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象尊者、无相佛母,便是红莲魔教的左右法王。
前者擅长蛊惑人心,能以寄生神通,同时影响数百目标,曾有一处军营发生火并死伤殆尽,事后查明,所有兵丁全都感染了眼后之眼!亦曾有人投宿客栈,发现上到掌柜下到伙计,再到所有住客食客的脾气,全都暴躁异常,此人出于警惕立刻退房,一夜过后,果然得知客栈死绝,所有人在自相残杀中同归于尽!
此类事件数不胜数,恐怖的是,受害者无一察觉何时感染的眼后眼,因此红莲万象在江湖上,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而比起万象尊者的赫赫凶名,精通模仿变化的无相佛母,便显得低调很多。
她一次只能变换一人,却能够完全取代对方的人生,不仅仅是相貌,还有性格、修为,以及记忆,即使面对最亲密的人,都不会露出破绽!
看看蒋元正就知道了,他身为堂堂的高境宗师,却愣是没有发现,几天来同床共枕的女子,早已换了个人!
曾有苦主被无相佛母取而代之,眼睁睁看着她化作自己的样子,同家人生活、与爱人亲密,仿佛自己的人生不再属于自己,长达三月的痛苦无力,将此人活活逼疯,事后被玩腻了的无相佛母送了回去, 但是人生何以重续?
对不少人来讲, 他们不怕万象尊者的寄生影响, 而是忌惮于无相佛母的身份盗用,遭遇前者还有生还希望,碰上后者几乎必定要社会性死亡!
也正是由于有这两位手段鬼魅的知命大宗师, 红莲魔教才能犹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轻而易举的将大原府城, 渗透成了筛子。
蒋元正面色骤变, 腾地一下站起身来, 由于太过激动,他险些失去平衡, 被一旁的白易沙及时扶住,才得以站定。
蒋元正惊疑不定的看向妻子,随同恒王多年征战, 他坚信恒王并非无的放矢, 可不论怎么审视妻子, 他都无法瞧出半点端倪, 对方的音容气质行为举止,分明与内人别无二致!
“王爷, 怎可凭空污人清白?”蒋夫人面色诧异,跟着满眼悲戚的看向蒋元正,“夫君, 连你都不相信妾身么?”
“这……我……”
蒋元正目瞪口呆,即使到这个地步, 他都不觉得自家夫人有何异常,震惊之下, 蒋元正不禁说道:“王爷……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
恒王轻笑一声,以手作刀猛然劈出, 霎时有一道雪白匹练,斩到蒋夫人的面门!
白易沙、蒋元正等一众宗师,如坠冰窟,恒王出手,他们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不过是一转眼的功夫,凌厉刀芒便已经当头斩下,换他们自己上阵,都必然会死无全尸,更别提毫无修为的蒋夫人了!
然而惊人一幕发生了。
蒋夫人挨了刀斩,面庞正中被一道血线分为两边,却并未遭到分尸,这是由于恒王故意收手,仅为戳穿而非取命,刀芒连骨头都没伤到,只是留下一条浅细红痕!
红痕断面赫然冒出无数肉芽,试图接续断面缝合伤势,然而不论肉芽如何生长,都因残留刀气所阻,无法弥补伤口。
双方僵持不下,断裂边缘不停有肉芽生出,进而遭到刀芒绞杀,视力不佳者从远处望来,甚至会误以为面门断面在扭曲蠕动,煞是可怖!
见此情景,蒋元正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便看到妻子顶着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的断裂面庞,向自己凄然说道:“夫君,妾身好疼啊!”
说罢, 蒋夫人用手指掠了鼻尖一滴血,放在口中仔细品味, 眸光一亮:“妾身的血好甜,比那杏花灵浆分毫不差,夫君要不要尝尝?”
蒋元正头皮发麻,又惊又怒:“你这妖妇,把倩儿怎么了?”
“夫君说得哪里话?妾身不就是倩儿么?”蒋夫人以手掩口,故作惊诧。
恒王看不下去了,大马金刀坐于原位,指着无相佛母的鼻子,破口大骂:“一大把年纪的老太婆,就不要卖弄风情了,恶不恶心?这张脸也是你能变的?以后招子放亮点,元正是本王兄弟!方才一刀小示惩戒,只是让你别再碍眼,快快给本王显露本相,否则下一刀,就要你人头落地!”
