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卿玥走了,孙良田和贾小六也走了,只有香菱如一尊佛像般矗立在秋风中。
又是这个昭和。
何花儿走了过来,对香菱说道:“香菱,饭好了,回家吃饭吧。”
香菱的胃里涌起一股酸气来,一直酸到了眼里、鼻子里、嘴里,感觉被醋泡了两天两夜,浑身都酸了,呢喃道:“何花儿,我想回家。”
荷花劝了两句,香菱心意己决,便回屋对江氏和何氏等人说了香菱的情况,江氏决定由褚夏负责驻守铺子,她陪着香菱回褚家村。
一路上皆是沉默不语。
回到了褚家村的家里,负责照顾小莲莲的秦可儿,就迫不及待的告诉二人两个石破天惊的消息--
一个消息是三天前,大舅江富贵来找江芬芳,江芬芳离家出走了;
一个消息是昨天,林月和褚春与老宅分家了,分得了一亩田,二两银子和一袋麦子。
香菱顿时无比震惊,当初林月说分家时,香菱一直认为难度很大,除非发生什么不可逆转的事情,比如说自己家,与老宅势同水火,不得不分。
林月是怎么做到的?如果处在林月的位置,香菱觉得自己都没有十足的把握让奶奶和大伯母这么快同意分家。
正猜测着,门笃笃敲响,江氏去开了门,是林月。
进了屋,林月脸色惨白惨白的,见到香菱眼泪先扑簌簌往下落。
见江氏和秦可儿也都在看着她,立即抹去了眼泪,脊背挺了挺,对香菱道:“香菱,你的房子还能借给我吗?”
林月的性格如同野草,一直很努力,努力的想要改变褚春,努力的想要改善生活,一直如同打了鸡血一样努力。
香菱发自内心的敬佩林月,没想到这样的她,今天竟然流泪了,一定受了很大的委屈。
香菱拉着林月坐在炕上,关切道:“我说过的话自然算数,不过,你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情了,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林月苦涩的扯了扯嘴角道:“褚香苇丢了,婆婆魔魔怔怔的,天天逼着我出去找人,我身子乏累起得晚了,婆婆把我从被窝里薅出来,结果,小产了,孩子没了。”
香菱的心顿时揪起来了,生孩子当娘,是一个女人期待的一件事,就这么说没就没了,林月心理肯定难受。
香菱忙给林月披了件衣裳,关切道:“你这也算是小月子,咋出来吹风呢?以后落下病根儿咋办?”
林月摇了摇头道:“老宅同意我分家出去的条件,就是我不能把婆婆害我小产的事儿说出去。我这几天躲在屋里,村里有人闲言碎语了,所以婆婆把我赶出来,让我在村子里走一圈做样子给大家看。”
香菱气得破口大骂道:“姓刘的心咋这么毒呢!!!褚春呢?他就看着她娘这么磋磨你?”
林月叹了口气道:“褚香苇失踪后,婆婆就逼着褚春和褚秋出去找人,已经五六天没回家了,他还不知道我怀孕呢,没想到就这么没了。”
香菱叹了口气道:“分家的事都谈妥了?”
林月点了点头道:“我一向厉害不让份儿,婆婆怕我四处讲究她做的好事,害得褚秋以后不好说媳妇,没等褚春回来就答应我分家了。只是我没有房子,不得不跟她还住在一个屋檐下。所以,我想再跟你商量房子的事儿。”
在褚家村还是洗衣村的时候,香菱就答应过林月以洗衣服或采皂角抵房款的事儿,没想到后来洗衣村黄了,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
现在香菱家铺子红红火火,尤其是这几天,大量的用工,村里不少汉子和妇人都去干活,一天剩不少钱,再加上赶上分家无房可住,林月的心思就又活泛了。
香菱点了点头道:“房子你可以去住,只是不能是现在。”
林月急忙道:“我明白,我现在就可以给你做工,什么时候存够了房子钱,你什么时候再给我房子。”
林月以为香菱信不过她,要一手交钱一手交房,所以才抢先表明态度。
香菱拉着林月的手叹了口气道:“你误会我的意思了。你现在没出小月子,养不好以后想再要孩子就难了。你这样在老宅没法养身体,就先住在我家吧,等褚春回来有个人照应你了,你再搬家。”
林月怔了一下,眼泪扑簌簌的落了下来,没想到香菱会想得这么周到。
有心不麻烦香菱,但香菱说的有道理,自己这样的身体,再被老宅搓磨几天,就真的连当娘的希望都没有了。
林月本性就很洒脱,不再扭捏,脱了鞋直接上炕道:“好,我在你家等褚春回来。”
香菱就喜欢林月这样的爽朗性子,立即出去抓了一只公鸡,先炖个鸡汤给林月补身子。
到了晚上时候,褚春就急匆匆赶回来了,一下巴的青胡茬儿,眼睛红红的,看着很憔悴。
见开门的是香菱,褚春局促的对香菱道:“谢、谢谢你,我、我来接林月。”
香菱皱紧了眉头道:“你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她回去再发生什么事怎么办?”
褚春红着眼睛道:“我全都知道了,也告诉我娘,人各有命,以后我不会再去找香苇了,有我在家护着月儿,我娘不敢过分。等攒够了钱,我就买房子出去单过。”
香菱叹了口气道:“我家旧宅空着,你现在就去收拾出来,等你准备好了再来接林月回去。”
褚春诧异的看着香菱,脸憋得通红,半天才吱吱唔唔道:“我、我那样对你,你还、还愿意帮我?”
老宅与二房龃龉己久,没想到最危机的时候,香菱竟然愿意帮他,褚春很受触动。
香菱嘲讽的笑了笑道:“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不是圣母,可从来没想过帮你,我是在帮林月。你应该庆幸你娶了个好娘子。如果你跟林月一心,你这个人还算有救,若是跟你娘一心,早晚会害死林月,不如写了和离书,给林月一条活路。”
褚春脸色一慌,急切道:“我保证以后跟林月一心,听她的话,不听娘挑拨,也不再偷懒耍滑,从明天开始,天天出去赚钱,让月儿吃香的喝辣的,跟我不再遭罪。”
一向冷心冷肺的褚春,竟然说出这么一段话来,看来林月对褚春的改变可谓不小。
但也说不定只是心血来潮的说辞。
香菱没理会褚春,只把旧宅的钥匙给了褚春,让他收拾出来、烧好热炕,然后再来接林月。
交待完了也丝毫没有让褚春见林月的意思,褚夏只好讪讪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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