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墨北倒了两趟公交车,回到他家附近的时候,已经晚上七点多了,他先去旁边菜场买了点菜。
这个时间挺晚了,没剩什么新鲜的菜,他买了半斤排骨,两根玉米,回家做汤。
今天倒是没见那几个讨债的人,加上他昨天把人狠狠揍了一顿,竟然也没过来堵他算账。
刘可怡穿着一件黑色长裙,坐在客厅看书,茶几上泡着一壶花茶,已将被喝掉大半了。
看到他问道,“房子找的怎么样了?”
秦墨北把菜放在厨房,回头答道,“差不多了。”他知道他妈最关心的是什么,没等她问就答道,“那边环境很好,按您的要求,依山傍水的。”
他突然想到村里大广播里喊的话,笑了笑补充道,“别有一番风情。”
说完走进厨房,系上围裙,排骨泡在冷水里洗着,玉米单泡在一个小盆里,去去农药,开始淘米做饭。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秦墨北做饭的架势很专业,不知道的人肯定以为这位是高手。老远就能让人感受到一股来自厨神之力的无形压力,挡都挡不住。
然而,他也就是个假把式,装个逼还行。真做出来的菜,不提也罢。
但今天的排骨玉米烫他烧的还不错。
毕竟没什么技术含量,玉米排骨往锅里一丢,加水,再搁点盐,等水开了再煮会就成了。
这里,秦墨北有个独家小窍门,就是放盐的时候,要是掌握不好量,就一点一点放,一边尝一边放,这样肯定就不会太咸没法吃了。
就这,也都是在他无数次失败之后总结出来的经验,相当宝贵。
毕竟三年前,他是个连厨房都没进过的大少爷。
今天这汤是不错,就是米饭没蒸好,水放少了,半生的,没法吃。
他把汤端在桌上说道,“妈,我去楼下买点馒头什么的吧,饭又做坏了。”
刘可怡一边看书一边点了点头。
秦墨北拿起钱包出门了。
赵安歌瞪着自行车一路从国道窜回到村里,路上她理了理思路。
二狗的老表八成就是那个疤痕男,现在还要到他们村里来。她知道秦墨北不怕他,她也不怕。
但这肯定会影响到秦墨北的写生。
她首先得想个办法摸清楚这个疤痕男到底什么情况。
所以,她没直接回家,在村口小超市里面拿了箱牛奶,往车篮里一放,骑着车去了二狗家。
趁二狗和疤痕男还没回来,先去打探一下。
二狗妈在做晚饭,看见赵安歌提着牛奶过来了,手上的饭也不做了,笑嘻嘻地迎了过来,“你说你这孩子,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
赵安歌把牛奶往堂屋桌子上一放,笑着说道,“婶,这不是我家猪不懂事吗,害得二狗都没菜吃了,我替我家猪过来陪个罪。”
平时都是二狗妈二狗妈地叫着,这一声婶,她也是胡诌的。
二狗妈往牛奶箱子上瞟了瞟,这还是光明优+的,一箱好几十呢,比她那几颗菜可值钱多了。
赵安歌吸起鼻子闻了闻说道,“婶,做了什么好吃的这么香,这厨艺真好,都赶上电视里的大厨了。二狗呢,没在家哪?”
二狗妈笑着答道,“没在家,去站台那边接她老表去了,哎,晚上我这烧了鸡,还有鱼,上午赶集的时候还带了点五香牛肉,要不你晚上留下来尝尝?”
赵安歌没注意听她家买了什么烧了什么,她只注意到,疤痕男真的要到上坡村来了。
二狗妈见赵安歌没说话,酸溜溜地说了句,“差点忘了,大鸽子你们家现在有钱,在市里住大别墅开大汽车,什么好吃的没吃过。”
赵安歌赶紧答道,“您可别这么说,婶,恁家不是来亲戚了吗,可不能留下来打扰你们团聚吗不是。”顿了顿又道,“恁家亲戚哪的?”
二狗妈搬了个椅子过来让赵安歌坐,一边答道,“市里的,我姐的孩子,那孩子可怜,没爹没妈的,就一个妹妹,三年前还死了。”
又是三年前。
赵安歌坐在椅子上,开启东家长西家短模式,试探道,“他家都没人了,那恁肯定得上点心了,没事得多叫人到这边来住住。”
二狗妈从里面屋里抓来一大把瓜子放桌上,又把门旁边的垃圾桶用脚踢了过来说道,“来,吃瓜子。”
赵安歌跟着磕了几个,原味的。
她笑了笑,“婶,有品位,这还是原味的。”
二狗妈原本想说,这打折呢才买的,但她没说,开始继续刚才的话题,“他老表,一个月来一两次,那孩子,从小就懂事,一把屎一把尿地把那个妹妹带大,自己连学都没上,哎,你有合适的人不,给介绍个。”
赵安歌刚想说什么,就听见一阵手机铃声吵吵吵的。
“我像只鱼儿在你的荷塘……”
她心里一惊,二狗这么快就回来了?
