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中旬,于星衍即将迎来自己进入高中以后第一次大考。期中考试临近,校园里弥漫着一股紧张的学习氛围,漂移板社团的活动也暂停了两周。
为了夺回上次月考失去的第一名,于星衍在期中考试的前一个星期一直都在认真复习,他虽然聪明,但也不是不努力就能轻松拿到好成绩的天才,放学以后也不着急回家打游戏,往往是留在自习室里自习。
期中考试设在星期四和星期五,考完这场大考,下个星期便是校运会,大家都绷紧了弦,希望考试完以后能用轻松的姿态迎接校运会的到来。
中午吃饭的时候,王小川说起已经好久没有见到崔依依、蒋寒几位学长学姐了,于星衍才反应过来,离上次刷街居然已经过了这么久。
饭堂里人声鼎沸,大家们趁着吃饭的时间聊天休息,以前于星衍三人经常在吃饭的时候撞见漂移板社团的成员一起活动,这十天却一次都没看见。
“他们毕竟是高三了,学习压力比我们大得多。你看衍哥都这么努力了,高三的学长学姐肯定得更努力啊。”叶铮听到王小川的问话,按着常理为他解释。
王小川这些天为了达成上次说的考进前二十的目标,也很刻苦,肉肉的脸蛋都瘦了一圈,从一个小胖子变成了清秀的小胖子。
他瘪了瘪嘴,灵敏的八卦雷达告诉他事情肯定没有这么简单。
不说崔依依学姐作为艺术生对文化成绩没有那么高的要求,就说蒋寒、许原景两位学长成绩那么好,大小竞赛都能斩获佳绩,一次小小的期中考试怎么可能让他们如临大敌,打破平常的生活习惯。
他觉得,肯定是上次那个实中小团体堵了蒋寒学长以后说了什么,才让以前黏崔学姐黏得紧的蒋寒学长现在不刻意来找崔学姐了。
于星衍看他想八卦想得出神,用筷子敲了敲他的食盘的边缘,说道:“关你什么事啊,少想点别人的事情,多担心一下你自己的数学吧。”
这些天学数学学得两眼发黑的王小川心口又被戳了一刀,他捞起盘子里的大鸡腿啃了一口,觉得肉都没有那么香了。
他嚼着肉,瞄了于星衍一眼。
分明还是熟悉的面孔,怎么感觉自己这好朋友身上多了点说不出来的家长式的威严?
唉……王小川又啃了一口鸡腿,平时想八卦转的飞快的脑子此刻也被数学题糊住了,他低头闷声吃饭,没再提起其他和学习无关的话头来。
与此同时,综合楼的一间活动室内,被王小川提到的蒋寒和许原景正在里面吃饭。
打包上来的盒饭有点凉了,但是两个人此刻对这些并不讲究,就着可乐囫囵吃完了。
作为前学生会长,许原景除了给漂移板社团搞了一间社团活动室,也为自己留了一间废弃的教室当自习的地方。
这些年六中不断翻修校园,起了两栋新楼,别的可能不好找,空教室反正是很多的。
看着蒋寒垂眸吃饭的样子,许原景靠在椅背上,啧了一声。
“邵子义那种人放个屁你不至于放在心上吧,崔依依又没说什么,你躲着她有必要吗。”
蒋寒和许原景这些天中午都是在活动室里吃的饭,自然遇不上崔依依,更遇不上于星衍几人。
可能是察觉到蒋寒在躲自己,崔依依干脆连学校也不来了,申请了艺术生的离校,专心去机构学艺术去了。
蒋寒听到许原景的话,脸上神色不变,吃完饭把塑料盒放进垃圾袋里,又喝了口水。
过了一会儿,他嘴角上又抿出一抹苦笑。
“阿景,就这样吧。”
蒋寒翻开书本,拿起笔准备做题。
许原景什么时候见过蒋寒这种忐忑犹豫的样子,他是打心里觉得不解。
“你说之前你不告白,是因为崔依依那时候有男朋友,后来呢,高二下学期一整个学期为什么你也不说?”
蒋寒提起的笔僵在书本上方。
“崔依依的男朋友,有搞乐队弹吉他的,有邵子义那种会玩的,他们谈得快,分得也快,你知道为什么吗?”
