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当——
无量山天道宗山顶的金钟敲响,钟声宏远,肃穆庄严。
东方的红日升起,金光耀万里,层层紫气飘然而出,一派欣欣向荣之景象。
日早春寒,露出枝头,好似华贵皎洁的明珠,绽放着夺目的光华。
天道宗方圆十余里的护山裙带,群鸟喜啼,清风吹皱了一片岱山翠绿,与天上形态不一的白云蓝天交相呼应,端是一幅令人流连忘返的的春晓图卷。
山下,一列纵深绵延看不见尽头的队伍自南而来。马车隆隆,颛弘撩开窗帘,看着群山壮丽的景象,心中感慨万千。
少年义气志凌云,豪情妖才揽日月。想起与叶无量初相识,颛弘不由一笑,那时还以为叶无量是来自中州蜀山,这才有非同凡响的气度,结果他这看尽江湖风云的招子却还是走了眼。
“啊——不过短短一年的光景,谁能想到当年没落的天道宗,又重新开始登堂入室,搅动九州风云了。未来的日子,可有的过头喽。”
新城建立已经初上正轨,身为一城之主,颛弘夙兴夜寐,难得有得闲的时候,好生欣赏一下自然风光。马车即将抵达无量山下,颛弘放下窗帘,转脸看着一脸疲倦之态的女儿,有些心疼。
时下百废待兴,诸项事业均需得力的人操持,叶无量能将这份重担交给他父女俩,足见其信任,颛弘自然没有没有半点怨言,可幽若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闺女,谁能忍心见她这般辛苦呢。
颛弘说:“若儿,最近你也累坏了。待为天道宗大典礼毕,为父亲自找叶先生说说,重新寻摸个人代你处置琐事俗务,你就留在无量山专心修道吧。”
“能够为先生分忧,女儿很欢喜,爹爹不必心疼女儿,女儿不累。”幽若不假思索地摇摇头,在她心中,先生是神仙人物,她能够随侍左右,已是莫大的殊荣。只是操持些许事务,便喊累不做,反倒让先生请看了她。
“你啊,跟你阿娘一模一样,有什么苦楚都往肚子里咽,从来不与人说。哪怕是爱上一个人……”
颛弘伤感落寞,心中藏着许多事,只是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该如何述说,只得叹一口气,便不再言语了。
幽若从记事起就没见过母亲,在无极阁内也从未找过一件有关她阿娘的物事,颛弘也鲜有提及她那位不知是死是活,身在何处的阿娘。幼时,幽若还常问及阿娘的事,可颛弘总会避而不答,却又独自一人痛苦,幽若心疼自己的爹爹,从此也不愿再问。
然而此番,颛弘忽然又提起阿娘,幽若实在难抑对亲情的思念,她问:“爹爹,阿娘的事为何你总不愿说。她到底是死是活,如果活着,他为何会抛弃我们父女?”
“若儿,等时机成熟了,爹爹便将一切告诉你。现在,你——你就别问了。”
颛弘眼中闪过一缕痛苦之色,他不想面对幽若的渴望眼神,撩开车厢的帘子,下了马车。
幽若抿了抿嘴,紧攥着的拳头松开了,跟在了颛弘的身后,前往玄天峰。
上山之人,直播观众,见此玄天峰盛景无不惊叹——天工开物,造化神秀。
巳时,玄天峰天道殿外的广场,集结有近千人。原先参加入门考核的子弟,不论是前两关淘汰出局的,还是无尽对决胜出等待宣布结果的,尽皆于此。
山门道场,亭台楼宇,珍兽祥云,奇花美景,一应无事巍峨与否、壮丽与否,皆能是玄门宗派实力的体现。天道宗只向外界展示了冰山一角,却足矣震惊世人。
这些汇聚广场的人们,见着周遭景象,向往之至。
中华天道院的学生,他们有些曾经是散修,有些曾在北部一些道门修道,在中华天道院修习一年有余,已足抵十年、二十年孜孜苦修之功。得此殊荣登临仙峰,唯有感恩二字,心中更加坚定以中华天道院为家,效命至死。
入门考核已经淘汰的子弟,扼守叹惋,恨天道宗崛起得太晚,恨自己天资驽钝,与天道宗无缘。而那些即将拜入天道宗的子弟,激动之情难以言表——都说天道宗没落数百年,山中荒芜,虽出了个了不起的叶仙尊,却也未曾料到,天道宗的阵容竟是这般恢宏气派,仙灵多娇。
人们皆知柳玉儿与叶无量之间的事,花间派与天道宗同气连枝是公开的事实,但当上百名身姿曼妙,容貌姣好,举手投足见媚态横生的俏佳人自水月峰飞来时,无一例外,张嘴结舌,迸发出惊人的呼声,“我的天呐,那柳宗主竟然将花间派并入天道宗,自成一脉了!”