“唉,也罢,妾身还要多谢王爷手下留情!也请夫君饶恕妾身的不告之罪……”
蒋夫人仿佛是在同蒋元正告别,眼中流露眷恋之色,细长十指扣住断裂面皮,向两侧哗啦一撕,便径直撕掉了蒋夫人的那张脸庞,显露出无相佛母的本来面容。
眼眶、鼻孔以及口腔,均被面糊似的白色粘液粘连填充,仿佛经历过严重烧伤,根本看不到五官,然而不可言说的无形气质,却叫见者无法心生恶感,而是平白萌发凝静思绪,好似步入寺庙观瞻佛像,给人以极致反差,无愧佛母之名!
无相佛母变换坐姿为游戏坐,虽为“游戏”,却依旧给人以法相庄严的感觉。
她以封腔之口悠悠说道:“王爷真是狠心,就不怕杀错了人?”
恒王哼了一声:“若是没有把握,你当本王会出手?不过红莲魔教还真是看得起本王,三位知命一下子来了两位,就是不知你们那罗生魔主,有没有跟着一块来?”
实际上,落凰城明确知晓无相佛母会随行监视蒋元正!
恒王这些年也没闲着,成功往红莲魔教中安插了不少谍子,此番钓鱼,就是在钓无相佛母,只不过无法确定这位右部法王,究竟会变作何人!
但随着众人齐聚落凰园外,答案便被恒王得知。
元凰离去前的那一声“锵”鸣,已向恒王透露,蒋夫人身具神通!
面对这本质为一部元法的天道奇物,无相佛母藏得再深也会无所遁形!
而万象尊者的暴露,则是要排在后头,恒王本来没有怀疑到岳家人的身上,实在是寄生影响太过明显,经不住白易沙的连番激将,当岳夫人都一反常态的口出狂言,恒王便立刻知晓有两位红莲贵客驾临王府!
至于受到两位法王亲自保护的马关总兵蒋元正,确实是红莲教徒,但他当初入教的时候,红莲魔教还不是魔教,对外打出的旗号是“济世度人”“拯救苍生”!
百姓又不是傻子,明知是邪教还非要往里边钻!
很多邪教、魔教在起步阶段,哪怕打定主意要走上歪路,也会先把自己包装成正经教派,等到忽悠了一大批信男信女,才会原形毕露。
红莲教本来也没打算祸乱苍生,甚至因信封弥勒,一度被民间视作佛门正统,同大夏朝廷有过合作,后来之所以转变路线,是因为在那场轰轰烈烈的造神运动中,造出了魔物红莲,整个教会受到污染,这才成为人人喊打的存在!
而蒋元正之所以加入红莲教,原因很简单——填饱肚子!
当时正值乱世,大夏北蛮交战不断,内忧外患民不聊生,为了口吃的,加入宗教根本不叫事!
蒋元正后来入伍,为的也是一口吃的!
所以他从未把自己当成正儿八经的红莲教徒,但红莲魔教却不这么想,每当蒋元正加官进爵,教中便也秘密给他加封头衔,于是蒋元正在本人并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为了序列仅次于燃烬使的无量使!
虽说蒋元正本人从未打算背叛家国,红莲魔教的行为看起来很像是一厢情愿,但他加入红莲教却隐瞒身份一事,做不得假,怀疑种子便因此被深深埋下。
若非恒王念及旧情,完全有理由将之斩杀!
不过就算蒋元正光明磊落,再过一段时间可就说不准了,马关镇关系重大,无相佛母早有打算潜伏在他的身边,只是后来变故突生,本来拿不到【摩罗指】就应该立刻去死的燃烬使,却于安宁庙前战败被俘,诸般秘密注定不保,潜伏计划才被迫提前。
但两位红莲法王联袂出动,保护蒋元正只是次要目的,他们今日驾临落凰城,另有一件大事要办!
“王爷!我们现在可以开诚布公的谈一谈了!”
