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佃户没见过贼人,可道听途说的听说过。
据说,那些贼人都是五大三粗,膘肥体壮,络腮胡子满下巴,凶狠恶煞的看上去就像是小鬼一样。
可眼前的这个小郎君,不仅仪态端庄,甚至还唇红齿白,简直就是从话本书中走出来的富家公子哥。
要说这人是匪贼,众人是万万不信的。
孙杰有些懵,眼前的这些佃户们聚拢在那里,把自己晾在这里,就没了反应。
要是怀疑自己,好歹也有些反应吧?
要是不怀疑自己,总要说些什么吧,不至于什么话都没有?
“诸位,我想问问,咱们这里,是什么地方?”
孙杰再次开口,语气更加委婉。
这些佃户终于商量出该怎么办,人群中走出一个年长的老汉。
这老汉在这些人当中颇有些威望,将手中的锄头放在地上,来到孙杰面前。
先是给孙杰长长的作了一个揖,随后笑呵呵的说道:“这位小郎君,我们这里叫刘家坡,方圆十几里,都是秦王府的地,我们是秦王爷家的佃户!
我们不知道小郎君从什么地方而来,也不知道小郎君要去什么地方,但我看小郎君仪表堂堂,应该不是贼人。
如此俊俏的小郎君,老汉我这辈子都没见过。现在这兵荒马乱的,小郎君可不敢到处乱跑。今天,是秦王府巡查的时候,估计过一会儿,秦王府的管事老爷会过来。
老汉我嘴笨,说不清什么,要不待会等管事老爷来了,您问问让他?!”
老汉的脸上满是真诚,看上去不像是在说慌。
听到这里,孙杰计上心来。
要真是如此,说不定还真的可以混进西安府城。
现在的秦王是朱存枢,这人,孙杰了解一二。
此人就是一个无能到极致的人,先后投降了流贼和建奴,是一个贪享荣华富贵的人。
其实,明朝发展到现在,大部分亲王都是如此。
连带着王府中的那些下人,也基本都是这副模样,惟利是图。
“既然如此的话,那就这样吧!”孙杰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老汉的眉头舒展了几分,带着人,招呼着孙杰坐在了他家的院子。
他家的院墙只有一人高,一些稀稀疏疏的篱笆做成的院墙。
孙杰坐在院子中的一个石头墩子上,老汉坐在他的对面。
两人中间放着一张低矮的桌子,上面放着一个破口铜壶。
几杯粗劣的茶水下肚,虽有几分苦涩,可此时喝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茶叶不好,可在这农家,也算得上待客有道,许是将过年时招待客人的茶叶都拿了出来。
陈虎他们就像是铁塔一样站在孙杰的身后,警惕的观察着四周。
老汉为三人拿来凳子,可这三人说什么也不愿意坐下。
这让老汉更加确信,孙杰绝对不是普通人。
普通人,又怎么能会有如此高大的三个随从呢?
而且,这三人身上的衣服,甚至连补丁都没有。
不多时,孙杰到来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村落。
村落也就是五十来户人家,村子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全都围在篱笆外面,她们挤挤攘攘的踮起脚,往里面看。
孙杰的模样算不上多么帅气,但也不差,在后世,也能称得上清爽阳光大男孩。
在普遍营养不良的明朝,孙杰的模样,几乎可以用贵不可言来形容。
那些大姑娘小媳妇们打小没出过村五十里,平时接触的人都是些粗糙汉子,哪里见过外人?
所以,当她们看到孙杰的长相时,瞬间移不开眼睛了。
脸齐刷刷的红了一大片,就像是喝了酒一样。
“看什么看?赶紧回家做饭去,人家是天上的星宿,不准再看了!”
夫家的呵斥声连绵不绝,醋意开始笼罩。
那些大姑娘的父母们,也呵斥着她们回去。
恐怕今夜过后,孙杰的身影将会出现在很多人的梦里。
半大的孩子,穿着破烂的衣裳挤在院子中,脸上满是好奇。
很多大人都挤在这里,更别说是孙杰了。
村里除了秦王府那肥胖管事之外,平日里见不到其他人,现在来了一个如此俊俏的小郎君,如何能不惹人注意呢?
孙杰静静的喝茶,时不时朝四周围观的百姓报以笑容。
日头升到正空,已经是正午时分。
村外出现了一辆驴车,秦王府的管事来了。
“今日怎不见这些佃户忙活?真是怪事!”
