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交层面,并没有好人坏人的说法,也没有所谓的谁对谁错。
洽谈的双方,只有一个最终目的,那就是,尽量为己方争取到最大化的利益。
这种唇枪舌剑的较量,乃是一种智慧的博弈,就看哪一方的眼光看得更长远了。
就当下来说,佛朗机的目的相对直白,就是简单的求财和捞钱。
而齐誉的想法却在另一个维度上,除了不能少的盈利之外,他还想趁此时机赚取一份比金钱更有价值的东西。
什么呢?
契机!
先说回眼下。
安德烈见齐誉的语气虽然强硬,但话路却没有完全堵死。
他适才说的是,‘佛朗机的钱白送都不愿意去接’,却并没有明确表示说,双方老死不相往来。这其中的话术,就值得做些细品了。
他认为,加码诱惑肯定没错。
“齐大人,我们愿出更美丽的价钱来购买琼州的商品……”
“仅仅价格美丽是不够的,我觉得,你应该要拿出更大的诚意才是!”
“更大的?齐大人,你就别再藏着掖着的了,有什么条件,直接说出来吧!”
“安先生不仅爽快,还一点就透!”
齐誉哈哈一笑,貌似很笃定地说道:“你若想和我琼州建交,就必须答应我两个条件。否则,阁下的此行,必是白跑一趟。”
安德烈也笑笑道:“常听华夏的商人说,漫天要价,就地还钱!而现在,就让我听听您的开价如何吧!”
对于齐誉的行事风格,这个鬼佬还是非常清楚的,什么时候可以较真,什么时候不应该较真,他都非常有心得。
当然了,他的经验乃是从之前的多次相交中锤炼出来的,并非是盲目的臆测。
在阴沟里翻船多了,自然而然也就长记性了。
齐誉开始了自己的开价,“咳咳!由贵国单方面挑起的南洋之战,给我琼州造成了巨大的人员伤亡,经济损失更是不可计量。如果说,贵国愿意掏出一些抚恤金作为补偿的话,这事就算是掀过去了。”
“另外,贵国还要彻底切断与扶桑国的军备供应,以及不再以任何形式支持沙捞越。”
安德烈听闻此言,一时间竟愣在了那里。
他万万没有想到,齐誉居然会开出这样的古怪条件。
“我说齐大人,你的这番要价也太高了点!”
“很高吗?我并没觉得!”
“这多多少少的,你也总得退让一些吧,要不然,我回去如何交差呀?”
咦?
听这话的意思,似乎是有门呀!
旋即,齐誉露出一副善解人衣,哦不,是善解人意的表情,并带着淡淡的玩味道:“既然安先生身傍这么大的压力,我又岂能硬性压制,不解风情呢?”
笑过了后,他直接作出了表态,道:“军助扶桑以及声援沙捞越这两事必须停止,此乃原则问题,没得商量!唯一可以让步的,也只有赔偿金这一块了。看在咱们多年老友的情分上,我只收你一个阵亡将士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
乖乖,确实够情分!
安德烈在暗喜的同时,又感觉有些匪夷所思。
从地缘政治的角度上来说,扶桑和沙捞越皆属于是大奉的邻国,对他们心有抵挡,确实处在情理之中。
然而,大奉乃是堂堂大国,有必要这么忌惮和警惕吗?
更不能理解的是,齐大人为何非要坚持收取这一两银子的赔偿金呢?
就这点钱,还不够琼州财政塞牙缝的。
不过,对于己方来说,这无疑是件好的事情,能省一点是一点嘛!
然而对于齐誉而言,这三件事情,无一不是重大事宜。
断绝扶桑军供的意义自不必说,大奉国肯定会因此受益。
至于敲诈赔偿金这事同样也不含糊,目的上,并不是为了贪财敛财,而是想向世人展示一种所谓的姿态:看吧,佛朗机人向咱们大奉国低头赔款了!
这种影响,丝毫不亚于一场军事上的胜利,别看钱不多,但却能鲜明地说明问题。
而在这三者中,最有意义的还要当属停止声援沙捞越。
时下,沙捞越政坛才刚刚趋于稳定,而冷晴的窃国计划也才展开不久,这次为了能更好地收买人心,还特地酝酿了一场与爪哇国之间的土豆之战。
可见,付出不可谓不大!
然而,在沙捞越的内部,至今仍存在着大量的亲佛朗机政客。一旦遇到了合适的机会,他们就会跑出来走上两步,给稳定的时局带来隐忧。
如果说,他们的干爹佛朗机公开表示,以后再也不认他这干儿子了,你说,那些人会不会就此死心?
答案是肯定的!
他们仅存的最后一丝‘复国’希望都被破灭了,还有什么可坚持的呢?
以上的这些,便是此次外交的真正玄机。
至于以后是真心交往,还是面子上的虚与委蛇,齐誉的心里自有计较。
大不了,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等生产队的驴拉完了磨,杀了吃肉又有何妨?
然而,安德烈却没有意识到其中的内涵。
他在齐誉满嘴跑火车般地忽悠下,貌似勉强但又心无旁骛地答应了下来。
不过,此中还有许多细则需要商议,一时之间,很难达成书面上的共识。
齐誉觉得,最好的方法就是写上一份正规条约,然后双方签署并公开发表联合声明。这样,才能算是真正地确定下来。
“既如此,那安某就先起草一份大致的草案,待彼此皆无异议后,再正式签署。”
“可以!没问题!”
就这样,双方敲定好了外交的大框架,准备接下来的重新建交。
所有细则,都要写在条约里面。
在安德烈走后,庾海立即表达了自己的担忧:“齐大人,这些个红毛鬼素无诚信,难不保他们日后反水!今天,他为了利益可以投怀送抱,那么明天,他们也可以以同样的方式另觅新欢。这就如同闻香阁里的那些客人,出来之后就开始变无情了。”
齐誉淡淡一笑,道:“庾大人过虑了!谁是粉头、谁是嫖客,现在讨论还为时尚早!呵呵,咱们还是走着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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