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干净的牢房里弥漫着血腥味,阮廷已经被天牢的差役扶到了床上,旁边有人正手忙脚乱地替他止血。
在过道旁边的铁栏杆下,还有一滩尚未干涸的鲜红血迹。
骆谨言踏入牢房扫了一眼牢房里的所有人,见阮廷还活着方才微微松了口气。
“情况如何?”
正在包扎伤口的人连忙回道:“阮相伤得很重,而且……凶器上有毒,我们已经让人去请太医了。”阮廷这样的犯人,自然不能就让他这么死了,所以第一时间他们就已经派人去太医院请太医了。
骆谨言这才看向其他人,道:“他是怎么下手的?”
这两人被分别关在两间牢房里,除非阮廷自己送到跟前去让雪崖捅,否则雪崖根本就不可能伤到阮廷。
更何况,入狱之前可是全身都会被搜查的,雪崖是怎么将利器带进天牢的?
“看来天牢的防守还是有待加强啊。”骆谨言淡淡道,跟在旁边的官员脸上闪过一丝羞愧。
早年天牢出了犯人出逃的案子就已经让他们抬不起头来了,如今又出了这样的事情,当真是…无地自容啊。可以想见,这消息一传出去,那些人又要挤对他们,说什么宁愿自己修牢房关押放人也不见辛苦抓到的人送天牢里来了。
雪崖懒洋洋地靠在桌边坐着,如雪的白衣上还有几抹刚刚染上的血红。
听了骆谨言的话他也只是抬起头来看了骆谨言一眼,又重新淡定地合上了。
“骆将军,这是伤了阮相的凶器。”一个差役小心翼翼地送上了一个小玩意儿。
骆谨言拿在手里看了看,那是一个看起来极其简陋的小弩,虽然骆谨言并不用这些玩意儿却也能看得出来这是用几样随身携带的小零碎组装出来的。但是……
“以这个东西的大小,就算真的射中了阮相,也不会有这么大的伤口吧?”阮廷那伤势,看起来比被强弓射中了还厉害。
差役也很是不解,道:“但是,阮相确实是被此物所伤。宁王和阮相自己,想必也能证明。”
骆谨言点点头道:“箭头取出来之后,一并送去军器监让他们看看。另外,查查这些东西是怎么来的。”
“是,将军。”
吩咐完这些,骆谨言才走进了牢房站到阮廷床边,“阮相,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是什么都不想说吗?”
阮廷虽然受了重伤,意识却还是清醒的。
听到骆谨言的话,他才勉力睁开了眼睛,道:“骆大公子……我、没什么可说的……”
骆谨言也不在意,“那么阮相是否想听听方才那位公子跟我说了什么?以及……雪崖公子为什么要杀你?”
阮廷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定定地望着骆谨言,显然他也是想要有个答案的。
走到如今这一步,阮廷其实觉得自己挺冤枉的。
虽然确实是他自己做了一些不大好的事情,才被雪崖拿捏住了把柄落到如此地步。但他心里清楚雪崖并不是自己的儿子,阮家跟他无冤无仇他为什么非得拉自己下水?
退一万步说,就算雪崖真的是他儿子,他就真恨他到如此地步?
骆谨言却没有为他解惑的意思,后退了一步有些语重心长地道:“阮相不妨好好想想,人死了不可怕,可怕的是死得糊里糊涂。更可怕的是,自己死了,却还要连累旁人。在下刚刚得到的消息,阮家大公子……似乎失踪了。”
阮廷微微怔了一下,原本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但是对上骆谨言意味深长看着他的目光心中突然一个激灵,眼底闪过一丝急切和不信。
可惜骆谨言很快就打破了他的心中那一丝侥幸,淡然道:“阮大公子并没有走上您为他安排的路,他是真的失踪了。”
阮廷身体一颤,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正在设法为他止血的人连忙按住他道:“阮大人,您别动!这伤不能乱动,小心箭头扎破您身体里的内脏!”
那射到阮廷身上的弩箭十分特别,说是弩箭更像是暗器一般大小,不仅伤口开得大而且扎得深,直接扎进去连个头都没有露出来。不是专门的精通外伤的大夫,压根就取不出来。
剧烈的疼痛让阮廷身体都忍不住哆嗦,痛得说不出话来。他抬手指着隔壁牢房的方向,雪崖此时并没有坐在桌边,而是起身站在了栏杆旁。
他甚至双手扶着栏杆,将头从栏杆的空隙间探了出来,饶有兴致地望着阮廷狼狈的模样。
骆谨言道:“阮相放心,你还是先好好治伤,留下自己的命吧。要知道,死人可是说不了话的。”阮廷若是现在死了,后面可就是别人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要将多少罪名推倒他身上,他也没有嘴反驳了。
他是死后一了百了了,可阮家还在呢。
骆谨言没有干等着太医来救阮廷,而是让人将雪崖押到了审讯室。
天牢里的审讯室其实并没有寻常人想象中那么可怕,因为被关在这里的都是已经定罪的罪犯和一些身份非同凡响的人。前者是不需要用刑,后者则是需要谨慎。
就算是要审讯,一般也轮不到天牢,自有专门负责案子的人将这些人提走。
因此,天牢的审讯室虽然也有一些刑具,但都干干净净的看起来更像是摆设。
骆谨言并没有让人将雪崖绑上刑架,而是让他坐在了审讯室中的一把椅子里。
骆谨言坐在桌案后面打量着依然神态悠闲的雪崖,突然轻笑了一声道:“看来那位雪崖公子猜错了,你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雪崖脸上的神色微变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淡淡道:“骆大公子在说什么?什么那位这位的?”