事实并非如此,但花间派的女弟子们也不屑于解释。花间派上下只听命于柳玉儿和叶无量,而叶无量又是天道宗实际掌权人,因此天道宗与花间派也不必分个你我,一家人总是亲的。
广场骤然安静了下来,姬诗瑶穿着新制的掌门礼服出现在众人面前,貌美端庄,既有冰山仙子之姿,又有上位者莫可逼视的威严。温良、应无双、钟离和范思茹穿着颜色不一,花纹各不相同的礼服走出了大殿,容光焕发,笑似春风。
天道宗已经许久没有这般热闹了,即便他们生于斯长于斯,也从未见过这般盛景。
李商和欧阳飞羽等一众前来观礼道贺之人紧跟着出了大殿。道门收徒大典本是寻常之事,但天道宗的崛起和云州道盟的打压,使得这场收徒大典格外意义非凡。虽然诸派长辈没有到来,但这些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盛装出席,给天道宗平添了几分春色。
不论明里暗里,各派的态度令人深思。
紫阳真人此次前来为的便是给叶无量撑场子,但因那琅嬛玉璧至今还在冥悟之境,谢紫衣心里有些着急,若紫阳真人不能亲临广场,那来与不来,还有什么意义。
范思茹左右瞧了瞧,不见叶无量,低声问钟离,“宗门收徒大典何等重要,小师弟竟然都不来,他是不是又去哪里鬼混了?”
钟离耸耸肩,无奈地说:“你问我,我问谁去。小师弟,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最是不喜这种热闹的场合,低调些也好。”
“低调,低调,你看你们干的事,哪一件低调了!”范思茹愤懑抱怨,但也只能大事化小,等大典过后,再与叶无量秋后算账。
吉时已到,姬诗瑶焚金牒,清香三炷敬皇天后土。
“大道无为本自然,功夫不到不方圆。三岔路口寻真种,八卦炉中炼性天。没底法船能渡海,随身药物可延年。刑中藏德人难测,害里生恩心要专。四象调和归本面,五行攒簇长金莲。有增有减方为妙,知吉知凶始入玄。脱尽牵缠尘垢物,全成父母末生前。修仙作佛皆由此,余二虚悬俱是偏。”
姬诗瑶一段修真要诀念罢,如洪钟大吕振聋发聩,又似长者苦口婆心,讲述修行要旨。里外之人无不心惊,无不慨叹——随口便是一段修真奥义,天道宗不亏有千年之名。
“天道福泽,神州浩土,诸天气荡,我道日兴隆。天道宗上承祖师遗愿,下秉历代先辈之精神,恢弘志士之气,终得拨开云雾见月明之时。今日,本尊重开山门广收弟子,有教无类,惟愿能培养良才,为天下之安定,九州之繁荣,苍生之福祉,略献绵薄之力。”
上千人欢呼,声浪震天。
温良手捧一轴锦帛,上前宣布,“本次入门考核共有两百三十名子弟参与,第三关无尽对决有一百六十二名,分入六门。经过两日的对决,利剑日月两门并列第一,赤焰、葫芦和长琴三门并列第二,金钱门居于末,共有十三名子弟通关,他们分别是:林晴雪、红袖、赵青锋、关在、李承风、王建国、令狐小影、步非烟……首先,我谨代表天道宗祝贺这十三位成功晋级,成为天道宗弟子,每人奖励极品灵器一件。”
刚刚入门,便能得到极品灵器一件,简直是天降大喜,广场迸发出一阵呼声。那观看直播的观众们,也是纷纷鼓掌叫好,有些在竞猜中赚了不少灵石的人,更是得意欢喜,而那些灵石打水漂的,也没有一个难受的,能够见证一场竞猜的对决,还能得到无极阁的白金会员卡,这笔账怎么算也是不亏。
“再者,我要恭喜坚持进入到无尽对决环节的子弟们。不管你们是已经淘汰的,还是这十三名弟子中的一员,你们的坚韧不屈,勇敢无畏,都应该值得鼓励,你们都是好样的!”
