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就说,Flag不能随便立,因为指不定什么时候,事情就真的朝着你立的Flag飞快地奔袭而去,连拦都拦不住。
于川带着修复又破解的笔记本硬盘资料,证据确凿地把郑怀山从百川控股背后的深水里揪出来的时候,整个特执处,从左琳顾小艾再到林洁尹东训,全都没有听见一点风声。
于川之前去提永嘉的涉案电脑的时候倒是跟左琳报备过,不过这些天左琳横竖看于川不顺眼,堵着气憋着劲儿,知道他死磕“横山系”,就放开了权地让他去查,但是从不主动过问。
所以这天早上刚上班没多久,带着材料从外面风风火火回来的于川满脸振奋地把厚厚一摞装订好的报告十分慎重地放在左琳桌上的时候,左琳也猝不及防,十足震惊意外。
于川在办公桌前目光炯炯地看着她,左琳却看都不看于川,只径自地把那些叠摞的材料在办公桌上铺开了,紧接着,脸色赫然骤变!——
只见桌子上陈列的报告,赫然都跟永嘉和“横山系”有关。
《永嘉地产财务报告》、《郑怀山、陈雁南、陆吉安邮件往来汇总》、《横山系公司内部资金往来报告》、《永嘉地产资金转移明细表》……
事无巨细罗列清晰,左琳猛地从椅子上霍然站起,心跳声仿佛震破了耳膜,她连呼吸都忘了,惊疑不定地拿过那份邮件往来汇总,飞快地翻起来——
那些邮件大得多都是陆吉安发送陈雁南邮件抄送郑怀山、或是陈雁南发送陆吉安邮件抄送郑怀山,再往后,甚至有几份郑怀山亲自批复的邮件,虽然只有短短一两行字,但从邮件就能窥斑见豹泄露出来的重重内部,却已经触目惊心。
左琳翻材料的手都在抖,她把邮件翻了一多半,终于再也看不下去了,颓然地跌坐回椅子上,脑子乱成一团,迎着不明所以纷纷围过来的同事,只勉强稳住声音,下意识地问了于川一句,“这些东西哪来的?”
“我托人恢复并破译了陆吉安个人电脑被删除的硬盘,”于川对这一刻做了无数的心理准备,此刻沉着冷静地对她说:“我还按照这些资料绘制了一张‘横山系关系网络图’。”
左琳觉得自己不能呼吸,她快被憋死了,可是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她不能崩溃,更不能倒下去。她垂着头,借着落下的刘海遮住自己仓惶而无所适从的目光,借着整理桌子上铺散资料的时间,匆匆地给自己架起了虚假的冷静外壳,随后她抬起头来,声音里还是带着控制不了的颤抖,但好歹情绪是已经暂时稳住了。
她看了一眼于川不知何时取过来的一张大约有半长标准地图那么大的纸,点点头,沉声吩咐,“挂起来。”
于川扯过移动白板,将他连夜绘成的关系网贴在了白板上——
那赫然是一张“横山系”关系网络图,那上面,百川控股与郑怀山居正中,围绕着百川与郑怀山,从而衍生链接出了一道道复杂的关系网,都随着这图,在纸上一目了然……
左琳看着图,浑身都是冷的,指尖打着颤,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那边已经看傻了的顾小艾拿出手机下意识地想拍照,却被她冷冷地严厉喝止了,“不许拍照!”
顾小艾吓了一跳,自己也意识到不妥,连忙放下了手机……
………………
…………
当所有谎言都以冷冰冰却无可反驳的证据和数据方式呈现在眼前的时候,左琳当了这些年执行官,心里为了保护自己、也为了不在任何案件中带入私人感情的那道壁垒,轰隆隆地坍塌了。
她的感情和信任几乎已经全然崩溃,可让左琳感到无比难受的是,她却越痛苦,就越清醒。
不让任何人跟着,她凭着心口一口不敢吐出来的心气儿开车独自到了百川控股的大厦,不顾前台的阻拦,穿着整肃的工装,朝任何一个试图上前来拦住她的员工举着工作证,就这么一路直愣愣地闯进了郑怀山的办公室。
如果不是工作或者上班时间碰见,左琳从来都没有穿工装带法徽出现在郑怀山面前过,今天这个阵仗,左琳一进来,郑怀山几乎立刻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他仿佛在最短的时间内已经考虑到了原因,也好像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看左琳瞪着通红的眸子,活动着伤腿动作不太利索地从老板椅上站起来,叹了口气,仿佛意料之中地问她:“不打招呼直接就到了,想必有重要事情吧?”