再一看,二狗妈从院门口的三轮车上的外套里面拿出来一部手机。
真不愧是亲母子,连喜欢的歌都一样。
“喂,二狗,到村口是吧,去小超市买两瓶酒过来,上午赶集忘买了。”
赵安歌从椅子上下来,到院子里推上自行车,冲二狗妈摆摆手,“婶,我先回去了,一会我奶又要找我了。”
说完蹬上自行车走了。
一个月来一两次,那也是够烦人的。
那个疤痕男一看就是不要命的主,她觉得这事还是得告诉秦墨北。
秦墨北接到赵安歌的电话,听她说了疤痕男的事。
他说道,“没事,原计划不变。”
挂了电话,秦墨北洗好碗,看看时间,快九点了。
他拿起鞋架上洗好的那双方口老头鞋,打算去路口还给借他鞋的老婆婆。
秦墨北赶到那边的时候,老婆婆不在,看来真是要把这双鞋送给他了。
他决定再等一会。
等人的时候,他打了一个电话出去。
-“喂,涵姐,我小北,这两三个月,暂时不去画廊了,嗯,找了个写生的地。”
-“上个月你拿过来的三幅画,全被一个跟你差不多年龄的女客户买走了,说是再有你的画,就给她打电话,钱我转你□□里了。”
-“嗯。”
-“对了,那个客户问我要你的电话了,那要不要给?”
-“不给。”
-“好。”
涵姐是一家画廊的老板,一直帮着秦墨北卖画,中间抽点提成,比别家画廊抽的都少,挺照顾他的。
秦墨北又等了会,不见老婆婆来,只好提着鞋子回家了,等以后见着了再还吧。
自小接受的教育告诉他,借别人的东西,是要按时归还并表示感谢的。
秦墨北回到家,妈妈在做瑜伽。
他洗了个澡,回了自己房间,准备早点睡觉。
最近糟心的事挺多,各种不顺心。
他关上灯,躺在床上,酝酿着睡意。
这个睡意一直酝酿了一个多小时也没酝酿出来。
大约是因为他最近睡地都很晚,因为高考的原因,每天复习到凌晨。
秦墨北翻了好几个身,中间还喝过一杯水,上过一次厕所。
不知道怎么回事,脑子里突然就开始放起了大广播。
“赵安歌,恁家猪拱了二狗家的菜地……”
这太魔性了,根本停不下来,“赵……”
他窝进被子里,抱着头,好一会,还是停不下来,“赵……”
最后,他只好坐起来,拿出手机,拨了赵安歌的电话。
赵安歌正在凝神思考,关于人生,关于爱情,关于未来,十分地高深莫测。
冷不防地床头手机响了起来。
赵安歌拿起手机一看,秦墨北!
她兴奋地差点从床上滚了下去。
这是秦墨北第一次主动给她打电话,还是在如此寂寞如雪的夜晚。无数感动人心的爱情故事就是这样开始的。
赵安歌接起电话,还没来得及说话。
就听见话筒里有个十分动听的声音在说,“赵安歌,恁家猪拱了二狗家的菜地……”这个普通话很标准,语调听起来,明显比村里大广播洋气,一点村味都没有。
“Angezhao,yourpig……”
突然,又来了遍英文的,赵安歌差点没听懂,Angezhao,不就是赵安歌吗。
洋气,真洋气。
她还一个字还没说,那边电话就挂断了。
赵安歌翻了翻手机上的通话记录,确定刚才给她打电话的是秦墨北。
而且那就是他的声音。
是那个一本正经的秦墨北无疑了。
赵安歌抱着手机在床上笑地直打滚,秦墨北,太好玩了这个,Angezhao,他是怎么想的起来的。
哈哈哈哈哈。
奶奶在外面敲了敲门,“大鸽子,没事吧?”
赵安歌捂住嘴巴,突然又发现捂着嘴巴她就没法说话了,只好又把手放了下来答道,“没事,我睡了。”
奶奶一走,赵安歌滚进被窝里,又是一阵笑。
她回想起今天白天的事,这还是第一回,她靠他这么近,他还跟她说了那么多句话。
要搁以前,非得等她把他手上的笔给抢了,他才会抬起头看她一眼,再跟她说话。
他惯常对她说的三个字就是,“赵安歌。”
虽然每次都是这三个字,但不同语调,它所表达出来的意思就不一样。
她调皮捣蛋的时候,他说这三个字时候的语调是一字一顿的,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还是会拐弯的。
她对他告白的时候,他说这三个字时候的语调是低低平平的,最后一个字的尾音是短的,让人猜不出他的下一句会是什么。
秦墨北挂了电话之后,意外地发现,脑子里的魔音被他喊跑了,终于结束了单曲循环模式。
他突然发现刚自己挺傻逼的,有点不相信那是他会干出来的幼稚事,大约是被赵安歌给传染了。
她除了有点重以外,人其实还是挺可爱的,就是上学那会,他不想花什么心思在女孩子身上。
“赵……”
卧槽!
后来他也不知道是怎么睡着的。
第二天一早吃完早饭,秦墨北买了束花回来,在卧室搭了个临时的静物写生台,花束旁边搭配了两个苹果,一本书。
又在旁边放了一盏写生用的台灯,在画板上粘好画纸,准备好颜料画笔水桶,埋头画了起来。
赵安歌一整夜就没怎么睡,一会拿出手机看看通讯录,一会又看看矮柜子上他的大鞋子。
一直到日上三竿,她才起床。
起来洗完脸,咬着跟油条朝李总家走去,是要帮她男神租房子去了。
她连后续剧本都写好了。
荒山野岭,深更半夜,灯影摇曳,一介书生,研墨作画,影影绰绰中,一位绝色美人走进了他的房间,天地间只剩下一种声音,你听,啪啪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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