“我宣布,六门积分排名第一的子弟们,每人奖励上品灵器一件,丹药若干,上乘术法一篇;排名第二名子弟们,每人奖励中品灵器一件,丹药若干,术法一篇;金钱门的子弟们也不必失落,每人奖励下品灵器一件,丹药若干,关于奖赏部分,宣布结束。”
温良话音刚落,广场上的人顿时陷入癫狂,这是一场用泪水换来的狂欢。六门子弟,尤其是那些已经淘汰出局的子弟们,激动地抱头痛哭。
“天道宗果然没让我失望,弟兄们,咱们的好日子来了。”
“奶奶的,我的眼睛里面进沙子了。”
“此生无悔入天道宗。”
“嚯,天道宗出手也太大方了,真是羡慕死老子了。”
“北部子弟这下快活了,我们呢?该死的云州道盟,我草你娘的十八辈祖宗。”
“……”
瞧着满广场的狂欢,应无双、钟离等人相识一笑。
一炷香过后,广场终于安静了下来,温良继续宣布道:“无尽对决只取十三名弟子,未免有些不美。我天道宗秉持有教无类的原则,经与掌门商议,决定再录用七十五名弟子。名单如下:楚杰、关飞、元皓……其余参与无尽对决的众子弟,皆可在外门修行。待日后外门举行比试,可凭真才实学进入内门修行。”
温良顿了顿,瞥了一眼王忠,又道:“除王忠除外,凡事参加考核落选的子弟,若想继续修行问道,或是想要从事士农工商等职业,可前往中华天道院学习,结业之后凭成绩和志趣再做去路安排。”
温良收起锦帛,转身便走,忽然想起了什么,又笑道:“对了,获得中华天道院进修资格的子弟,学杂费全面,包吃包住。”
广场很安静,但不知道何时,轰然想起一阵热烈的掌声,这些参加考核的子弟们哭得像是个泪人,连那个要“掏黄龙”的老汉,搂着自己的老伴儿,一把鼻涕一把泪。
广场上唯有一人格格不入——王忠面目狰狞,双拳紧握,气得浑身直发抖。所有考生或是直接拜入天道宗,成为内外门弟子,或是拥有进入中华天道院学习的资格,唯独他被出名之外,而且还当众宣布,于他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如何能忍。
此时,姬诗瑶正准备上前说话,王忠冲到人前,怨毒地盯着姬诗瑶等人,咬牙切齿地说:“天道宗如此裁定,我王忠不服!一万个不服!”
姬诗瑶淡淡地问:“哦?你有异议?”
“我王忠自问天资根骨不比在场的任何差,无尽对决一关中淘汰五人。单这一点,又有几人能够做到。你们凭什么夺了我入门资格,就连中华天道院修行的机会也不给,凭什么!”
满腔怒火释放,王忠怒吼,“天道宗满口仁义道德,张口公平,闭口有教无类。你们这么对我,与那沽名钓誉之徒,有何分别?”
当庭辱骂天道宗,还对姬诗瑶这般无礼,广场众人皆是气愤不已,一同声讨王忠。
王忠置若罔闻,只是恶狠狠地盯着姬诗瑶,“姬掌门,若你给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我王忠就是死,也要将此事公之于众,让天下人之晓你天道宗的真面目。”
王建国豹眼环瞪,抓着王忠的衣襟骂道:“王忠,你他娘的自己做了什么,心里没点逼数么?像你这种阴险无耻的小人,有什么资格进入师门!”
王忠冷嘲道:“说不过人便要动手,王建国,这就是你们天道宗弟子待人处事的方式么。我看与那市井泼皮没什么两样!”
“你——”
王建国气急,挥拳便要揍王忠,广场上空响起一个慵懒的声音,“真是片刻都不得安神呐!”
众人抬头望去,便见一个身穿背心大裤衩,满头鸡窝的青年,揉了揉太阳穴,凭风走了下来。
他就是叶仙尊?这形象也太邋遢,太不修边幅了吧!
众人心中如是想,却也觉得叶无量这般形象,倒是真实,容易教人亲近。
林晴雪眼都不眨地盯着叶无量,见他落地还抓利爪屁股,心里有些失望道:“都说叶仙尊有天人之姿,他这奇装异服的,哪里像叶仙尊了。”
你这丫头,当众编排我,不教知道我的厉害,日后还能得了。叶无量早就注意到了林晴雪,点上一支烟,瞥了一眼王忠,随后径直地走向林晴雪,坏笑道:“小娘子,哦,不对,是小师侄。”
“小师侄,你这么色眯眯的盯着我,不会是有别的想法吧。虽然我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也有很多仙子贪图我的美色,但我可不许你这样哦。我是你的小师叔,咱可不能乱了辈分。”
林晴雪哪料叶无量这般厚颜无耻,心中没有半点准备,羞臊道:“谁——谁贪图你的美色了。”
“不是便好。”叶无量笑了笑,吐了个烟圈,拍了拍背心裤衩,说:“师侄,我这身着装堪称是居家好男人必备的两件套,穿着舒适,脱着方便,怎能说是什么奇装异服呢。”
叶无量叹了一口气,昂首凝视苍云,抽着烟说:“想我叶无量,走在九州时尚潮流的顶端,一时不能为世人理解,也是情有可原。”
说着,叶无量摇摇头,转身朝着王忠走去。
林晴雪满脸黑线,无语至极。
“你就是王忠?”