坐在驴车上的管事往周围的田地看去,稀稀疏疏的麦地里几乎没见人影,这让管事疑惑不已。
不过,这些事他一般不计较。
庄稼地的收成是这些佃户的,只要佃户每年能交够租子,其余的事,一概不管。
刚一进村,管事就被村子里的佃户发现。
老汉很快知道了这个消息,于是,他让孙杰先在这里等一会,自己带着几人急忙去迎接。
周围的人一下子少了一大半,孙杰看向老汉离开方向,作沉思状。
片刻后,看向身后的陈虎,“将矿泉水瓶子给我一个!”
虽然不知道孙杰要这瓶子干什么,但还是从怀中取出一个,交给了孙杰。
孙杰喝完水的瓶子被他扔了,陈虎见这东西稀奇,于是就将瓶子捡了回来。
也就说,现在陈虎有好几个。
将瓶子上面的标签撕掉,哈了哈气,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污垢。
一个透明如新的水瓶子,出现在孙杰面前。
揣进怀中,像没事人一样,静静的坐着。
一刻钟后,秦王府的那个管事在老汉的带领下,走进了院子。
“我说刘老汉,你的胆子可不小啊,现在什么世道你不知道吗?要是贼人的话,你觉得你的脑袋值几个钱?就不怕朝廷把你砍了吗?”
人未先至,声已到来。
声音落下不久,孙杰就见到一大帮子村民簇拥着一个五尺来高的肥胖中年人走进了院子。
刘老汉跟在中年人的身后,小心翼翼的解释:“管事老爷,他绝对不是贼人,老汉我活了几十年,从来没见过如此俊俏的人!”
管事看到了孙杰,看到了孙杰身后的陈虎三人。
本来还在嘟嘟囔囔的他,此时也闭上了嘴。
好歹是秦王府的管事,基本的眼力见是有的。
虽说整个陕西秦王最大,可这是个人情社会,不能凭借着自己的身份就胡作非为,不要忘了第一代秦王是怎么死的,有些人,还是要好好对待。
孙杰衣着大方,仪态端正,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管事收起了轻视的心。
拱了拱手,来到孙杰面前:“这位小哥,是何处人啊?”
没有多少笑容,可语气比之前好很多。
看人下菜碟是这些人的看家本事。
“我嘛,来历暂且保密,我今天来这里,其实是为了您来的!”孙杰站了起来,回了一礼,笑着说道。
管事疑惑,此人自己从未见过,今天突然来这里,说是为了我来的,实在奇怪。
“你我二人可认识?找我何事?”管事谨慎的问道。
管事打量了一番孙杰,暗道:“这家伙莫不是前来攀关系的?莫不是想通过我,攀秦王的关系?”
想到这里,管事的心里不免起了轻视的心。
这样的事,遇到的太多了,难怪他会这样想。
孙杰笑道:“我和阁下素不相识,今日乃是恰好!”
“有意思,有什么事,你赶紧说,我还有事!”管事的语气开始变得恶劣,刚才的随和,也消失的一干二净。
孙杰笑了笑,从怀中将那个矿泉水瓶缓缓取出。
管事的眼睛直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孙杰手中的矿泉水瓶,都快蹦出来了。
“这是何物?为何如此纯洁?”管事指着孙杰手中的矿泉水瓶,语气颤抖的问道。
纯洁的就像是空无一物一样,如何不让人惊奇?
孙杰没有解释,将桌子上放凉的茶水倒了进去。
略有些浑浊的茶汤在粗瓷碗中拙劣不堪,可当进入这瓶子之后,竟有几分剔透之感。
孙杰将水瓶放在阳光下面,微微转动,光线经过水瓶的折射,竟然产生了流光溢彩的感觉。
周围的众人看的如痴如醉,越发觉得瓶子珍奇。
管事也变得激动。
“此物,此物莫不是琉璃瓶?不对,琉璃瓶没有那么大的,而且也没有如此纯洁的。
王府有几个琉璃瓶,不过都是巴掌大的,还没有这么纯洁,这到底是什么东西?难道是传说中的玉净瓶?”
