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边的茶楼里,骆君摇坐在窗边托着下巴打量着坐着自己对面的骆谨言。
骆谨言有些无奈地放下茶杯,“看什么?”
骆君摇笑眯眯地道:“大哥这几天不忙吗?我才刚送苏姐姐回家,你就出现了?”
骆谨言道:“是挺忙的,不然也不会连你帮官府勇擒通缉犯都是听别人说的。”
骆君摇却并没有被他糊弄过去,微笑道:“这么说,大哥是专程来关心我的?”
骆谨言凉飕飕地瞥了她一眼,骆君摇却笑得更欢了,“大哥,担心就直说嘛。不过苏姐姐的问题已经差不多解决了,你没有机会英雄救美了。是不是很惋惜?”
闻言骆谨言神色稍缓了几分,“解决了?”
“嗯嗯。”骆君摇连连点头,骆谨言的目光落到了她放在手边的木盒上,骆君摇连忙将木盒抱在怀里,“这个不能给你看,这是苏姐姐的秘密。”苏姐姐这么信任她,她当然也不能辜负了她的信任。
“她倒是挺信任你的。”骆谨言淡淡道。
骆君摇脸上露出几分得意之色,“那当然,我就是这么一个值得信任的人的呀。”不像你,现在还是个路人甲。
骆谨言叹了口气,道:“也罢,既然事情解决了,我也不多问你。我之前跟你说带着谨行出门,你为什么又把他丢开了?”
骆君摇很是无奈,“大哥,二哥也是有正经差事的,不是我的侍卫好吧?他军中有事出去一趟,下午就回来带我去看蔡先生的进展。我很厉害的,而且翎兰和药儿也很厉害,不会有事的。”
骆谨言望着她没有说话,他当然知道她很厉害,但是……
伸手越过桌面在她脑袋上揉了揉,骆谨言轻声道:“最近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骆君摇连连摇头,“没有啊。”
骆谨言道:“若是遇到什么事,打不过的话能避则避,不要跟人硬碰硬。”骆君摇愣了愣,这才明白骆谨言的担心。
其实那点小毛病对她来说都不算什么,毕竟也不是三天两头就发作,触发的阈值还是挺高的。不过大哥毕竟是关心自己,骆君摇还是乖巧地点头道:“我知道,大哥放心好啦。”
骆谨言道:“我这几天会在城外,有什么事派人送信给我,或者直接告诉父亲也可以。”
“我知道。”骆君摇道。
另一边苏家,苏蕊还没来得及踏入自己的院子就被人请去了祖父的书房。因为早先做的事情,苏蕊心里多少还是有几分心虚的。
推开书房的门走进去,就看到苏老太傅正坐在窗前的躺椅里闭目养神。苏太傅年事已高,身体也不大好,虽然在外人面前依然秉持着文人的风骨总是正襟危坐,但在家里私底下还是更喜欢靠着什么休息了。
“祖父。”
苏老太傅睁开眼睛,侧首看向苏蕊朝她招了招手道:“阿蕊,过来。”
苏蕊走到祖父身边蹲下,轻声道:“祖父唤阿蕊过来,有什么吩咐吗?”
苏老太傅打量着孙女,好一会儿才问道:“你的麻烦解决了么?”
苏蕊心中一惊,脸上的神色也忍不住跟着变了,“祖父,我……”
苏老太傅轻叹了口气道:“你一直都是个聪明的孩子,可惜……”
看着苏老太傅了然的神色,苏蕊哪里还能不明白?