“没错,不才王忠,见过叶仙尊。”
“仙尊谈不上,我就是一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小郎君罢了。”叶无量摆摆手,颇有些自谦的意味,“适才,听你说我天道宗弟子与那市井泼皮无异?”
王忠心底一慌,方才辱骂天道宗,只是恼羞成怒下的不智之举。现今心有悔意,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想收是收不回来了。他知道叶无量才是天道宗真正的话事人,若是得罪了,只怕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进天道宗了,于是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
“你不必解释。你说的不错,我天道宗弟子本就与市井泼皮没什么两样。”
广场上议论声叠起,大家都不明白叶无量为何如此自贬。
“是人,就有缺点。只要不为祸一方,欺压良善,纵然行事有些不妥,也能原谅。市井泼皮是无赖了些,无礼了些,但也是人,日后多加引导,回归正途便可。我天道宗弟子从群众中来,身上自然也有不足之处,因此我们立志要往群众中去,不然修道何用?纵然有通天彻地之能,只知为祸乡里,不能造福一方,那当真是与禽兽无异了。你说是也不是?”
众人眼前一亮,深以为然。
瞧着叶无量那云淡风轻的模样,林晴雪觉得先前的判断似乎有些武断了。
王忠说:“叶仙尊你说得这些大道理,我都懂。但我不服,凭什么他们都有资格拜入天道宗,加入中华天道院,而我却被除名,当众遭受羞辱。我只想讨个公道。”
“你真的懂吗?”
叶无量不屑地笑了笑,“无尽对决中,你挟私报复逼走林姑娘在前,有因私生恨,妄图杀害元皓,是为不仁;你刚愎自用连累同门在前,后又卖友求荣是为不义。你坐享三关考核给你带来的好处,却又再次大放厥词侮辱师门,是为不忠。你父母生你养你,你不知自爱,心术不正,有负养育之恩,岂非不孝。你有几分机敏,但为人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你有什么资格站在我无量山上,指责我天道宗处事不公,沽名钓誉?”
王忠脸色难看,先前仅有的几分礼敬不在,“叶仙尊,你高高在上,我王忠不过是个寒门子弟。你骂我不仁不义,不忠不孝,我王忠认了便是。但自加入考核以来,你们可明文禁止我之所为?可有明言规定,不可挟私报复,不可背投他派?如若这般,那李承风、关在之流,凭什么能够加入天道宗?”
“无尽对决除了温显示一句嘱咐,不得伤人性命以外,没有任何规则。是,我当时对元皓心有不满,是想教训他一番,但我并未伤他性命。你们天道宗既然设下考核,便该讲清规则。你们不讲,那便没有规则。现在又用这些莫须有的理由来羞辱于我,你们未免也欺人太甚了吧!”
叶无量挖了挖耳洞,说:“你倒是能辩。无尽对决开始前,我温师兄可曾讲过,胜负全在一念之间?佛家讲,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你一念为魔,便注定你与我天道宗无缘。今日天音寺的高僧悟净师兄也在,你若不服,向他请教便是。”
悟净说:“阿弥陀佛。王施主,你心中只有胜负,没有善恶。天道宗不收你,并无半点不妥之处。”
“你仗着淘汰五人,便觉得我天道宗应该收你。你问问那些曾经信任你的利剑门弟兄,若不是他们以命相博,你凭什么?今日我若代掌门破格收你入门,你觉得他们会答应吗?”
“不答应!不答应!”
“好啊。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天道宗门楣太高,是我王忠自不量力,高攀不起。叶仙尊,请将我应得的东西给我。”
王忠伸手向叶无量讨要无尽对决考核的奖励。
“王忠,你还要不要脸了,赶紧滚,天道宗不欢迎你!”
“没错,当初我们那你当兄弟,你把我们当什么了。现在还有脸要奖励,简直恬不知耻!”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
“给他!”
你爷爷的,王忠这臭不要脸的,比小爷我还厚颜无耻。
叶无量冲二两比划一下,向欧阳飞羽等人拱拱手,对姬诗瑶说了句“操持这么大的家业,当真是碎催,我去睡会儿”,随后打了个哈欠,进了天道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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