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王从亭中出来的时候,一脸平静。
等在外面的老剑侠看他平安出来,松了一口气,忙迎了上去,检查他是否安好。
这一检查确实身体安好,一根头发也不见少,但他却心中生古怪:好像,王爷不一样了?
明明他衣冠都是一样,神色也如以前一样淡定自若,情绪内敛。但不知怎么就是感觉不一样,似乎是……眉梢眼角有些不同?
带有一种风轻云淡的洒脱感?
“王爷?”老剑侠心中七上八下,小心翼翼问道,“你没事吧?”
顺王露出微笑,道:“我能有什么事儿?我好得不得了,从来没这么好过。”
啊?
老剑侠唯唯诺诺,一时不知说什么。
这时顺王接着问道:“徐仙官,我如今可以入城了吗?”
徐终南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只是按照之前领到的命令,道:“听闻顺王在京郊有一处庄园,里面有好温泉。王爷何不去享受一番?”
顺王笑道:“怎么,国师还是信不过我?真是,不是我无礼,国师的气魄比……差远了。好,既然安排好了,我们就去南庄。”
当下队伍掉头往南,绕了半个京城,便到了京郊一处庄园中。
到了庄园门口,顺王笑道:“徐仙官,要不要来庄园小坐?”
徐终南认真道:“若是殿下愿意在园子里给我留一间小屋,下官当然愿意在宝地盘桓几日?”
怎么?小坐变成小住了?要在王府直接住,在王爷眼皮子底下看着他,这么明目张胆吗?
顺王笑道:“南庄虽然不大,但空闲的房子还有几间,岂能没有仙官住处呢?请仙官到客房休息吧。我山庄有好温泉,仙官可以泡汤解乏。”
虽然他满面笑容,但徐终南分明看到顺王身后的老剑侠目光冷峻,似乎在看闯门的盗贼,心中也自发虚,但他接到的命令就是如此,也容不得他迟疑。好在国师的威望如日中天,料那顺王也不敢把他怎么样……吧?
安排定徐终南之后,顺王最终还是回到了庄园后院。
后院,有他的私院,还有他的私人温泉,也就是私人浴室。那是一处木屋,木屋中有玉石砌成的水池,里面蓄满从外间引入的温泉水,又清澈又温暖,一进门雾气氤氲,几乎看不清人。
“王爷终于来了。”
水池中,有人出声。
在仅供顺王一人享用的私人温泉中,居然早已泡了一人。
那人身体在水池里,水面上就露出个脑袋,面色殷红,完全是泡久了的状态。
“嗯,回来了。先生泡多久了?怎的似螃蟹一样?”顺王一面打趣,一面褪了衣服,滑到水里。
哗啦——
那人出水,露出光溜溜的身子,坐在水池边上,道:“总有四五个时辰了吧?我本依约早上到的,结果一进来就发现庄园四周都是眼线,我虽然其貌不扬,但也是生面孔,怕被逮到什么马脚,误了王爷的大事。只有躲到热水里还算安全。”….
顺王忍俊不禁,道:“辛苦先生了。他们还真绝,居然这么早就连我的别院都要搜一遍,看来老家伙是铁了心要再保一次我的侄儿了。”
那人道:“国师一向如此,只尊重座上的那位,不管是谁。我看除非尘埃落定,不然这监视是不会撤掉的。”
顺王道:“没关系,让他们监视好了。我们又没有见不得人的事。”
那人顿了一下,附和的“是”了一声。
我们……没有见不得人的事吗?
我们泡在池子里私会,这个状态还不够见不得人吗?
他想顺王可能是为了面子故意冠冕堂皇、大义凛然,便顺着道:“正是,我们做的拨乱反正的义举,自然不会见不得人。”
他以为自己在给顺王台阶下,哪知道顺王略一沉吟,道:“啊,那件事啊,那就算了吧。”
“什么?”
对方没有听清,重复道:“殿下说什么?”
顺王重复道:“我说咱们的计划,就搁置吧。”
“噗通——”
那人太过震惊,竟又坠下了池塘,溅起无数水花。
顺王当然知道他吃惊,实际上他对自己的决定也很吃惊,但这真是现在他真心的想法:“我想过了,这个计划虽然有成功的可能,但毕竟还是在作乱。此时大晋朝廷风雨飘摇,可经不起这场动乱了。一旦过分,把朝廷连根拔起,我纵然做了三五日天子,不也是笑话?”
他有认真的道:“朝廷是大树,而我是大树的枝叶,我要是损毁大树的根基,只能连同树木一起枯死……”
他越说,对面的眼睛睁得越大,渐渐顾不得平日的涵养目瞪口呆,仿佛一只木鸡。 “啪!”