既然身份暴露,万象尊者便也不再藏着掖着,操纵岳群夫妇一齐出声,准备把条件和盘托出,然而却再度遭到强势打断。
“本王突然没兴趣了!好好一场元文盛会,差点被你们败了兴致!三人一起破壳,前所未有,百年内恐怕仅此一次,不管什么事情都比不上这个!尔等胆敢踏入落凰城,不就是倚仗那道所谓的改命神通?继续等着吧!若不将神通补全,本王怕你们都没有谈条件的底气!”
恒王霸道无比,方才要人说出图谋的是他,现在不想听的也是他,但即便红莲法王来了两位,也不敢违逆恒王的意思,实在是刚才那一记手刀,将力量运用得出神入化,至少同为知命境界的万象尊者和无相佛母,是办不到的。
知命境界的差距,比及冠、而立和不惑都要巨大。
与恒王相比,两位红莲法王差得很远。
因此他们同样认为,不宜操之过急,理应等到岳平之将那关键神通推演成功,确保手握谈判筹码!
“王爷……”蒋元正面色焦急,夫人生死不明,他无法心安。
恒王随即笑道:“元正放心便是,红莲魔教为了逼你就范,肯定不会为难弟妹!而且镇国与青冥早已奔赴马关,想必此刻,正带人突袭几处红莲据地,就算找不到人,这不还有两位贵客来谈买卖么,本王大不了让一些利,总会令弟妹安然归来!”
青冥,便是世子殿下李青冥,而“镇国”的全称则是镇国将军戚镇国,此人还有另一个广为流传的称谓是——
老将军!
“谢王爷!元正定当为王爷肝脑涂地万死不辞!”蒋元正心潮澎湃,士为知己者死,恒王如此待他,蒋元正无以为报,唯有死命报效。
“自家兄弟,何必言谢?这本来就是应尽之责!”
恒王洒然笑道,正所谓千金买马骨,蒋元正这匹千里马,值得他付出一些代价。
这一幕,在郡主殿下和白易沙等人眼中,俨然如同青史流传的君臣佳话,但在两位红莲法王看来,收买人心的意味太过明显,无非是恒王出手阔绰了些。
至于老将军远去边关,攻略红莲据地一事,两人毫不担心,罗生圣主就在总坛当中,而且……
众人的注意力再度回到窥光镜内,元文盛会进行到这个阶段,几乎已经尘埃落定,唯一的悬念是元凰究竟如何破壳,是选择一个还是三个全要?
这个问题就算是恒王自己都回答不了。
万象尊者用岳群的口吻,突然问道:“王爷,答应斩月门的那些条件,可还作数?”
恒王摆手,淡淡说道:“本王答应的是岳群,不是斩月门,若斩月门换了主人,那就算了!”
“如果事情谈得顺利,不仅岳家三人会安然无恙,蒋夫人也能完璧归赵,我等红莲教徒还会在河西配合王爷行事,将河西江湖牢牢地抓在王爷手中!”万象尊者诡笑道。
“呵,帮本王掌控河西江湖,你们又能得到什么?”
无利不起早,恒王深知红莲魔教的算盘,打得比谁都响亮。
“我们只想表示诚意,同王爷冰释前嫌!”
咔嚓!
万象尊者说完,恒王便直接捏碎了杯子,由于太过用力,手心甚至有电光闪烁。
王妃景敬秋与郡主殿下都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待万象尊者,七年前那场红莲浩劫,被落凰城视作奇耻大辱,那一战中,恒王失去两个儿子和岳父岳母,府城百姓死伤惨重,淘米老巷至今都为人谈之色变。
想要冰释前嫌?不是不行,前提是魔教高层全都提头来见!
恒王冷冷地看向万象尊者,用命令式的口吻说道:“从现在起到元凰归来之前,你再敢主动说一句话,本王定斩不饶!”
万象尊者立时收声。
此刻若是爆发冲突,结果必然是一命换一命,两位红莲法王能够联手斩杀恒王,却也会被恒王拼掉一个。
万象尊者断然不想承受恒王怒火,同无相佛母交换了视线,便耐着性子等待盛会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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