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百乐门是刚刚由银行家们投资新建的。里面的设计极其奢华气派,也很有现代感,使用的多是水晶、大理石等豪华材料。舞厅一进门就是白色大理石铺地,由大理石形成的旋转楼梯通向一个又一个舞厅,舞厅的地板都是玻璃地面,里面装有脚灯,个个都像莲花宝座,让人有在仙境中起舞的奢华之感。喜欢跳舞的紫薇最喜欢这个极具现代感的舞厅。
世恩和冬儿的婚礼是在一个礼拜六的夜晚。
华灯初上时,林世恩与黄渊冬的婚礼在这里举行。
黄漪纹是他们的主婚人。
按说,没有结过婚的人是不能做主婚人的。但因为浙江乡下一直就不安静,经常有各种军队骚扰,谁也不敢出门。而黄家老太爷正在病中,乡下也讲究个冲喜之说,就让在上海的表姐黄漪纹给代办了。反正世恩也是新派,就按照西方的新式方法举行婚礼。紫薇就说,举行一个盛大的舞会,既有了隆重的气氛,又有喜庆的味道,足可以冲喜了。因为是黄家人筹备的婚礼,一向低调的世恩也不好再发表意见,而紫薇也并没有给世恩发表意见的机会,好象结婚的不是世恩,而是紫薇。那几天给冬儿做婚纱的时候,紫薇连漪纹的她自己的也一并给做了。漪纹笑着说,是不是你自己也着急起来了,紫薇却说:兵荒马乱的,好容易有一个可以隆重的机会,为什么不隆重的喜庆一下。她这样一忙,就把前来做婚纱的师傅给忙糊涂了,搞不清究竟是谁穿婚纱,谁穿伴娘的纱裙。
英谚说,再直的路也有拐弯的时候。冬儿终究是要出嫁的。世恩也一定要完成自己的己任。婚礼终于如期举行。
当《婚礼进行曲》在百乐门里舞厅一间金璧辉煌的大厅里响起时,林世恩挽着新娘黄渊冬的臂弯缓缓走了进来。
五彩灯光在林世恩的脸上掠来掠去,仿佛要抹去遮掩在脸面上的肃穆表情下的真实世界。世恩愈发绷紧了面孔,好像要抵抗着灯光的偷觑,显得格外紧张。公和洋行的同事们都发出善意的笑声,有的洋同事还幽默地调侃起来:“Mr林,Don'tWorry。笑一笑。”
生硬的上海话使众人们皆哄堂大笑起来。黄渊冬转过艳若桃花的脸来看了世恩一眼,也不禁微笑起来。来上海在表姐处住了快二年了,与世恩也算情同手足,却从未见到他这副严肃的面孔。连那一年他提出推迟婚约,等把这座百乐门大厦完成后他才能成家立业的要求时,也是用极温和商量的语气同她讲,渊冬从心里满意并依赖她身边的丈夫。
只有漪纹知道世恩的心。
她站在主婚人的位置上,仍旧是一袭乳白色晚礼服,只是她把辫子围绕头顶盘了一圈。她司仪整个婚礼,还兼做新娘的伴娘,可那副雍容华贵的气度,却像一个女王,以至许多邀请来为世恩和渊冬照像的报馆记者竟纷纷替她拍起照来。对此漪纹也仅是微微一笑。
在这个金碧辉煌的世界中,她的心中却像荒漠一样冷清。她第一次发现,她是孤独的,而她却是不喜欢孤独的。以前,在世恩像家人一样的来来往往中,她并没有觉得没有世恩会怎样影响自己的生活。但现在,眼看着世恩一步一步地离自己远去,她却没有一点办法能够挽留他。也不能挽留他。她早已经知道,人的命运都是早已注定的,个人是无法与它抗争的。就像他们黄家这个最小的表妹,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这是一个受命运保护的妹妹。从全家最有权威的老太爷的手上,传递到一个最温厚的男人手上,她的一生将都会注定是平静的。所以,当初紫薇提议在百乐门举行婚礼时,她也就同意了。她是真心希望自己的这个小表妹能够从此欢乐起来。相比较而言,她的悲欢就不算什么。