来的路上,左琳已经妥帖地藏起了她的纠结和绝望,此刻看着郑怀山的眸光异常坚定,“不错,我来就想问老师一个问题,我希望像你之前答应的,亲自解开我的疑惑。”
郑怀山颔首,“我答应你。”
左琳直勾勾地看着他,目光中有一点神经质的执拗,“我得到了新证据,老师是‘横山系’的实际操控人,是或不是?”
“……”早在设计左琳的最开始,郑怀山就知道早晚有这么一天,他以为自己早就为左琳知道他最后的身份做好了准备,可当这一刻来临,他看着左琳坚定的假躯壳下委屈而难过的情愫,虽然脸上一派镇定,心里却也揪着疼,半晌后,他坦然地点头承认,“是。”
左琳眼底隐有水光,“……之前老师一直在骗我。”
郑怀山的心从来没这么疼过,但脸上却始终不动声色,连说话也滴水不漏:“我不承认,我从来没否认过,这是其一。另外我给你提供的财产线索哪一条是假的?”
左琳痛苦而落寞地笑了起来,“……那不过是诱饵,是你的弃棋,目的是将我一步步引入歧途,一步步踏入你设下的陷阱。”
郑怀山叹息,“你不用这么咄咄逼人,那不过是你的想像。”
左琳涩然苦笑,想起刚才见她来了,不声不响从办公室退出去的张思鹏,“张思鹏又是什么?什么时候成为了老师的死忠?”
郑怀山否认,“思鹏是个善良的孩子,我的事与他无关。”
“不,”左琳悲伤到极点,什么伪装也不要了,眸子里全是即将崩溃的绝望,“……他也是你给我设下的陷阱,我的工作、我的生活,一切都在您的操纵之中。”
郑怀山一瘸一拐走到左琳面前,他看着左琳难过,自己也心疼,可是心疼之余却又被左琳满脸的不认同和不理解刺伤了,猛地生出一阵懊恼,“左琳,你是我的学生,也是我的灵魂,很多事情你不能怪我。我把桥都给你搭好了,只等你自己走过来,走进我的生活圈,但你就是不肯!”
左琳难以置信地看着郑怀山,而有那么一瞬,男人竟有些神经质的、热切的盯着他,“左琳,我现在正式向你发出邀请,和我一起,你未来的一切,我都将为你安排好,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他说着想去把左琳搂过来,伸出手,却吓得左琳仿佛不认识眼前这人了一样惶然地连连后退,她痛心疾首又惊恐万状,声音带着些哭腔,却尖锐嘶哑得变了调,“你不能这么赤裸裸地诱惑我,我无论如何不能接受。既违背我的信仰,也污辱了我的人格,我绝不接受!”
“左琳!”郑怀山也失去了冷静和理智,他眼看着左琳在他的算计下离他越来越远,仿佛即将失去这个挚爱之人的预感让他恼怒而恐慌,“为了你,我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我视你为生命,你为什么就是不能走近我呢?为什么……?!”
“我不是疯子!更不是贪得无厌的掠夺者,老师要把我引向何处?地狱吗?!!”
郑怀山失控地大喊,左琳也在失控地大喊,她不堪忍受地决绝摔门而去,办公室的门被甩的震天响,在她身后,郑怀山怒吼一声,将桌上的所有物品扫落一地:“好啊,那就来吧,决战呀!!”
好好的一个办公室,一时间成了风暴现场,外面张思鹏马太连着秘书助理全不敢近前,曾经费尽心机粉饰的太平,终于在这一刻,灰飞烟灭。
可即便如此,左琳走后,坐在老板椅上气恨难平的郑怀山,稍微稳了稳情绪,理智回笼的一瞬间,第一个反应不是担心左琳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之后会做什么,而是懊恼自己不该控制不住情绪,对她发这么大的火……
他长叹一声,还是给左琳发了条语音消息。
微信里,他低沉的声音仍旧沉和包容如海,“左琳,我给你铺好的路无论你走或不走,无论你将来如何对我,我都将永远爱你!”
这像是个宣誓。
原本还能撑着坚强开车回去的左琳点开语音的瞬间再也控制不住,开了双闪把车停在路边,眼泪连成串地落了下来……
爱又如何?走到今天这一步,什么都没法挽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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