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是在一个大殿前停下的,早已有人等候在那,玥流盈尽小厮的义务将庄主大人扶下马车,嘴里还轻声取笑道:“您老小心。”
凌大庄主狠狠地剜她一眼,要她正经些,深宫大内嘻嘻哈哈被人见了少不得麻烦。
玥流盈暗自吐舌,她自有分寸。
大殿里灯火通明,隐隐有丝竹声乐响起,等到进殿的时候才发现众人都到的差不多了,只除了那燕云皇帝老儿。
理解,大人物,总是在最后才出场压轴。
门口那个嗓门像鸭子一样难听的公公甩一下手中拂尘,扯开了嗓子高喊:“槿国煜世子,到——”
唰唰唰,全场的焦点一下集中至门口,像是有数十盏闪光灯打在庄主大人的脸上。
这阵势怎么有种领导欢送会的感觉。
她之前问过何时出发,凌大庄主一尊佛祖似的坐在那老僧入定:“不急不急。”
感情,就是等着在这样数十双明晃晃的眼睛下闪亮入场。
丫的,敢不敢再高调些。
宴会专门为凌大庄主而设,他的位置自然也是安排在所有人的前面。玥流盈低眉顺首地老实跟在庄主大人身后,然后看着他施施然入座,自己与千绝并列在后面杵着。
全场几乎所有的人都在朝凌大庄主行注目礼,玥流盈自动屏蔽不明目光的打量。余光偷偷瞄去,发现庄主大人根本丝毫不受这些人的影响,拿起酒杯凑在鼻尖几不可察地闻了闻,方才仰头喝尽。
一到公众场合,凌齐烨的脸便是那六月的冰霜,叫人望而生寒,暗沉的黑眸深处有着犀利的光,却是只看眼前的桌案,好似这个宴席里最无关紧要的人,对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关心不上心。
桌案上有不少的美食佳酿,可惜凌齐烨坐了这么显眼的一个位置,玥流盈即便想趁人不注意来个猴子摘桃也是绝无可能的事。
凌齐烨一想到某女人因只能看不能吃而流露出的哀怨懊恼可怜兮兮的表情就情不自禁地嘴角莞尔,暗沉化作了丝丝柔情环绕。
只一瞬,熠熠生辉,华光溢彩。
某一处,珠帘后有溢美之叹,帘后的人一时间竟迷醉在这片刻的温润清浅之笑中,久久不能回神。
没有过多长时间,远远的,就有太监高呼:“皇上驾——到!”
声音显然是个男高音,穿云破月而来,看样子呼喊传驾之事也不是人人皆可胜任。
所有人都下跪行礼,三呼万岁万岁万万岁,唯有凌大庄主站起身来微一颔首,并未下跪。
玥流盈隐藏在后方,也就礼节性地蹲下,反正没人知道,又何必和自己的宝贝膝盖过不去。
皇帝老儿不像是槿国的小皇帝还年轻气盛,现在的这种年岁,儿女估计都有她这么大了。
但人虽老,那股上位者的威严和锐利却比后辈小皇帝来得更为凌厉,一步一步地走向九五之座,步履中玥流盈仿佛看到了岁月沧桑的痕迹。
老皇帝在龙椅前站定,手臂轻轻一挥:“众卿平身。”
之后大家各自落座,只是再没有了之前的喧闹和谈笑。
“今日良辰,朕设此宴就是为了迎接远道而来的槿国煜世子,世子初临燕云,朕代燕云上下诚挚欢迎……”皇帝大叔不但管理国家能力强,口才亦是极佳,噼里啪啦讲了一通玥流盈听得一知半解的欢迎词,外交能力可见一斑。
“世子此次不妨在燕云多住些日子,朕已经派人在宫中整理好了住所,世子大可住进宫来,一切用度皆以上宾之礼相待。”
“皇帝客气了,本世子此番是来探亲,过一两日就该启程回国了。”
“世子何必着急,初次来访,时日匆忙,朕还望能尽尽地主之谊。”
凌大庄主说起官方语言一派游刃有余:“日后若有机会,一定叨唠。”
除却台中表演的舞者以及女扮男装的玥流盈,大殿之内全是男性,皇帝大叔礼貌性地会与凌大庄主寒暄两句,说说燕云风情。庄主大人亦是不冷不热地回话,场面还算温馨友爱。
玥流盈很满意,按照往常的经验,这种没有意义的宴会一般到最后都会沦为相亲大会,一大帮子如花似玉的莺莺燕燕像是饥渴了几十年一般,围绕着一个男人转。所幸,今日殿内没有一个婀娜多姿的女眷,想来皇帝大叔确实只是单纯地想办个接风宴,仅此而已。
只是,她一个丫头片子,到底是低估了一个在皇权中心倾轧多年顺利登上九五宝座尔后叱咤燕云的最高统治者的深谋远虑和城府心机。
“世子先人之姿,高人之才,乃是槿国的顶梁支柱。朕有一长女名号尊正,久闻世子大名,景仰得很,她自负饱读诗书、数艺皆精,兵法骑术亦有涉猎。但若是何时有幸与世子较量上一番,必知世外有人。”
玥流盈原本还温和的目光顿时化成成堆的眼刀直射龙椅上的皇帝大叔。
呼,心肝都气疼了!