骆谨言道:“是么?雪崖公子突然袭击阮相,难道不是担心阮相若是松口认罪,朝廷可能会从轻发落让你再无报仇的机会?”雪崖冷笑一声道:“我跟阮廷没有仇恨,另外……他是不会松口的。”
骆谨言并不纠结他的身份,只是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不会松口?”
雪崖笑道:“他若是敢向摄政王坦白,从一开始就不会被我威胁。宁愿参与叛乱也不敢透露的事情,骆大公子要不要猜猜是什么?当然了…阮廷参与叛乱,也未尝没有赌博的意味。毕竟他若是不答应,是百分之百没有活路。若是答应了,说不定还能再博一个从龙之功呢。”
骆谨言微微蹙眉,他考虑这个问题已经很久了,到底是什么把柄让阮廷这样的人宁愿被威胁冒着满门抄斩的风险也不肯透露实情?
以阮廷的身份和这些年的功绩,只要他不叛国,没有造成大规模的无辜伤亡,哪怕是当年跟鸾仪司有些关系,罪名也绝不会比涉及到满门抄斩的谋逆重。
这世上也没有什么刑罚能比得上满门抄斩了。
他看了阮廷的记录,从政这几十年似乎也没有出过什么重大纰漏。反倒是他无论外放还是在朝中任职,政绩都十分出类拔萃。
雪崖打量着骆谨言脸上的神色,眉宇间多了几分尽在掌握的傲然。
“骆大公子,你以为我会全无准备就现身皇宫么?就算那两个人都背叛了我…你们也杀不了我的。”
骆谨言突然轻笑了一声,悠悠道:“如果,我现在就杀了你呢?”
审讯室里半晌没有声音,雪崖定定地盯着眼前的骆谨言。
骆谨言沉稳平静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响起,“如果我就在这里杀了你,雪崖公子准备如何自救?”
雪崖似乎方才回过神来,道:“你不会杀我的。”
骆谨言温和地朝他笑了笑,起身走到墙边抬手从一边的柜子里抽出了一把匕首。
墙上挂着各种刑具,墙角的柜子里装着的也是各种刑讯方面的东西。这些东西虽然并不常用,却十分齐全。
骆谨言抬手轻弹了一下匕首,只听嗖地一声匕首射向了雪崖的脖子。
雪崖眼神一凛,侧首往旁边一靠,匕首贴着他的脖子钉进了他身后的椅背上。
如果他方才不让那一下,这把匕首就会钉进他的脖子。
骆谨言不问所动,重新又抽出了一把匕首轻抚着刀刃道:“雪崖公子,这几天我们一直没有审你,你应该明白是什么意思。”
雪崖冷冷地盯着他。
骆谨言道:“你没有那么重要,朝廷也不接受讨价还价。就算我在这里失手杀了你,你觉得我会受到多大的责罚?”
雪崖依然不语,骆谨言笑了笑,手腕微动嗖地一声,手中的匕首再次朝着雪崖射了过去。
雪崖再次避开,脸上的神色却越发难看了。
身后的椅背上钉着两把匕首,他的坐姿也就越发别扭起来。
骆谨言拿着第三把匕首走回了审讯桌案前,悠悠道:“雪崖公子,与其想得太多,不如先想想怎么活着从这个房间里走出去吧。”
这一次沉默了更久时间,雪崖突然笑了起来。
“骆大公子果然有趣。”雪崖笑道:“你的威胁确实很有用,说的也很对。就算我有万般筹码,如果死在这个房间里了,确实没有什么用处。”
骆谨言道:“公子现在可以说一些我们感兴趣的事情。”
雪崖点点头道:“好啊,不知道骆大公子对南疆感不感兴趣?”
“嗯?”骆谨言微微扬眉,神色有几分诧异。他确实没想到,雪崖开口说得竟然会是南疆。
雪崖笑道:“骆大公子不妨再等等,一个月内南疆若是还太平无事,你可以直接杀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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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五点二更哈。好热啊,才早上就感觉要化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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