许原景挑了挑眉,他从来没有谈过恋爱,自然不懂。
蒋寒叹了口气。
“因为崔依依不想负责任,她很清楚自己和这些人都不长久,只是找乐子而已。”
提笔写下一道题,水性笔的滚珠在纸页上滑动,拐弯的时候凝涩了一瞬,在纸上沁出了一团墨点。
蒋寒看着纸页上的字,出神道:“可是我不想和她找乐子。”
他是不想的。不想随便把自己的心意说出口,不想像崔依依的过往男友那样迅速地燃烧完激情分开。作为朋友,他尚且能一直待在崔依依身边,陪她玩,陪她去喝酒,看着她在地下乐队的小舞台上打鼓,在场下为她鼓掌。
可是作为男朋友呢?蒋寒敢说,自己一个都做不到。
蒋寒换了一支笔,在纸面上继续写。
“邵子义没说错什么,我是很贱。”
以崔依依受欢迎的程度,她已经有半年多身边没有其他暧昧对象了,蒋寒心知肚明,这是因为自己。
就连许原景都能看得出来,如果他告白,崔依依一定会答应的,谁都这么想。
可是蒋寒却继续鸠占鹊巢,迟迟不肯让自己的身份发生转变。
那天邵子义气势汹汹地责问他,转过头的时候,他在崔依依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期许。
是他做的太过分了。
蒋寒想。
“操。”许原景听到蒋寒这样说自己,脸冷了下来,“不就是谈个恋爱,你自己看着办吧,也用不着为了别人委屈你自己。”
蒋寒写着压轴题,被许原景的话弄得哭笑不得。
“哥,你没谈过恋爱自然说得这么轻巧,如果谈恋爱能像做题一样简单,那我和崔依依不早就在一起了。”
许原景看着蒋寒的卷子,冷冷地说道:“是吗,你这题导都求错了,我看你做题也不怎么样。”
蒋寒:……
不得不说,许原景不谈恋爱真的是造福广大女同胞,就这嘴,估计吵架的时候能把人气死。
其他方面,许原景无可指摘的优秀,但是就感情而言,蒋寒在心里默默地鄙视。
真就是个幼儿园水平。
两个人做着题,蒋寒又对许原景说:“崔依依不来学校了,我们明天回饭堂吃饭吧。”
许原景正在飞速刷题,似乎是为了证明给蒋寒看什么才叫做“做题简单”,听到他的话,脸一沉。
“不去。”
蒋寒莫名道:“为什么,打包以后饭都不好吃了。”
许原景那张眉目冷清俊秀的脸上写了“别逼逼”三个大字,男生手上刷题动作不提,显然是不打算解释了。
蒋寒奇怪了一会儿,也没多想,就当是许原景不想去人多的地方。
许原景哪会对蒋寒说自己的小心思。
蒋寒要躲崔依依,很巧,他也得躲着一个人。
不过他可没有蒋寒那么多道理,纯粹是因为避嫌。
免得那小子再不知死活地冲到他旁边,动手动脚的,被他哥知道了,估计他可就不是好孩子了。
-
最后一节自习课下课,于星衍接到了舅舅周叶的电话。
五点多的校园,到处飘着洗发水沐浴露的香味,夕阳下的校道上学生们三两成群地走着,一派清爽的青春气息。
于星衍接起电话,和周叶聊了几句家常。
周叶无非是问问他最近在学校里过得怎么样,顺便帮他带两句来自于豪强的话——于星衍把于豪强拉黑了,至今还没放出来。
“衍衍啊,你在嘉城新苑住的怎么样?”
“挺好的啊。”于星衍吸着酸奶,自然地回复道。
周叶在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又说:“你爸爸知道你和别人合租,在学校旁边给你找了间公寓,你看看你要不要搬去住?”
于星衍笑了,道:“我爸没那么时髦,还给我找公寓,舅舅,是他让你找的吧?”
周叶听到这话,在电话那边腹诽——于豪强除了转钱让自己照顾于星衍,根本没在意住哪好吗。
于豪强天然有一种心大,觉得周叶完全能把于星衍照顾好,甩手掌柜当得好像也挺开心的。
周叶在心里感叹了几句自己姐姐当年遇人不淑,说道:“衍衍,那公寓条件很不错的,你要是觉得合租不自由,周末舅舅就过来帮你搬家。”
于星衍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不用了舅舅,我真的住的挺好的。原野哥很照顾我。”
说这话的时候,于星衍语气里带了些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开心。
周叶听到于星衍这么说,一时之间不知道是喜还是忧。
能让于星衍这挑剔的小少爷这么乖巧,他是该感谢许家大少爷呢,还是该担心自己外甥呢?
好惆怅。
害怕再多说让于星衍产生怀疑,周叶又嘱咐了于星衍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此刻,他正坐在隐厨的包厢里。
进来的时候,报的还是许原野的名字。
挂完电话,周叶难得的有些紧张,在心里为自己等下说的话打了一通腹稿。
五点半,在侍者的陪同下,许原野准时地走了进来。
还是当时初见签合同时低调的打扮,简单的针织衫和长裤,男人穿出来却显得格外有气质。
周叶从椅子上站起来,朝许原野伸出了手。
“许大少,你好你好,再认识一下,我丰申传媒的周叶……”
许原野朝他笑了笑,和他握手。
“不用这么叫我,现在我和许家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周叶在心里尬尬地想,这种豪门内部的事情谁知道呢。
他脸上端出笑来,又说:“这次请你吃饭,是为了感谢你这些天对衍衍的照顾……小孩子不懂事,给你添麻烦。”
许原野看他一眼,轻描淡写地说道:“坐下说吧。”
周叶也是人精,一下子就明白许原野知道自己约他来的真正目的。
他收起了笑,坐了下来。
包厢内气氛有些凝滞,窗外的小园林流水潺潺,沂南戏剧的唱腔绵绵密密。
而于星衍和叶铮王小川走在去自习室的路上,浑然不知这里发生的一切,也不知道这场谈话改变了自己今后怎样的命运。
后来,十八岁的于星衍时常回忆起这一天,他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他在这一天答应了周叶搬离嘉城新苑,那么他后面的所有痛苦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是不是他的人生里,许原野也只会成为一个带给他一点温情的过客,而不是成为了青春岁月里越不过的巍峨高山,挡住了他往前索求时其他的道路。
再后来,二十四岁的于星衍也时常回忆起这一天。
他想,原来一切在冥冥中自有定数。
在十八岁那年。他像竹子一样疯狂地拔节生长,冲破了原有生活环境的桎梏束缚,背负着难言的悲伤与痛苦奔赴离家万里的北方。
等到他攀登得足够高,看见了巍峨高山的山顶是,才知道,原来他的成长,是有人在土里早早埋下了养料。
十六岁的他,站在人生的分岔路口时,看不见背后的洪流滚滚,一如十八岁的他无法预见未来的快乐和幸福。
所以他十六岁的选择和他十八岁的憎恨都没有错。
就像他在少年时光里无法自拔地喜欢上许原野,也是命运早就书写好的,他遇见他,喜欢上他——而他的喜欢,干干净净,赤忱热烈,也没有一点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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