什么叫语言艺术?什么叫欲扬先抑?表面上将自家女儿放在地表平面上,实际却是在暗示这位尊正长公主多才多艺学富五车,与凌大庄主乃是天造地设天作之合。
玥流盈在暗地里偷偷编排,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来:“公主,公主又怎样,有个皇帝老爹撑腰就可以堂而皇之抢人家老公了?”
凌齐烨对上皇帝大叔的视线:“皇上过谦了,尊正长公主乃是燕云享誉盛名的才女,本世子岂敢称大。”
皇帝大叔看起来很疼爱这位长女,心情甚佳:“世子惊才逸逸,小女浅薄陋识如何能比得上,朕在想若是将长公主交予世子照看,想必朕会安心许多。”
切入正题了!
含蓄而又快速地切入正题了!
这问题敏感的很,若是一个弄不好让皇帝大叔以为庄主大人嫌弃他家闺女,往大了说那就是两国邦交问题。
凌大庄主坐姿不变,背依旧挺直,面上含笑:“陛下厚爱,只是本世子家中已有一位需要照看此生,想必照拂不了长公主了。”
皇帝大叔显然早就背好功课,将庄主大人的身家资料都提前查了个清清楚楚。
“朕知道世子府中有一佳丽,但却迟迟未立正室,朕的长女虽不是倾城国色,但也标致得体,配与世子为妃绝不为过。”
“圣上误会了。”凌齐烨站起身来,轻轻一拱手,清冽之声响彻大殿:“本世子府中的那位正是王府的准世子妃,早在来燕云前,本世子就已请旨赐婚,皇上圣口亲喻待我们省亲归国之后就为我们亲自主持婚礼。尊正长公主确是不凡女子,只是我们之间无缘无分,他日定能有更适合的人爱护公主。”
槿国小皇帝下过这样的口谕,怎么她什么都不知道?
玥流盈一头雾水。
皇帝大叔不知叹了多少声气,以为十拿九稳的准女婿现在居然被别人家先抢走了,又是落寞又是惋惜。
“既然世子已有妻室,那朕也不好强人所难,高公公。”
“陛下有何吩咐?”
“将朕喜爱的那对活血鸳鸯案送去给世子,就当是朕给世子的新婚贺礼。”
凌齐烨又是起身:“多谢陛下。”
某一处,珠帘后有人悄悄退席,步履不如来时轻盈,倒显几分沉重。
玥流盈立在后面神色淡如水,她知道一旦自己与庄主大人在一起,这样的场面必然是要经历的,今天不会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凌大庄主的回拒她是胸有成足的,那些迷恋他爱慕他的小姑娘不管以后会不会相思成疾暗恋成伤,自己都不会去想。
她只知道,她是一个简单的女子,而他,是她未来一生的丈夫。
皇帝大叔的盘算不得成功,但宴席还是要继续下去,热情地朝凌齐烨敬酒,一杯接着一杯也不间歇。文武百官拿国家俸禄,自然也是跟着皇帝的意思,纷纷上前敬酒,庄主大人海量,自是来者不拒,转眼间一壶酒都喝空。
酒足饭饱,就招了表演班子来唱歌跳舞弹琴助兴,凌大庄主眼神里一派清然,看每一个节目都是在结束时随众人啪两下手,其余再无任何表示。
时辰似乎差不多了,皇帝大叔寒暄的最后一句是:“待世子,替朕问候贵国皇帝。”
凌齐烨说:“一定。”
“夜色已深,宫中备好了住所,世子大可在此留宿一晚。”
“燕云皇客气,娇妻还在家中等候,这次就不便打扰了。”
皇帝大叔暗叹那女子好福气,可惜自家女儿没这福分,也罢,缘分天注定。
又唤了那位黑面司机驾车,却被庄主大人婉拒,出了宫门发现千暮早已驱了车在外等候,玥流盈一下从凌大庄主身后越过去:“千暮,你怎么会来?”
“少主吩咐,千暮只是照办。”
所以,她可以躺在马车里回去了。
正好,现在她累得很,站了那么久,皇帝大叔也不知道派人给她和千绝搬搬座位。他们纵然恣意饮酒作乐倒是舒服了,可怜自己美食无缘还得苦站数小时。
早知如此,躺在家里睡大觉岂不更好。
唉,失策。
凌大庄主上了车,玥流盈早已累趴在软榻上,身子凑近了些看她,却没想到听到某女人抱怨:“离开些,一身酒气。”
真是越来越大胆了!
拿过一旁的锦被替她盖上,掀开了旁侧帘子熏散去身上烈酒浓味。
宠溺的喃喃自语:“无法无天的小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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