她只是关心着世恩的心情。她敬重世恩,而且,她曾私下在心底里承认,她喜欢世恩。在曼彻斯特第一眼见到世恩时,她就喜欢他。她对男性从来就有不洁之感,包括自己的哥哥们。她从小所见的就是,男人能够建造一个世界,但也是男人可以迅速毁掉这个世界。而且,毁掉世界的男人也从来都不建造世界。她的祖父、她的父辈,给他们建造的世界已经够壮观的了。可是,也就是她的家族里的男人们,正在一点一点毁灭这个世界。在这个世界上,真是没有长久的事情。她甚至感到,就连中国这样一个老大帝国,眼看着就要垮去,怎么垮她不知道,但她在冥冥中就有这个预感。所以,即使是在做着债券交易,她其实并不感兴趣,只是觉得如果借此还能有点希望救助她这个已经四分五裂的家族,也算做是一种挣扎吧。惟独见到世恩,漪纹的心中毫无来由地产生了认同感,但即使如此,也仅限于一种认同的喜欢。所以,当两年前世恩在渊冬到达上海的前一夜向她表示了爱慕后,她便近乎冷酷地告诉世恩:“我是不嫁人的”。
世恩并没有向她求爱。世恩完全是以绅士的态度来对待他和漪纹的感情。当她得知堂妹渊冬是世恩的未婚妻后,她便明白了世恩为什么那一段日子里像掉了魂一样的往黄家跑,他是在把每一天当成了一年来过的。可怜的人儿。她知道世恩不会与渊冬解除婚约,就如同他不会向她求爱一样,但他仍不失礼貌地向她表示了自己的心迹,为此,她更敬重世恩。
百乐门大厦即是世恩参与设计的第一个大建筑,也是漪纹的诸多债券中投资房地产的第一份。起初,世恩并不同意在这里举办婚礼,他知道他娶渊冬是命定的事情,以他个人的资产是办不了这么奢侈的婚礼。但渊冬说她有不小的一笔私房,由表姐做参谋,不仅可办一个体面的婚事,还可在上海租界里买一幢小楼,当然比不上表姐的,渊冬笑着说。世恩没有办法,他知道这是漪纹的主意,但主谋一定是紫薇。紫薇是百乐门的常客,这没有什么好说的,但漪纹也喜欢把婚礼放在这里举行,他就不好再坚持什么了。渊冬早就告诉过他,漪纹要做他们婚礼的主婚人。只有主婚人才有权力选这样的地方。
自从渊冬住在漪纹那里以后,一年来世恩一直是以另一种身份出现在漪纹的客厅。但每次走进漪纹的客厅,他的眼前总是展现着一年前那一个寂静之夜。
他、漪纹、还有一个见证人月亮,永远嵌在他脑海深处,以后的所有景象都不能把它取代。
那一晚以后的结果并未出他的预料。他本来就不期待什么结果,虽然当他把关于漪纹的日记拿给她看时略有些期待,事后仔细想想,他也不过是期待漪纹能知他的心而已。所以,当看完他的日记后,漪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我是不嫁人的”的话时,他也不觉吃惊,甚至心里头还有一种笃定的安心感。
可是,毕竟,他与漪纹交往了那么长的时间,交谈的又那样愉快,却突然插进来一个并无多少话资可谈的冬儿,便使他们的谈话总在一种大家努力的状态之中。好在冬儿和表姐一样天性温和,善解人意,常常自认为自己是小辈而静听他们的谈话,加上初来上海又有那样多的好奇和快乐,这多少掩饰了他们,不,应该仅仅是世恩自己的尴尬。
