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苡从梦中一瞬惊醒,后知后觉的发现枕着半边脸的胳膊早已被泪水打湿。
已经很久没梦到过哥哥了。
她几乎不怎么做梦,更是从没做过这样的梦,这个梦的后续实在是有些奇怪。
沉进水底那种窒息到濒死的痛苦确实是她曾亲历过的,她失去记忆也是因为溺水。
后背好像还在隐隐作痛,感官清晰的像是重遭了劫难,让她一时有些分不清这究竟是自己残缺的那部分记忆,还是仅仅就是个梦。
抽了纸巾把脸胡乱的擦了擦,沈苡对着已经黑了屏的电脑出了会儿神。
起身从书架上抽了本积了灰的新华字典出来,坐回书桌边用纸巾细细拂去封面上沾染的粉尘,翻开,泛黄的书页里夹着一张沈珩的照片,这是她小心收藏起来的唯一一张哥哥的照片。
自她和哥哥同一天出事后,沈德秋便借口家里风水不好把旧宅给卖了,举家搬到了彭城。
沈珩出殡那天她正躺在重症病房里戴着氧气罩奄奄一息命悬一线,醒来后记忆里出现了一片盲区,那里混沌一片空空荡荡。她总觉得自己似乎是忘了什么很重要很重要的事,可就是怎么都想不起来。
无力又茫然。
睁眼第一句话便是:“哥哥呢?”
虚弱的几乎只有气音。
沈德秋红着眼从口袋摸了包烟出来,敲了根烟盯着看了会儿,又把烟塞了回去,背过身站在窗边一言不发。孔惠芳趴在床头一个劲的哭,没完没了的哭,哭的她头疼。
出了院沈苡在新家静养了一阵,在她一再追问下才从新聘来的阿姨口中打探到一点关于沈珩的口风,说是在她失足掉进江里的同一天出的车祸,当场身亡。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搬家那天孔惠芳把沈珩相关的物件全扔了,这仅剩的一张照片还是在沈苡搬到新家后在杂物盒里无意中翻找到的。
照片里的沈珩还是那副十七八岁神采飞扬的少年模样,穿着恒城一中的校服站在操场台阶上,一手斜插口袋,一手托着一只篮球,回过头看着镜头微微一笑,阳光跃上了眉梢。
沈苡的指尖在照片上轻描着他的轮廓。
很想哥哥,却在这个家里提都不敢提半句关于哥哥的事,一提家里十天半个月都是死气沉沉的状态。
其实沈苡对哥哥的死一直存有疑虑,总觉得家里人似乎是有什么事在刻意瞒着她,但她什么都问不出。
于是她立志要当一名警察,要亲手查出当年哥哥的真正死因。就算哥哥真是因车祸而死,她也想见一见那位肇事的车主,想问问他哥哥走的时候身体是不是完整、走的痛不痛苦?
没能送哥哥最后一程的遗憾成了她探求哥哥真正死因的执念。
后从警校毕业顺利当了刑警,也有了查询内网的PKI。
沈珩的死当年确实立过案,可报告写的过于含糊完全不利于侦查,既没写明事发经过,也没有物证信息,甚至连时间、地点都没写,“意外死亡”一笔带过了他短暂的一生。
既能立案,就说明沈珩死亡事件本身并不简单,这言简意赅的四个字让沈苡完全无法接受。
太蹊跷了。
她怎么都想不明白这样一份报告当年是怎么过审的,摸着线查下去,好不容易找到了当年做笔录的那名退休老刑警的住址,到了地儿才知道那名老刑警年前突发脑溢血已经过世了。
线索卡死在这里,再理不出头绪。
沈珩的真正死因也最终成了拧在她心里的一个结。
房间门没关,孔慧芳拎着两个购物袋兴高采烈的走了进来。
“苡苡啊,你……”把购物袋放到沈苡的书桌上,孔慧芳视线落在了她手里的照片上,话顿住。
沈苡匆忙把照片倒扣在桌面上,用字典压住。
“谁让你留着……”孔慧芳的声音在发抖,话哽在嗓子眼里没能说下去。
一把掸去掩着照片的字典,拿起照片两手捏着边,动作停了一下,咬着牙把照片撕成两半扔进了垃圾桶里。
沈苡因她过激的反应怔了一下,倏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瞪着眼里已经盈满泪的孔慧芳。
“妈!你这是干什么!”
无声对视了两秒,沈苡闭了闭眼压住了冲头而上的脾气,蹲下身把垃圾桶里撕成两截的照片小心挑捡了出来,照片贴着裙边蹭干净。
刚要站起身,孔慧芳一巴掌甩了过来。
“你懂什么!”孔慧芳的眼泪和响亮的耳光同时落下:“你以为你这么做就能让你哥活过来吗?”
沈苡重心不稳一下跌坐在地上,照片脱手飘到孔惠芳脚边,仰起头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毫无预兆给了她一耳光的孔慧芳。
捂着脸在地上静坐了会儿,沈苡自己都不清楚脸上的泪是什么时候掉下来的。
“这是我对哥哥的最后一点念想,你不管不顾的就这么给撕了,你究竟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妈,你这次真的太过分了。”
她从地上站了起来,感觉非常的憋屈,这股憋屈的劲儿迅速蹿成了怒火,一发不可收拾。
“你难道就不想哥哥吗?你这算是什么妈!他是你儿子啊!是不是我哪天出任务牺牲了,你们也要这么对我?”气头上,话不过脑。
孔慧芳再次扬起的手停在半空,捏成拳慢慢垂到身侧。
“你既然觉得我不配做你妈,那好!你给我滚!这个家你也别回了!我以后不当你妈了!你爱去哪去哪!”也是气急了,话都说到破音。
“好!这可是你说的!我这就走!以后我的事你也少管!”
