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遇筷子顿了顿,好笑道:“你确定你是来照顾我而不是来打击我的?”
殷琙还真是来照顾他的,照卫卿的方子帮忙配药熬药,从上午来一直待到苏遇用过晚饭以后,才回去。
一开始殷琙提出要去苏遇家时,卫卿还惊讶了一番。在殷琙保证不会给苏遇吃药方以外的乱七八糟的药以后,卫卿才答应。
很难想象,一个六岁的孩子,在这方面竟然能独当一面,遇到一些事情也能拿主意,竟然还有模有样地帮苏遇摸一摸脉象。
苏遇问:“怎样?”
殷琙道:“恢复得还算好,但你很虚。不要紧,等你伤好后,再给你吃点鹿血片,补补就行了。”
苏遇又问:“你爹准你来照顾我?”
殷琙看他一眼,道:“比起让我娘来照顾你,我爹当然愿意让我来。”
“……”苏遇无语片刻,又道,“那你为什么又要来?”
殷琙道:“我高兴。”
苏遇淡淡笑道:“你是想替你娘来偿还我的意吧,不想让你娘欠我。”
殷琙没回答。
苏遇又道:“你娘不欠我。”
苏遇常常会看着殷琙这个孩子失神,透过他在看另外一个人。这孩子太通透了,和他母亲一样。
苏遇养伤时,殷琙去他书房里找他要的书来给他看,自己搬着张椅子坐在他床边,也翻来一本书看。
有时候遇到晦涩不懂的,他就移到苏遇眼前,指给他看,让他说明一下是什么意思。
两人竟也十分和谐地度过了一些天。
后来有一天,殷琙在翻书时,无意间翻到了一张纸,纸上并没有多余的字,就只有一个人的名字——卫卿。
他当然知道那是他娘的名字。
他也知道字迹是苏遇的字迹。
大概是苏遇看书时写下的吧,后来随便就夹在了书页里。
殷琙道:“你教我写我娘的名字时,很认真。”
苏遇看见了那张纸,也丝毫没有被拆穿的惭愧,道:“嗯,也就认真过这么一回。”苏遇反问他,“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
不想殷琙点点头,道:“有点。你遇上了我爹那般的对手。”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也能闲话半日。
等苏遇的伤彻底痊愈后,亲自登门到大都督府、要认殷琙做义子这件事,轰动了朝野上下。
大家都有些懵,谁也不知道大都督和首辅究竟是怎么想的,反正最后首辅是收了大都督的儿子殷琙做义子。
要说起首辅和大都督的关系,那可谓是复杂。
这二人,是敌,是友乎?
人们揣测,大概是亦敌亦友吧。棋逢对手的人,总是格外惺惺相惜的。
首辅没有家室妻儿,所以连大都督的儿子也不放过,硬要抢过来当半个儿子。
总之殷琙的身世背景应该彻底算得上无人敢惹了。因为朝堂上有权有势的几个大佬都特么是他的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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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厂很快就把这次的刺客事件弄清楚了,但凡与刺客有着任何联系的人,都被牵涉其中。
这些人想动大都督的家人,那大都督便连着与他们有关的所有人都一并做了。
殷琙去卫厂看过剥人皮、拆人骨,过程里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他甚至在锦衣卫拷打对他和他娘放冷箭的刺客时,趁锦衣卫没注意,抓起旁边的椎骨刺就往那刺客身上扎去。
锦衣卫们都愣住了。
殷琙若无其事地抹了一把小脸上溅上的血迹,道:“没事,我避开要害了,死不了。”
大家都不胜唏嘘,已经有了大都督这样一个大魔头了啊,看样子这还有个小魔头?
从那以后,殷璄对他的要求突然变得十分严格,亲自教他功夫,刀法剑术,骑射技法,一招一式他都亲自来教。
殷璄对他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殷璄不在的时候,殷琙有能力保护好自己和娘。
殷琙随殷璄训练回来时,卫卿都会为父子俩备好温热的洗澡水和饭菜。
殷琙知道,母亲对自己很温柔,而她所有的温柔,最初都是源自于对父亲的爱。而父亲对自己既严厉又包容,而他的严厉和包容,同样是源自于对母亲的爱。
正是因为他们的相爱,才有了自己,才有了这样一个家。
殷琙成长得非常迅速。
到他十岁的时候,身高窜了好大一截,且五官模样,似乎越来越往“美”这个字眼上靠,离他爹的丰神俊朗越来越远……
有时候卫卿看着殷琙那张脸,忍不住想,这为什么是个儿子?难道这不该是个女儿吗?
殷琙在武功上也进步得非常快,他十三岁的时候,卫卿就发现自己已经打不过他了……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自己老了,亦或是经常被殷璄折腾得腰酸腿软的缘故。
京城里谈论起都督府的八卦时,不得不感叹一下。殷小公子男生女相,既有他母亲的美貌,又有他父亲的手段,放眼京城,怕是再找不出第二个啊。
如今他还只是初展头角,将来还不知是个什么样风华绝代的人物。
说起他的美貌,人们不得不又联想起另外一件事。
据说他十五岁的时候,带着人到别处去完成他父亲交给他的任务,没想到半途中遇到下山抢劫的山匪。
山匪见其模样,竟不知死活地把他抢上山去当压寨夫人。
结果显而易见,最后大都督派人来接应时,他已经端了匪窝,清剿了整个山上的山匪。
首辅身为他的义父,在听说他被人抢了,同样也派人来接应。
只不过苏遇自己还是亲自来了一趟。
彼时当他到达匪山山脚下时,一抬头就见山上猎猎火光。一队锦衣卫整齐待命地同是候在山脚下,等着他们的小公子下山来。
苏遇看了他们一眼,道:“大都督没来?”
锦衣卫道:“这点事还不用着大都督出面。”
不一会儿,便见一修长高挑的身影缓缓自那冲天的火光里不疾不徐而来。其衣角浮掠,发丝飞扬,每一步都似闲庭信步一般。
苏遇眯着眼看着殷琙走近,那夜色中缓缓呈现出来的模样,一时让他恍如当年,初遇见卫卿时的光景。
殷琙声色如常地唤他一声“义父”,随后便翻身骑上马,带着锦衣卫往前小跑了两步。他又勒马停下,回头对微微失神的苏遇道:“我爹娘在山庄里酿桑葚酒,义父要去尝尝往年的酒滋味吗?”
苏遇回过神来,淡淡笑了,道:“算了,下次吧。”
他口里的下次,约摸就是下一世吧。
这一生里,他只错过这一次,却值得他回味一世。
人人皆知,首辅爱慕着大都督夫人卫卿,为此一生没有再娶。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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