冬儿很喜欢上海。世恩发现,她并不是喜欢上海的繁华,上海的灯红酒绿,而是喜欢上海的文明,电影、戏剧、舞场、交易所,还有世恩带她参观的一幢幢颇有气派的高楼大厦。冬儿毕竟是大家庭出来的姑娘,对自己喜欢的上海并不是狂热的投入,而仅仅是微笑着认同,接受。每当她满意一件事,她总是孩子气地眯起眼睛,征询意见般地望着世恩,嘴里还喃喃说着:“蛮好嘛,蛮方便的嘛。”
她并不喜欢前嫂子紫薇带她去逛四马路,霞飞路,最喜欢的是漪纹表姐带她去的就在离他们住宅不远处的一个叫“巴尔干”的咖啡馆。这是一家俄式咖啡馆,漪纹的白俄车夫推荐她们来这里。漪纹喜欢这里是因为来这里的人都是一些在上海谋生的白领,他们多是自己品自己的咖啡,并不多么喧哗。以前冬儿没有来的时候,世恩偶尔也和漪纹来过,但那个时候没有离别的威胁,有时觉得还不如在漪纹的花园里更可意。后来,是漪纹带冬儿来这里,每次也是她们各自品着自己的咖啡,冬儿就是喜欢这种没有人注意她而她却可以自由自在地观看他人的自由。
冬儿的乖巧使任何人都不忍心伤害她。她很崇拜漪纹,曾悄悄告诉漪纹她自己是不指望了,但如果她有一个女儿,一定要让女儿像漪纹那样出国留洋,做知识新女性。漪纹笑她死心眼:“你不也是知识女性吗?你的文学修养要比我这个没有文凭的留学生强多了。”
冬儿瞪着眼睛认真地辩解道:“怎么会一样呢?我的学问是用来点缀世界的,你的学问却是用来闯世界。不一样的。”
漪纹听了抿嘴笑起来,她把这个小自己十岁的堂妹揽在怀里,心里在暗暗地想,一定要好好保护这个可爱的小表妹,她是多么善良。她应该有福气得到像世恩这样可靠的丈夫。
世恩开始对冬儿则有些严肃。漪纹也批评过他,但他就是觉得对冬儿的责任大于其他。有时连他自己也难以分辨对冬儿是疼爱还是怜爱。明明知道冬儿身上有钱,表姐漪纹甚至都让冬儿代她管理家政。而且,那个不是花钱而是抡钱的紫薇,自从在香港开了第二家“薇薇箱包商号后”,简直成了他们的救世主。每逢过年过节,她都是大包小包的买送。因为冬儿没有资本,紫薇便总是给冬儿现金,冬儿把这些现金全放在抽屉里,从来不用。当然,当初冬儿也没有想到,正是这一笔不少的现金,也曾经挽救了紫薇,这已是后话了。每每冬儿去南京路或霞飞路时,世恩总要关心地问,带钱是否够。每次都是冬儿再三保证带够了,不够就不买了等等,他才放冬儿外出。
这一次婚礼在百乐门大厦举行也是世恩对冬儿的又一次让步。因为他知道这主意是漪纹出的,冬儿虽娇憨但还朴实,甚至不知道在上海讲排场是什么规格。到百乐门大厦举行婚礼恐怕是全上海最高的规格了,这规格也只是漪纹能够想出,能够承担,能够胜任。所以,当三个人讨论婚礼在哪里举行,冬儿居然流利地说出“百乐门”三个字时,着实让世恩有些不快。
“百乐门”,他在心里嘀咕,百乐门才建成几天?那是一般上海市民能去的地方吗?他不做声,甚至连看也没看冬儿,虽然要做新娘的黄渊冬那天晚上格外亮丽,身着鹅黄软缎连衣裙,头上像上海女学生样系着桃红色发带,眼里汪着两潭春水,满得像要溢出来。头一天晚上世恩曾在这一间客厅里吻过这两潭春水,他真的感觉冬儿好纯洁,今天却连看都不看她一眼,令冬儿又急又怕,频频扭过脸去向堂姐求救。