沈苡踢翻了身边的椅子,扭头就走。
孔慧芳看着静躺在脚边的照片愣在原地,待沈苡摔门出去她才一手扶着桌沿动作极慢的蹲了下来,双手捧住撕成两截的照片护在胸口,缩在桌边泣不成声。
沈苡抹着眼泪奔到楼下,险些与端着餐盘从厨房出来的阿姨撞个满怀。
跑出家门一个人站在大门外吹了会儿风,越想越气,原地踟蹰了片刻,折回屋里抓过玄关上的包砸上门往车库走。
开了车门坐进驾驶位,沈苡拧了一下车钥匙,这才发现小白只有一格油了。
把丢在副驾驶位的包拉开翻了翻,里头放着唇膏、口红、定妆粉、一小瓶补水喷雾、两个钢镚和常备的证件,手机下午出警的时候就已经彻底没电了,一直忘了要充,数据线也忘了带。
沈苡扒拉出包里的一小袋狗饼干盯着看了会儿,肚子咕噜噜叫了几声。
要钱钱不够,要油油没有,真是丧到家了。
透过车窗往外望了一眼。
再回去就是狗!
有些赌气的这么想着,转头又看了眼最后剩的那格油,沈苡决定赌一把。
“争口气啊小白。”轻拍了下方向盘,把车慢慢开了出去。
姜可馨租住的公寓离这不远,这一格油应该勉强够用。沈苡临时决定去姜可馨那蹭一晚,先把手机充上电再想之后的事。
她其实早有搬出去的打算,像姜可馨一样租一个公寓,一个人住爱怎么造就怎么造,一屋子都是自由的味道。
以往孔女士再怎么无理取闹顺顺毛哄哄也就算过去了,可这回她算是触到了沈苡的底线。
姜可馨租的那个公寓楼夹在一片高档别墅区中间,据说是当初开发商没能把这一块地谈下来,隔出了可怜兮兮的这一小撮。租金虽贵些,可闹中取静交通又便利,周边配套设施也全,入住率还是很高。
沈苡在门卫处登记了身份信息,这才拿了张临时停车卡把车开了进去。
在门口按了约有五分钟的门铃,沈苡才算是接受了姜可馨不在家的这个骨感现实问题,放弃挣扎,耷拉着脑袋下楼。
在河畔的长椅处静坐了会儿,晚风微凉,沈苡搓了搓胳膊,这才发现自己穿着一件打眼的吊带睡裙就这么跑出来了,连室内拖鞋都没换。
强打起精神站起身,决定先去附近找个便利店把手机的电充一下。
拎着包慢悠悠往全家方向蹭过去,沈苡揉着一直在唱空城计的肚子,想着一会儿手机有电了先买个便当吃一下。
走到便利店门前刚要踩着台阶上去,一眼瞥见了一团毛茸茸的小东西在很努力的爬台阶。
沈苡停了步子,低头看脚边扭着小屁股蹬着小短腿的胖柯基。
这里的台阶设计的比一般的要高一些,小短腿被圆滚滚的肚子耽误卡在第二级楼梯处不上不下的,一脸懵逼的抬起头看着沈苡,发出可怜兮兮的“呜呜”声。
沈苡压在心头的阴霾一下就散了,跟小短腿四目相对,很愉悦的笑了起来。
俯身摸了摸小短腿的脑袋,问它:“傻狗,你主人呢?”
小短腿从台阶上滑了下去,又顽强的折了回来,继续往上爬。
沈苡被它逗乐了,索性坐在了台阶上饶有兴致的托腮看了它一会儿。
毛茸茸的小可爱让人看着心情都跟着变得毛茸茸的。
沈苡从包里摸出狗饼干朝它晃了晃:“傻狗,要不要吃?”
小短腿立马来了精神,迈着小碎步朝她挪了过去,狗爪子啪唧一下搭在了她的膝盖上,歪着脑袋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
萌的血槽都空了。
沈苡笑着把包装袋拆开,拿出饼干喂它。
有两个约莫五十出头的阿姨从隔壁鲜果园出来,手里各提了一大袋苹果,边走边唠着嗑。
卷发阿姨说:“哎,你听说了吗?最近我们这一片好多人家的狗被药死了。”
眼镜阿姨立马点了点头:“这事我知道,真是缺德,我楼下那家的德牧就是吃了陌生人给的狗饼干死的,后来才知道那饼干里头被下了药。”
卷发阿姨拉了拉眼镜阿姨,指着正吃狗饼干的胖柯基说:“你看,那只是不是很像小安家的狗?叫拉什么的。”
“还真是!喂狗的那个女人你见过吗?”眼镜阿姨问。
卷发阿姨摇了摇头,与眼镜阿姨交换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这一席话全入了沈苡的耳,不由一愣,抬起头看向停在对面的两位阿姨。
在两位热心阿姨的迷之注目礼下,沈苡不知怎的竟生出了几分心虚。
眼角余光一扫,发现自己身边站了个人。
对面两位阿姨似乎是都松了口气,朝她身边那人点了点头,手挽着手结伴走了。
难道是狗主人?
要解释一下这饼干没毒吗?可这要怎么解释?
沈苡脑子一热,非常利索的抓起一把袋子里的饼干往嘴里塞,胡乱嚼了嚼,咽下去。
以己之身试验,以求自证清白。
办法虽然蠢,但是有说服力啊!沈苡这会儿觉得自己简直机智的不行了。
吃太急噎了一下,拍着胸口刚要仰起头跟旁边这位解释一下“这饼干真没毒”,一瓶矿泉水伸到了她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婷婷”小可爱的地雷,暖心,抱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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