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大原府城的街头上,多了一个可以行于光天化日的孤魂野鬼。
此人,正是安长生。
站了一个上午的桩功,腿脚胳膊仿佛灌了铅水,异常沉重不听使唤,走路姿势要多别扭有多别扭,但安长生累的不光身体,心里也很累,因为时间关系,他前后挨了四次金刚怒目,一次比一次摔得惨,却根本找不到应对办法。
这种感觉,像是明知道每过半个时辰,就会有卡车撞向自己,躲不开,撑不住,满满的无能为力。
尽管有两道相辅相成的血肉重生在,这点皮肉伤根本算不了什么,可加快伤势恢复,需要以体力消耗作为代价。
最后一次跌倒,他是真的站不起来了,不是累的,也不是疼的,纯属饿的。
庙祝倒是额外准备了斋饭,可是饭量,禁不住安长生的一通狼吞虎咽,营养也跟不上体力消耗,感受着来自肚皮的强烈抗议,安长生赶紧向师兄告辞,离开淘米老巷,在街边饭铺狠狠怼了几碗加肉阳春面,才算安慰了五脏庙。
安长生没敢歇脚,立马打道回府。
他现在风头正盛,街边吃个面都有不少人来套近乎,而且大有愈演愈烈的态势,安长生暂时没有当熊猫的念头,脑子里都是好好睡一觉,于是他拖着疲累身躯,返回了距离更近的老白涮肉坊。
这里依旧留着他的位置。
便宜东家提前说明,安长生随同明心寺僧修炼完毕,可以就近留宿涮肉坊,这里有苏寒镇着,安长生要是想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在这里也方便,而且修炼上遇到问题,尽管请教苏大账房。
所以安长生希望在苏寒那里,找到金刚怒目的应对方式。
放着这么厉害的人物,不去请教,光凭自己瞎琢磨,那是呆子才干的事情。
正好,安长生回到店里,客人刚刚走光,吴霜草见他昏昏欲睡的样子,赶紧上前扶住,关心问道:“安大哥,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练功练得有些累,睡一觉就好了。”
安长生勉强一笑,示意吴霜草不用理会自己,迈步走向柜台,这位大帐房还是浑身酒气,不过安长生闻着闻着,精神头反而恢复了些许,他连忙说出自身困惑,等着苏寒答疑解惑。
没想到,苏寒反而让他自己去想办法。
“欲速则不达,你太心急了,接触武道不过半天,就想一口吃成胖子?多看几本书,多上几堂课,总会知道方法的。而且练武也不是你这么个练法,你能撑住三五天,还能连着苦熬三五年?”
“没办法啊,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不用出吃奶的劲儿,哪能赶得上你们这种天纵奇才?”
“你要是凡夫俗子,那绝大多数人就是蝼蚁不如!”苏寒摆摆手,认真劝解,“时间长着呢,先去睡觉吧,养足了精神,再好好想想怎么把自身优势运用到武道修习,有吃苦的心没错,但吃苦的方向绝不能错。”
安长生若有所思的走了,苏寒说得没错,就算有吃苦神通,也不能啥苦都往嘴里塞。
而他其实明确知道自身优势在哪里,缺的只是运用这份优势的知识和机会。
这些在敬月宗的修习过程中,很快便会遇到,的确不应该在习武生涯第一天,就把自己搞得太累,对武道之巅留下难以攀登的坏印象。
习武强身本应该是十分快乐的事情,一份努力一份收获的正向反馈,才更能推动武者去突破人体极限。
于是,安长生决定给自己放小半天假,下午去逛街,主要目的并非为了散心,而是采买生活用品,虽说敬月宗给他腾出了独立小院,私人物品却还是要靠自己准备。
安长生询问吴霜草,哪里方便采买,她搬来青石巷不久,近来才买过一回。
吴霜草听罢,自告奋勇的说道:“要不霜草陪你一起去吧?安大哥好好睡,午市开了我叫你。”
“那行,午市开前两刻钟,你一定要叫醒我,咱们早买早回,别耽误了店里的生意。”
“嗯!”
吴霜草重重点头,笑容矜持,却掩饰不住内心喜悦,麻利的收拾完桌椅板凳,便回家去了。安长生往铺盖上一躺,沾枕即睡,再醒过来,就看到吴霜草一脸小心的推着自己。
安长生并无赖床的习惯,也没有起床气,洗了把脸便随同吴霜草,赶赴附近街巷采买用品。
吴霜草确实对这里很熟悉,或者说熟悉得过头了,安长生把自己想买的东西和她一说,这小姑娘便自行找出最佳路线,从头到尾走下来,没有半点冤枉路,用时只有预期的一半,买到的还都是物美价廉的好东西。
安长生怀里揣着三百两的银票,但绝不代表他会去嫌弃物美价廉。
武道修习耗资甚巨,好钢理应花在刀刃上。
安长生对吴霜草表示由衷感谢,便打算独自返回宗门,吴霜草见他大包小包背着抱着满身都是,便执意送佛送到西,在这一问题上,安长生没能说过小姑娘,随即一起走到敬月宗的侧门所在,样子像极了大学开学新生报道。
门房倒是对这一幕见怪不怪,习武之前什么出身都有,天生富贵的真没多少,见安长生陡然成名,却还是选择朴素行事,连马车都没赶一辆,让见惯了各种跋扈子弟的侧门门房,对他多了几分好感。
安长生正思索要怎么好好感谢人家姑娘,就发现她一脸好奇的观瞧宗门。
作为府城百姓,吴霜草还从未看过敬月宗的内部环境,好奇难掩。
安长生心思一动,出示代表真传弟子的镜月玉牌,旋即得到门房的放行许可。身为宗主弟子,安长生还是有些特权的,门房只是提醒道,宗外之人不得久留不得过夜,怎么把人带进去,怎么把人带出来,若有意外后果自负。
安长生表示理解,终于让小姑娘得偿所愿。
虽然午后不是观景敬月的最佳时间,但秋天的文瀛湖,平添几分慵懒,吴霜草一边远望,一边听安长生介绍宗门,脸上浅笑始终不退。
把生活用品放入属于安长生的雅致院落,吴霜草发现这里本就打扫得非常干净,立刻决定回去,也没想着逛完整个敬月宗,不给安长生添麻烦。
小姑娘在一些事情上,很有自身坚持,安长生只好将她送出宗门。
“安大哥,好好休息吧,霜草回去了。”
吴霜草说完,告辞离去,不愿安长生将宝贵时间浪费在自己身上,清秀身形迅速远走,安长生笑着与她摆手告别,却并未依言回屋休息,而是绕道去了望月楼。
白易沙说他每天都能在望月楼的一层密室,修炼半个时辰,拜师当日便开始生效。
买东西都念着物美价廉的安长生,怎么可能会浪费与银子无异的天地元气?何况莫老头临别之前,还曾对他说过,在望月楼中留了一样东西,等他日后去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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