堂姐漪纹只是笑,并不开口。在商量世恩和渊冬的私事时,漪纹在场时很少开口。她就有这种本事,不管人家是不是在等着她的答案,她只是给一个微笑,绝不开口。客厅里静静地,屋角里的留声机唱片也恰好在这时放完,只听见唱针一圈一圈空转的嚓嚓声。世恩惊醒般地抬起头,只见昏黄的灯光下坐着微笑的漪纹和面若桃花般的冬儿,一个如此高贵让人高不可攀,一个如此娇柔让人不忍呵斥,两种互相对立的心理使他一时间不知身居何处,心系何方。他鬼使神差地站起来,坐到冬儿身旁,当着漪纹的面吻了一下冬儿的乌发,却又回过脸来,向漪纹点了点头,表示认可,神情却是一派沉郁。
婚礼上世恩的表情也是这么沉郁。这沉郁好似一块分量极重的铅坠,沉甸甸地压在漪纹的心头。她含笑望着世恩挽着他的娇妻一步一步从门口走进来,感觉那铅坠似乎愈压愈重了,简直要把心坠掉下来。她知道此刻世恩的心在想些什么,他一定是在想着曼彻斯特,想着他俩第一次相识的那座教堂。人生的一切都是不可逆转的,漪纹从来都这样想。她与世恩,即使不相识于曼彻斯特,也会有人与世恩相识于曼彻斯特。而她和世恩,相识了也只能如朋友,如手足,这是前世注定的。她很少相信,好的婚姻会顺利完成。不然,人生如此完美,上帝还把人不断地赶到人世间来干什么?他就是要人类一代接一代地去追求真善,追求完美,因为他给得太少了。上帝是公平的。这是她在曼彻斯特教堂前的长廊里想通了的。
《婚礼进行曲》奏完了。
漪纹宣布男女双方的家庭代表发言。
无非是些祝贺、祝愿之类的话语,连漪纹上去为新娘祝贺时也感到此时语言的空洞和多余。她自己就不信这些话,以为这全是说给一个人听,是说给上帝听的,让他今后放心不再给这对新婚夫妻出难题。但她仍微笑着说了,念了,语词简洁、平静。
舞会开始了。
第一支舞曲自然是新郎与新娘跳。世恩拥着已娇羞得如同鸽子般的冬儿走下舞池。他缓缓带冬儿起步,又是施特劳斯的小步圆舞曲。他的心忽然涌上一股微甜微酸的感觉,有一种伤感般的快慰。他慢慢旋转着,盯着冬儿稚嫩如春天芳草般青春的脸,转一个弧步,眼前变成了漪纹。是漪纹,那高贵的神秘如雅典女王的漪纹,真如一道司芬克斯之谜,如何才能解答你?又转一圈,拥着的仍是冬儿,一个让人怜爱的小姑娘,生就被人要用手牵着走的幸运姑娘,她把一生就这样交付到你的手中,全然没有一丝怀疑。我能保证爱你疼你怜你一辈子吗?我只能如此……
世恩和冬儿可称做和谐的一对舞伴。整个舞曲全由世恩操纵着,冬儿配合着。看得出他们日后的生活也是夫唱妇随的和谐一对。好的夫妇,跳舞也和谐,漪纹在一旁欣慰地想。无论对世恩还是对冬儿,她都希望他(她)的生活美满如意。而她自己是无所谓的,她注定是不能过常人生活的。就像她注定就不是来享福的一样。她是有使命的,她的使命是给自己的家族带来快乐,给自己的亲人带来快乐。
第二支舞曲开始了。冬儿被世恩的主婚人“山姆”大叔接过去,世恩简直如释重负,匆匆拨过眼前纷乱的人群,来到一直盯着他的漪纹面前。漪纹笑着说了句什么,他也没有听见,耳边轰响的只是一首缭绕在心头多年的曲子,这个曲子的名字就是:《爱你,漪纹》。
漪纹是读懂了的。她微笑着摇摇头,随世恩伴着旋律起舞,周围的一切全都退去了,只剩下两个人在苍廓的天地间悄悄对话,心灵的对话。
世恩说:“你知我心吗?”
