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云阁是京城最为著名的茶馆之一,每日里顾客盈门,生意兴隆。
茶馆,是除了青楼之外,最受欢迎的消闲之处。
跟青楼相比,茶馆消费低,很多人都能承担得起,是市井百姓最喜欢去的地方。
很多茶馆的生意都很不错,烟云阁的生意格外兴隆。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烟云阁的书场最为有名。这里的说书先生宋铁嘴,号称京城第一名嘴。
他讲的《三国演义》和《大宋宣和遗事》话本,是当今京城乃至于整个大明最后欢迎的。
很多人来烟云阁,都是冲着宋铁嘴来的。
巳时初刻,茶馆里已经客满。
宋铁嘴正在后台的屋子里面喝茶润嗓,掌柜李东楼带着锦衣卫总旗肖大元进来。
肖大元是主管这一片的,有时候也来喝茶听书,跟宋铁嘴也认识。
“哎哟,肖总旗来听书啦,稍等片刻,一会儿就开讲。”
“今儿个既不听书,也不喝茶,找你是为了公干。”
“肖总旗,我宋铁嘴虽然凭一张嘴吃饭,但也只是说书,可没干什么坏事儿啊。”
“不用担心,没人说你干了坏事儿。上面有令,今后说书,开场之后,都要首先宣读这个,然后才能开始说书。”
肖大元把一份儿大明时报,递给了宋铁嘴。
“大明时报?这还是头一回听说过。从哪里来的?”
“司礼监办的,跟邸报相似。不过向大明天下发行,谁都可以看……。”
肖大元就介绍了一下。
他对大明时报了解也不多,不过是按上面交代的话重复一下。
今天是大明时报第一期发行的日子,肖大元和不少同仁一样,都承担了往各个书场、茶馆、青楼等公共场所送报的任务。
宋铁嘴也充满了好奇,就看了起来。
《骗廷杖》?
听说前两天英国公张懋被打了廷杖,外司宝监卿祝祥被杖毙,莫非与此有关?
快速看下去,宋铁嘴越看越心惊。
天哪,这文章写的,不就是骂那些只知道说空话,整天不干正事儿的文官们么。
这个朱寿何许人也,竟然如此大胆,写出这样的文章来?
朝中大臣如果知道了,还不得……。
宋铁嘴不敢想下去。
“肖总旗啊,这文章你看过么?”
“当然看过。”
“既然看过,这种大逆不道的文章,你还叫我宣讲,这不是要了小的命么?”
“呵呵,宋铁嘴,你们看看这报纸是谁编撰的么?司礼监,知道司礼监是干什么的么?”
宋铁嘴自然知道,那是当今万岁的属下。
“难道这个大明时报是当今万岁……。”
“宋铁嘴,看破别说破。叫你宣讲,你就宣讲便是。锦衣卫的交办的差事,你又怕什么?”
“是、是、是,我只是头一回见到,所以多说了几句。我从今日便宣讲就是。”
“唐总撰修说了,后面的那篇《天子微服私访记》,你也可以宣讲。话本都给你写好,省得你自己找人写,你赚大了。”
“这个我也看过,写的是天子微服私访,除暴安良的故事,非常精彩。以后十天一期,每期都有。”
“李掌柜,宋铁嘴讲完之后,你便把报纸张贴在醒目之处,待下一期来了,再换下来。懂了么?”
“懂了,懂了。”
“既然懂了,那就拿钱吧。”
“什么钱?”
“大明时报的钱啊,纸张印刷不用钱么?”
“多少钱?”
“1文钱。”
才一文钱,便宜啊。
“好好好,一文钱,您收好。”
肖大元走后,宋铁嘴就和李东楼两人仔细看了起来。
两盏茶工夫,大致上看了一遍。
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好。
“掌柜的,这些文章,就差指着鼻子骂那些文官和文人,真正宣讲出去,会不会……。”
宋铁嘴心怀忐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后果。
李东楼叹了口气。
“我又何尝不知?但这是锦衣卫交代下来的。若是不讲,这茶馆查封了还是小事,你我进了那诏狱,可就是转眼间的事情啊。”
“这个朱寿到底是何人?能写犀利文章,还能写诗。你还别说,这首《临江仙》,看着就是杰作。”
“还有这个《天子微服私访记》,写的也是活灵活现,真的可以当话本来讲,人们必定喜欢。要紧的是。这还是白话,都不用解释,念着就能听懂。”
“是啊,如今这司礼监的公文,都用上了白话。难道这就是新皇登基的新气象?”
“昨儿个来人喝茶,说皇上驾临京卫武学,那里竟然没人,山长、教授、武生领了俸禄、廪供,竟然几个月都不去武学。皇上龙颜大怒,下旨彻查。本以为都是瞎说,今天这报纸上都说了,看来是真的。”
“哼,自然是真的。咱们茶馆的东家那个二公子,不就是京卫武学的武生么?不是混在这里喝茶听书,就是到青楼捧花魁,你看他有几天去武学?”
“对了,这不名字都写出来了么。这个何玉,不就是他么?”
“哟,还真有个何玉啊。”
“那就是他了。”
两人正在说话,嘭地一声,门被一脚踢开。
说何玉,何玉就到。
何玉带着两个人,也都是京卫武学的武生,又来茶馆听书。
“喂,我说李东楼,宋铁嘴,这时辰都到了,小爷带着兄弟来听书,你们还开不开场?若是不想讲了,就知会一声,小爷砸了这茶楼,到别家听去。”
你他么爱砸就砸,反正是你家的产业,砸了关我鸟事。
李东楼心里生气,脸上却赔着笑。
“二公子息怒,这不刚刚锦衣卫来了,交代了一件新差事。说是开场之前,先读这个大明时报……。”
李东楼就把报纸给了何玉。
何玉看了一下,也没太在在意。
“哼,它锦衣卫管的也太宽了。他们出了个邸报,送衙门里去便是。这里是说书的地方……。”
“二公子息怒,你再看看这个,这里似乎有你的名字,不知道是否重名重姓?”
李东楼把增刊上关于京卫武学的报道,指给何玉看。
何玉一看,不禁大怒。
“这个唐伯虎是何许人也,竟敢如此诋毁我们,还把我的名字公布出来。老二,老三,走,去把那个唐伯虎抓起来,先打个半死,然后送到顺天府大牢治罪。”
这个老二老三,也是武学的逃学生,报上也有他们的名字。
都是平时豪横惯了的人,见此情景,怒火中烧。就鼓噪着要去找唐伯虎。
三人刚刚到了门口,门突然开了,涌进来五六个衙役。
“就是他们三个,果然在这里,统统拿下。”
衙役们一拥而上,何玉几个人虽说是武生,但是并无什么武艺。平时打架斗殴,不过是仗势欺人,别人不敢还手而已,并非他们有多厉害。
衙役们没费什么事儿,就把三人制服。
“放开我,我是何玉,何家二公子,京卫武生……。”
“哼,拿的就是你。你犯事儿了,到大牢里说话吧,带走!”
三人被带走,茶客们议论一阵,渐渐平息。
“掌柜的,这大明时报到底是讲还是不讲?”
“锦衣卫有令,谁敢不讲?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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