突然之间,顺王抽了自己一耳光。
只听他咬牙道:“这是什么狗屁比喻啊?”
那人大喜,忙道:“您明白过来了?这比喻简直荒谬!就算朝廷是大树,它也正在枯死,那也不是殿下害得呀?恰好相反,这是大树自己作死,连犯错误,被虫蚁啃食,生机丧失,以至于弄到如今即将枯死的地步。”
“这个时候,怎么能什么都不做,有一天混一天,任由大树自己倒塌呢?那种浑浑噩噩的宗室还少吗?”
“以我说,只有您成为大树,从新沐风执雨,餐风饮露,才能欣欣向荣,使得大树再发新芽啊!”
“与其抱残守缺,不如破而后立!”
他说得诚挚,情绪更激动,顺王也认真听了,叹道:“我何尝不知道你说的有道理?这计划本是本王开的头。但是现在我真的没有这心思了。总觉得没有意思。累了,真的不想折腾了。”
“没意思,也没可能成功。”他摇了摇头,“算了,就这样吧。”
顺王说着,从池水中站起,湿淋淋的用毛巾擦拭。按理说,他为了秘密见此人,身边一个服侍的人也没有,这人应该出来暂时服侍王爷才是,但那人只在水池里泡着,双目望天。….
顺王摇了摇头,出去了。泡澡本是他喜欢的活动,哪怕是不密谋,泡个半个时辰也自寻常,但现在却是了无意趣。
他似乎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动力。
等他走了,那人立刻翻身起来,取过一身袍子略扎了一下头发,就掀起木屋一块板子,从中钻了出去。
沿着地道一直走,到了一个出口,出去是一间静室,一个人也没有。
他将窗帘卷起,就在桌子边上坐下,静静等待。
过了一会儿,一个老头走了进来,关上了门,道:“安先生,我就知道你要找我。”
那安先生站起身来,道:“成阁下,你一定要告诉我上京的路上发生了什么!顺王殿下简直换了个人一样,这必有蹊跷!”
那老者正是顺王随身的剑侠,此时道:“好。我也觉得事古怪,正要先生拿个主意。”
他于是从头开始说,从发发到遇上高远侯,到被高远侯拒绝,又到上京被国师的使者拦在路中一系列事都说了出来。
“王爷一路上有两处可能遭到暗算,一是高远侯那个手下,一是国师那个手下。我觉得第二处更可疑。”
“嗯。”那安先生道,“确实。既然王爷从幻觉中清醒之后还叫你送信给高远侯,自然是雄心未散。倒是见了国师之后……”
他突然道:“你在外面等待的时候看到什么没有?”
那老剑侠摇了摇头,道:“我没看见,但是我一个手下说似乎看到有雷光一闪。”
“雷光……”那安先生道,“只能是国师了!国师是国师动了手脚!是我们大意了。只知道国师强大,言出法随,天雷自降,可从不知道天雷之外还有这么阴险的手段。这种手段第一次启用真的防不胜防。不,也未必第一次用,谁知道他对谁用过,要不为什么京城这么平静呢?”
“这几年外地各督抚闹翻了天,与之相比京城何其稳定?虽然传言中这个王爷有野心,哪个权臣要闹事,但从始至终谁在京城动手了?一直以来,人皆说国师威压京师,让别人不敢擅动,那可是小瞧国师了,他分明是釜底抽薪。”
那老剑侠道:“这么说,王爷真是中了国师的手段了?”
见安先生点头,老剑侠跌足道:“那就难了,就算咱们知道国师的手段,可是既然是国师出手,谁能抵挡?纵然是中计也无……”
他把“无可救药”四个字咽了下去,但就是这么个意思。
不是他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实在是国师是天上仙人,仙人的手段凡人怎么能破解?国师决定出手的时候,结局已经注定。
一时间,他心中沮丧,真有些“大势已去,你回你的水帘洞,我回我的高老庄”的颓败。
安先生蹙眉,似有一瞬间忧愁,但转瞬间就镇定下来,道:“国师是有无解的力量,咱们从力量上解不开。但是还有能克制力量者,那就是规则。”
老剑侠一时无言,这话倒是对的,只是跟没说一样。
你连国师用的什么规则都不知道,你怎么克制?
安先生道:“如今能指望者两位,一位可靠但未必有能力,一位不可靠但能力无疑。第一位,自然是那位……”他伸手一指。
老剑侠苦笑道:“神龙见首不见尾,王爷也未必找得到,咱们怎么找?”
安先生道:“那就第二位,得去求她。就是高远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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