漪纹道:“知道知道。但一切是不能改变的。”
世恩说:“没有什么要改变的,我只要你能这样永远看着我就行。”
漪纹摇头:“这不好,心是无需表白的。我们只是朋友,很好的朋友。”
一支《多瑙河圆舞曲》下来,世恩和漪纹之间没有说过一句话。也许他们的眼睛已相互说明了一切,也许谁也不必说。只是两人都觉着这婚礼上的一舞,似乎是人生的最后一舞,在他俩之间。
又是一支曲子响起。漪纹将世恩带到了冬儿跟前,冬儿几乎小鸟依人般地拥上了世恩。世恩拍拍她肩,向漪纹点点头,又走下了舞池。漪纹见他们消失在人群中,便悄悄从大厅的侧面走来,来到铺着柔软的土耳其地毯的大厅的长廊上。
从长廊缓缓走过时,漪纹心绪平静如水。当年在曼彻斯特教堂的长廊上碰上世恩时,她也是如此平静,只不过是在如水的心湖里投上了一个身影。
漪纹停在大厅的落地玻璃窗前,眺望着上海滩夜色美景,这是一个多么繁华的世代。霓虹灯光在霞飞路上似鬼火般闪烁着,最繁华的外滩上空是腥红的一片,其中也有她投资的几个商号的灯光。漪纹去过巴黎、伦敦、香港这些世界闻名的都市,却都没有感受到上海这般繁华。不一样的,那些名城更繁华,甚至更绚烂多彩,但它们是有秩序的。哪里像上海,有一种废墟上的仓促的繁华,仿佛过时便不再现,只争朝夕般地恣肆着开放着,什么都开放。而她,一个前清官宦世家的后裔,看见过多少繁华旧梦,都如昙花一现,都向她争说着一个真理:物质的世界,没有一样是长久的。她就在这里静静地看着,看着这上海的繁华能开放多久,能坚持多久。她会见证一个她亲身经历的繁华旧梦。
她本欲早些回去,从今晚起冬儿是彻底交给世恩了,她又恢复了一个人独坐客厅的生活。但想到还有舞会后的送客,想到世恩写满了语言的眼睛,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身子靠在了静静悬挂在窗前的绛紫色丝绒帘幕上。
窗外,还是那弯下玄月,它是漪纹最忠实的朋友,所有重大的时刻,它都是准时出现在她的视线中,它是她命运的见证,是她命运的伴侣。漪纹的思绪,穿越时空,回到了曼彻斯特,回到了英国,回到她和世恩最初相识的地方。她这才觉得,她到英国,到曼彻斯特,完全就是为了去会见一个叫林世恩的人。这个人,将像眼前的月亮一样,会在她的生命中停留一辈子。这是她今天晚上才刚刚知道的。
她知道,在她面前的世界里,没有一样东西是她关心的。从很小的时候,她就学会了站在局外看世界。她父亲的那些姨太太,在最初的时候,都是父亲的生命宝贝。可是,还没等父亲老去,就开始各自为自己的利益辎珠必较。她就没有见过一个有着温暖情怀的心。可是,在英国,见到世恩后,她觉得她的心先就温暖了。从一个人的眼睛里可以看到这个人的心灵。世恩的眼睛里全是关爱,他看任何人的眼睛都充满了关爱,包括他看别的东西。开始的时候,漪纹是欣赏世恩的这种关爱。后来有一天,当她发现世恩用同样关爱的眼神看着紫薇,看着冬儿,甚至看着从小带她长大的何妈时,她觉得她的心在疼。她知道了,她是离不开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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