管事一下子就开始胡思乱想,目不转睛的盯着孙杰手中的矿泉水瓶。
管事是秦王府中的一个田亩管事,叫周大,地位不高,像他这样的管事,王府中还有好几个。
地位虽然不高,可好歹是秦王府的管事,也见过不少的好东西,唯独没有见过如此纯净的瓶子。
将手中的瓶子放下,孙杰道:“阁下乃是王府管事,阁下觉得,这种东西,要是拿出去售卖,能卖多少钱?”
管事盯着瓶子,稍加思索之后,说道:“此物神奇无比,浑浊的劣茶汤在里面就像是琼浆玉液一样,要是售卖,价值定然不低。
这种东西市面上没有,不好估价。但去年王爷派人在东南采买过琉璃饰品,里面就有一个巴掌大小的琉璃瓶,那个东西,都要将近百两白银,估计此物,价格要在它之上!”
孙杰再次将瓶子拿起,在周大的面前晃了晃,笑道:“要是我将此物送给阁下,阁下以为如何?”
“哈哈,果真吗?真的吗?”
周大兴奋起来,眉开眼笑。可兴奋转瞬即逝,怀疑涌上心头。
常言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天上不会掉馅饼。
“嘶!”
周大倒吸一口冷气,用怀疑的目光看向孙杰,“送我?你我既不是亲戚,又没有关系,为什么要送我?莫不是有事要求我?”
孙杰道:“像这样的瓶子,我还有好几个,可惜,我人生地不熟,不知道如何售卖,阁下既是王府管事,应该有路数!”
“明白了,明白了!”周大连连点头,毫不客气的将孙杰手中的瓶子拿了过来。
刚一入手,周大再次被震惊了。
本来以为此物乃是坚硬物品,没想到竟然如此轻薄,温润如玉,光滑精良。
“好好好,哈哈哈,好啊!”
周大反复把玩,笑的合不拢嘴。
良久之后,周大将里面的水倒掉,把瓶子小心翼翼的塞进怀里,道:“这个东西我就收下了,我很好奇,你都有这种宝物,加上穿衣打扮不像常人,来历应该不凡,应该有的是售卖办法,为何要让我帮忙呢?”
这是周大最想不明白的一点,孙杰穿衣打扮,根本就不是常人,身上又有这种宝物,不像是没有背景的人啊。
这种宝物的价格不用多说,要是其他人,恨不得藏的严严实实的,为什么孙杰却要分自己一杯羹?
“阁下,这点你应该比我懂,应该比我懂吧!!!”孙杰指了指西安府方向,若有所思的笑了。
周大也很快明白了过来,“哈哈哈,懂了,懂了。”
不过是找个大腿好办事罢了,在陕西地界上,还有人比秦王的名头好使吗?
“你就不怕我黑吃黑?不怕我将你的货物全都弄走?将你的货源全都弄走?”周大的眼神忽然变得阴狠,这是在试探孙杰的底细。
孙杰还是刚才那副模样,毫不在乎。
“阁下是想赚一时的钱,还是想赚一辈子钱,应该比我明白。
我的这些东西,只有我才能弄到。这话可不是我在吹,这个天下间,也只有我才能弄到这些。
要是阁下想试试,那完全可以试试,我随时奉陪!”
孙杰云淡风轻,丝毫没有将周大的威胁放在眼中。
这不免让周大又对孙杰高看了一眼。
“哈哈哈!”
周大的脸变得比兔子还快,既然如此,那就好办了。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咱们在城中详谈吧?”周大换上了笑容。
孙杰点点头,道:“行啊,那就进城吧,有些事我要说清楚。
前几天,我遭了匪,路引钱财什么的全都被抢了。”
周大一愣,道:“那些人只抢了路引和钱财?为什么不抢你的宝贝呢?”
“这谁知道呢,许是匪贼不识货吧!”孙杰信口胡诌。
周大当然能听出孙杰的话有些问题,可也没有多问,只是叹了一句匪贼不识货的话。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孙杰没有明说,周大也懒得再问,只要以后能赚钱就行,只要和流贼没有关系,管他来历如何呢。
再说了,时间还长,慢慢调查也行,不急于这一时片刻。
至于周围那些佃户,周大压根没注意。这些佃户,在他眼里根本算不得人,他们哪里知道什么是宝物,什么不是宝物。
字不识一个,话都说不清楚,怕什么?
至于传出去?这里十天半个月不会来一个人,除了自己之外,也不会有谁来,怎么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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