“祖父,你都知道了?”苏蕊低下了头,有些羞愧地道。苏老太傅轻叹了口气,伸手摸摸她的发顶道:“苏家这么多孩子,你倒是最像我年轻时候的。”
苏蕊有些愕然地抬起头来,她已经听出祖父的言语中并没有责怪的意思。苏老太傅很快放下了手,笑道:“你父亲和几个兄弟读书都还成,但是都比不上你。我倒是没想到,咱们苏家险些要出个女状元了。”
苏蕊俏脸忍不住红了起来,低头道:“祖父您别笑话我了,我也不过就是……”
苏老太傅笑道:“祖父十三四岁的时候,可还没有考上举人呢。”苏蕊一怔,很快又平静了下来,“我险些给苏家惹了祸。”就算考上了又有什么用呢?她将来还不是要继续嫁人相夫教子?不是萧泓也会是别人。
苏老太傅叹道:“到底还是个孩子,一点小事就手忙脚乱。”
苏蕊不解地望着祖父,苏老太傅并没有训斥她的意思,因此很快就道:“不过事情处理得还算不错。这个事情说大也大,说不大也就不大。你既没有侵占他人的名额,也没有让人代替你去考试,更没有参与舞弊,有什么可担心的。”
“可是,我……”苏蕊低声道。
苏老太傅道:“顶多就是个伪造身份来历,这点事情真闹出来祖父还是能替你解决的。”
苏蕊难得有些茫然,“我……”
苏老太傅问道:“大盛从来没有明文规定不许女子应考,但是前朝是有女子参加科举的。”大盛的制度大体上是承袭东陵的,虽然大盛没有女官但律法中却没有明文规定不许女子应考。当然,苏蕊伪造身份依然还是有过错的,但这点事情还难不倒苏家。
“祖父,您不怪我?如果这事传出去,其他姐妹的名声……”苏蕊小声问道。
苏老太傅叹了口气道:“我们苏家出了个才女,祖父高兴还来不及,只是委屈你了。”
苏蕊连连摇头,“孙女不委屈。”
“你自己做的事情,会有什么代价你自己想必做之前就考虑过。”苏老太傅慢悠悠道:“至于其他姐妹,若是旁人因为你而对其他姑娘也有看法,这样的人不要也罢。”
苏蕊点点头,她第一次偷偷去参加院试的时候才十二岁或许想不到这些,但再大一些自然就明白了,也一直都做好了心理准备,唯独就是担心连累了旁人。
苏老太傅沉声道:“萧家那个小子不识抬举,既然事情你解决了,等萧家大公子进京之后就让你父亲解除婚约吧。咱们苏家的姑娘,用不着受这委屈。”
苏蕊点点头道:“我已经跟父亲说过了,是父亲跟祖父提的?”
苏老太傅含笑看了孙女一眼,只一眼苏蕊就明白了,自己这些日子的举动恐怕从没有逃脱祖父的眼睛。
父亲之所以那么轻易答应跟萧家退婚,除了对萧泓所为所为的愤怒,也有祖父的意思在里面吧?
“多谢祖父。”苏蕊靠在扶手边,轻声道。
苏老太傅摆摆手道:“去吧,别为了这点小事整天忧心。骆家…那位摄政王妃,看着倒是不错。你既然跟她玩得来,平时多走动走动也好。”
苏蕊点头笑道:“我知道,多谢祖父。”
看着孙女出去,苏老太傅又慢慢闭上了眼睛,依然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他是真的老了,已经不能再像年轻时候一样精力充沛,在朝堂上勾心斗角运筹帷幄了。如今他除了担心苏家的未来,小小年纪就在宫中做伴读的小曾孙,就是担心这个太过聪慧的孙女了。
“老太爷。”门外管事轻轻敲了敲书房的门。
苏老太傅眼皮也没有动一下,淡淡道:“进来。”
管事推开门,捧着一个盒子走到了他身边,低声道:“老太爷,骆家送了一个东西过来,说是请老太爷亲自过目。”
苏老太傅皱了皱眉,这才睁开眼,“骆家?骆家的谁?”
管事道:“骆家大公子。”
苏老太傅慢慢坐起身来接过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份不算厚的卷宗,还有一封骆谨言的亲笔信。
苏老太爷只是匆匆扫了那卷宗一眼,便拿起了那封信来仔细看。他的眼睛已经有些不好使了,并不算长的信也看了好一会儿才放下。
管事恭敬地站在一边等着他的吩咐,这两年老太爷做决定的时间总是比过往要长一些,他们这些近身侍候的亲信自然是感觉最明显的。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苏老太傅道:“把这个,拿去给老爷,他如果问起,只说是我给你的。”
管事恭敬地应声,“是,老太爷。”
苏老太傅想了想,又继续道:“把我书架后面那个盒子里的东西,送去给骆家大公子,别让人看到。”
“是。”确定老太爷没有其他吩咐了,管事这才捧着东西恭敬地退了出去。
书房里很快又安静了下来,苏老太傅轻哼了一声,慢悠悠地躺了回去,没一会儿工夫就沉沉睡去了。
苏家依然是一派宁静祥和的时候,骆君摇和骆谨言却遇到了一点小麻烦。
这自然不是她想找事,而是事情主动找上她。
她跟骆谨言聊完事情出门,刚要下楼却被一群不长眼的人给堵住了。
这茶楼虽然不是什么数一数二的茶楼,但是开在最靠近内城的地方往日里还是十分清静安宁的。但是这几天城中各处都多了不少明显的外来人,这些人有的懂得什么是低调,但张扬放肆的人也不在少数,就连那些往日爱胡闹的纨绔子弟也不愿意轻易招惹他们。
两人出了厢房就被四个江湖中人拦住了去路,那四人衣着各异,相貌也是美丑不一,其中还有明显带着异族血统的。
当先的是一个矮瘦的青年,骆君摇在同龄女子中本就不算高,但是这个青年却只比她高出了一寸左右。不仅矮而且很瘦,比骆君摇还瘦,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小小的包着皮的骨头架子。对方肤色蜡黄,长着一双灰蓝眼眸,光着脑袋左边耳朵上还带着一个镶嵌着黑色宝石的耳钉。
这样的打扮,无论从哪一点来看显然都不是中原人。
“这位姑娘,请留步。”那青年拦在了骆君摇跟前,灰蓝眼眸阴恻恻地瞥了跟在她身后的骆谨言一眼。
骆君摇问道:“什么事?”
