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凉殿虽为避暑之地,场间气氛却尤为热烈,恒王与马关总兵蒋元正把酒话当年,挥斥方遒豪放尽显。
一说昔年北蛮何等骄横,屡屡进犯边关,恒王领兵亲征漠南,杀得北蛮南庭东奔西逃,几乎快要逃往漠北,终于不敢随意犯境。
北蛮金帐敬服恒王雄威,派使者南下,欲封赐恒王为巴图鲁,意为英雄中的英雄、勇士中的勇士,却被恒王以汉人不用蛮人名,直接打了回去!
事后,北蛮非但没有发难,反而极力主动推进和谈,设边城、建榷场,顿时让边境硝烟停息十数年,也令河东河西因两国贸易变为富庶之地。
固然大夏北蛮多年不曾大动干戈,北蛮对恒王的畏惧,却一日胜过一日,即使七年前红莲魔教祸乱河东,北蛮朝廷也不敢大举南下,直面恒王亲自坐镇的马关防线。
这一段光辉事迹,由蒋元正主讲,言语尽是敬佩之情,恒王坦然受之,听到壮怀激烈处,便同蒋元正举杯共饮,书生模样的蒋梁为二人斟酒,却由于二人酒兴太足,酒壶几乎离不开手。
二说红莲魔教何等阴毒,挑唆北蛮危及边关,牵制恒王分身乏术,趁机掀动河东武林大肆作乱。
无数人妻离子散,连大原府城都因此遭难,红莲魔教杀入城中,肆意屠戮百姓,连拥有知命大宗师的敬月宗,都险些全军覆没,恒王在这一战中失去的,也不仅是敬月宗主这个岳父,其实还有两个儿子!
两位郡王无愧恒王血脉,带领府城官兵奋勇杀敌,只是无奈红莲魔教太过势大,最终双双毅然赴死,事后,作为二人生母的恒王妃郁郁而终,恒王含恨立誓抹除红莲魔教,年仅十三的李青檀,便也从那时开始弃红妆而爱武装,逐渐蜕变为如今的荣毅郡主。
这一段悲情往事,乃是恒王主讲,蒋元正接过酒壶,为其默默斟酒,蒋梁陪坐旁听,满面凝重,那场红莲浩劫是河东百姓永远绕不开的疤,蒋梁同样失去了很多亲友,对此颇为感同身受。
三说北蛮贼心不死,为红莲魔教提供藏身之地,并暗中扶植三虫教、原始教等诸般邪异,施以驱虎吞狼之计,屡屡危害大夏边关,分明是要卷土重来再起兵锋!
现今大夏隐忧不断,一大原因便来自北蛮,两国终有一战,必须尽早主动出击,不可再心存侥幸姑息养奸。
晚打不如早打,趁着大夏国境尚且稳定,理应集合兵马开启北伐,一举横扫漠南王庭,非但能铲除诸多邪异的立足之地,还可以顺势将漠南草原纳入国境,创造开疆拓土的不世功勋!
而今火器发展迅猛,治国手段也日渐精深,大夏已然有条件在漠南草原站稳脚跟。
后续治理可仿照川滇,前期选拔蛮人头领,名义上实行蛮人自治,实则暗中派遣大量官吏,弘扬文化教化蛮人,以便推进改土归流,令漠南蛮人彻底归化为大夏臣民,后续便可驱使漠南蛮人对抗漠北余孽,而无需中原子弟流血送命,有偌大草原作为屏障,整个中原便可高枕无忧!
这最后一段的讲述者,重新换为蒋元正。
不过表面上是这位马关总兵献计献策,实际真正出主意的,乃是年纪轻的次子蒋梁,恒王早有举兵之意,这番建言正好说到他的心坎里,每每听得眼前一亮豁然开朗,便亲自为蒋元正倒满酒杯。
蒋梁看在眼里,喜在心中,好男儿胸怀抱负,他弃武从文投奔儒门,正是为了于更高舞台一展宏图立业建功!
含凉殿宾主尽欢。
恒王喜上眉梢,堂堂知命大宗师,竟是有了几分醉意。
……
与含凉殿相比,广明宫的气氛便生疏得多。
即使岳群本是大原府人,同恒王早就相识,后来更是接受恒王抛出的橄榄枝,带领自创宗门投效朝廷,这位斩月门的门主,河西武林的盟主候选,也没有资格与河东之主同桌共饮。
霸道外露的恒王,独坐主桌,两米宽的漆木方桌,却只是堪堪容纳他的雄奇体魄,只因这里的恒王殿下,虎背熊腰身高九尺,典型的武将体格,光是坐着便有无尽威压,候在宫殿左右的一众宫女,大气都不敢喘,唯有低头凝视脚尖。
不过面对恒王,岳氏父子却没有战战兢兢,两人分别占据一桌次席,品酒用膳泰然自若。
恒王清楚,这两人之所以能沉得住气,是因为有恃无恐,落凰城要依仗斩月门,稳固河西武林。
河西武林不同于河东,官方宗门并未占据绝对优势,近期由于三虫教犯下几起耸人听闻的血腥大案,河西好汉便突然闹腾起来,非要选举一位武林盟主,合力对抗三虫教的威胁。
一盘散沙的江湖武林,实际上不足为惧,怕就怕这帮武人结合起来不敢正事,重蹈七年前的红莲浩劫。
所以盟主之位,最好是掌握在朝廷手中,再次也要选一个德高望重的册封大侠。
可事出突然,恒王一时间找不到更为合适的话事人选,便只能押宝岳群与斩月门,竞逐盟主之位。
为此,恒王答应岳群,赐给岳平之一个元文盛会的参与资格,至于岳群提出的其他无礼要求,恒王一概置之不理,然而岳群很是有些得寸进尺,宴席开始时,面对恒王提及的盟主议题,岳群竟然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肯正面回应,摆明要逼迫恒王就范。
想让本王让步?
等你到知命境界再说吧!
一个半步知命,敢和本王摆谱?
恒王冷哼一声,还没见过有人敢在落凰城内要挟自己,要不是顾忌惊动红莲魔教,他早就将岳氏父子扫地出门了。
既然岳群不肯说,那恒王索性晾着二人,看都不看岳氏父子一眼,令场间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
而在倚兰阁,安长生正在艰难重整失望心绪。
短短的十分钟内,他对恒王的伟岸构想彻底崩塌,这位哪里是返璞归真,分明就是个唠唠叨叨的邻家大叔!扯着白易沙说着家长里短的话,前面刚刚吐槽完王府下人如何难管,现在又开始说起儿女之事。
安长生很难相信,这么一个人,是如何令北蛮精兵闻风丧胆的?
难道是像唐僧一样,说得所有敌人头疼欲裂五体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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