
彭文长指着那个男孩对齐誉笑道:“瞧见没,偷核桃的人就是这个男娃,他名叫洪涛,事后不仅被我用戒尺打了,还被我逐出了学堂。他娘此来,十有八九是过来赔错的。”随后,又抱怨地叹道:“唉,最不争气的就是他了,都读了三年书了,居然还是连个千字文都背不下来,每一年跟都在启蒙班里瞎混。”
哦?原来是个老三届呀。
见夫子家有客人来,齐誉就告辞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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