那青年笑道:“我跟姑娘有缘,想将这个送给姑娘。”他将一个东西递到了骆君摇跟前,骆君摇有些惊讶,那是一个手镯。
一个非常华丽的手镯,手镯是一条蛇的造型,金黄色的镯身不知用什么材质的宝石一片一片镶嵌成栩栩如生的鳞片,还有黑色的宝石镶嵌的眼睛,显得诡异而华丽。
这四个衣着怪异的客人早就引起了楼上其他客人的注意,这会儿见他们突然拦住了两个人自然都看了过来。再看那男子突然拿出这么一件东西,离得近的人忍不住惊呼出声。
那镯子看起来,几乎要让人以为是一条真正的蛇了。
骆君摇微微蹙眉,正要拒绝就听到身后骆谨言道:“她不能收你的东西。”
那青年抬头看了骆谨言一眼,声音阴冷,“京城里的公子哥儿,劝你不要多管闲事。”显然是将骆谨言当成了上雍皇城中一个普通的富家公子。
骆谨言脸上的神色有些冷,一把将骆君摇拉到自己身边,道:“南疆的蛇镯,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如果我一定要送呢?”似乎没想到骆谨言竟然认识这东西,青年看向骆谨言的眼神越发阴沉起来。
骆谨言毫不相让,“你可以试试。”
蛇镯是什么?骆君摇有些好奇。
“这姑娘是你什么人?”青年突然问道。
骆谨言道:“与你无关。”
“看来不是你的妻子了。”青年突然笑了起来了,只是他的笑容看起来也有些可怖,“既然如此,你现在走我饶你一命。”
骆君摇被雷得浑身发麻,忍不住扭头去看看骆谨言又看向那矮瘦的青年以及他身后的三个人。
那三人显然是当在看戏,并不插手也不劝那青年,只是兴致勃勃地站在一边看着。
“蛇镯是什么?”骆君摇问道。
骆谨言道:“回头跟你解释,总之不能碰。”
“哦,好的。”骆君摇点头,对那青年道:“他是我哥哥,但是我确实已经成婚了,很抱歉你的礼物我不能收。”
闻言,那青年脸色瞬间变得阴沉冷厉起来。跟他比起来,白靖容身边那个穆萨几乎算得上是开朗阳光了。
骆君摇对上那双灰蓝的眼眸,甚至有一种被野兽盯上了的感觉。
一种危险的感觉油然而生,骆君摇瞬间警惕了起来。
“成婚了?”青年阴恻恻地道,“没关系,我不在乎。”说罢,他突然伸手朝着骆君摇抓了过去,骆谨言冷哼一声,抬腿一脚踢在了他手臂的穴道上。那青年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抓向骆君摇的手突然变换了方向朝着骆谨言的腿抓去。
骆君摇这才看到那青年的指甲比皇城中许多贵妇还要长,不仅长而且看起来坚硬如铁泛着尖锐锋利的冷芒。他的指尖是一种不详的黑色,指甲盖上甚至还有诡异的花纹,骆君摇隐隐觉得那花纹仿佛在蠕动。
来不及多想,幽月刺飞快地出鞘挡在了那青年的手指和骆谨言的腿之间。指甲撞上幽月刺刀身,发出一声清脆的仿佛金属撞击的声音,丝毫未损。
那青年咦了一声,后退了两步这才将目光落到骆君摇和她手里的刀上,“没想到,竟然还是个会武功的小美人儿,那就更好了。”
青年似乎越发兴奋起来,灰蓝色的眼眸死死盯着骆君摇带着一种志在必得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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