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儿,沈芳洲直起身松开两臂,脸上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
只是一对眼睛里明显有几分充血,悄悄诉说着藏不住的情绪。
“来,先吃饭。”将杜若扶到桌边安顿在椅子上,目光掠过桌上那可怜巴巴的咸菜和青菜,沈芳洲眉头皱紧,“我去给你弄些吃的来!”
“芳洲……”杜若伸手拉住他的衣袖,“这些已经很丰盛了,你尝尝这个馒头,新出锅的很好吃的!”
他的心情她懂,可是此刻这徐州城里,能吃上一顿饱饭已经不错,哪里还能再挑剔饭菜?
沈芳洲皱着眉,到底还是重新在桌边入坐。
凝视着桌上那简陋至极的饭菜,男人的眉也是越皱越紧。
即使是京城里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也不会吃这些吃食,更何况,她还怀着身孕,更应该好好补养才对。
捏过一个馒头,分成两半,杜若伸手将其中一半送到他面前。
沈芳洲轻轻摇头:“我不饿。”
倒不是嫌弃这食物,只是这心中烧着一团火,哪里吃得下去?
“我能做的,只是处理好徐州疫情,要解救这整个徐州,还要靠相公你。如果你饭都不吃,哪里来的力气?”杜若向他眨眨眼睛,“要是饿出病来,将来我们母子谁照顾呀?”
听到“母子”二字,沈芳洲微微抬眸。
男人没说话,只是伸过右手将那半个馒头接过来,送到嘴边大大地咬下一口。
幼时父亲总教导他说,男儿志在四方,肩扛天下。
十三岁之前,他也确实是这般想的,这般做的。
沈家出事之后,他万念俱焚,心中只留着一个复仇的念想,支持着活下去的勇气。
这些年来,他一个一个将当年仇家送入地狱,不择手段地爬上万万人之上的高位。
他张扬放肆,他随手所欲……
心中却常常迷茫,这样活着有何意见?
直到他遇到杜若,那人如同一束照进他黑暗之中的光,让他有了方向。
现在,他不光有她,还有他们的孩子。
这是甜蜜的负担,也是让他不至于浮于虚无的重心,更是他必须要去承担的责任。
在沈芳洲心中那一份密不可宣的名单上,便又多了一个人,一个甚至还没有名字的小生命。
他愿为这两个人的未来,披荆斩棘。
多年来养尊处优的九千岁,夹起一块平常看也不会看上一眼的咸菜,塞到嘴里,嚼得极为郑重。
只是……
一整条咸菜全送到嘴里,实在是太咸了。
沈芳洲的眉也是越发皱紧,到最后终于忍不住咳嗽起来。
将他的表情收在眼里,杜若暗自好笑,又有些心疼。
“谁让你一次吃那么大一块咸菜的,快吐出来!”
平常都是锦衣玉食的人,哪里吃过这样的食物?
就算是他入宫之后,宫里吃喝也是从来不愁,哪怕是太监宫女们在嘴上也向来不会受委屈。
这大概是沈芳洲活了这二十多年,吃过最简陋的饭。
尽管嘴里咸涩难受,沈芳洲还是硬着头皮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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