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一凡忽然觉得后座气氛有点儿奇特。
总结起来,大概就是异常罕见并且极为强烈的,甚至让他屁股下面的椅子都晃了两下的求生欲。
在看到手机上那条“还能有什么才艺”的未读消息的时候,梁一凡忽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才凳子晃的那两下可能是琨神踹的。
七组人都快把才艺挑完了,一时居然还真想不出什么自然又不显得刻意的。
梁一凡攥着手机回头,飞快转着脑子准备打岔,至少先给琨神一个思考准备的时间。
靳林琨看起来比平时紧张很多,张了张嘴,手里的笔一转一掉。
报名单就一张,手写的,后面的人还等着填。于笙有点不耐烦,顺手按着他刚捡起笔的手,严严实实攥住:“快点儿。”
两个人并排坐着,于笙右手拿着笔,左手探过来抓他手,整个人就几乎全靠了过来。
熟悉的气息忽然贴近,靳林琨脑子空了一瞬,下意识开口:“管风琴……”
于笙皱了皱眉,放下笔抬头。
梁一凡也听见了于笙讲的那个笑话,正配合地“哈哈哈原来真有人的才艺是管风琴”打岔拖延,然后就听见他琨神灵机一动:“……管风琴是什么?”
于笙:“……”
梁一凡:“……”
……
故事发生在全市统考的前一天。
靳林琨刚从青训营回来,第二天才考试,因为太过无聊,就上了自己当年的游戏账号。
因为实力毕竟还是比白银强出不少,赢得太轻松,被人当代练很不客气地一枪撂出了局。
打了这么长时间的游戏,第一次被人当成代练,让他看到了从青训营煎熬了一年的成果,忍不住追着对方加了几次好友,试图详细解释自己只是刚从青训营回来实力突飞猛进,并不是找了高水平代练。
大概是因为加好友的次数有点多,最后一次对方终于通过了,还很好心地发了条消息祝他好运,千万不要次次都遇到自己。
……
然后不知道是不是由于某种玄学力量的加持,在他还对这条消息有些疑惑的时候,就发现两个人居然不论怎么排都能碰巧遇上。
而且对方还能次次都专盯住他,哪怕他们空投在了地图的两端,也能在进最后一个圈之前把他一枪狙出局。
英雄惜英雄,靳林琨觉得这人可以交个朋友。
考完试再上号,两个人果然又在命运的安排下排到了一局,这次新朋友的情绪好像不太好,连把他揍出局的速度都比头天晚上慢了不少。
他仔细想了想,觉得能比较有意思的事也只剩下夏令营了,就慷慨地分享给了对方。
后来来了夏令营,靳林琨其实又翻墙上了好几次号,但两个人也没再碰巧遇上过。
他还觉得说不定是新朋友来了夏令营,就找到了新的乐趣,快乐地遨游在了知识的海洋里。
一点都没想过有可能是对方不只有一个号,甚至还借了他一个,甚至还被他弄得从星钻一路掉到了黄金三。
“……”
梁一凡听完了全程,忍不住表示同情:“琨神,我觉得你这一顿揍挨得不冤。”
听到靳林琨装傻的时候他都惊了,毫不犹豫把表演类的艺术特长全从备选项目里划了下去。
在于笙转眼反应过来了灯下黑的可能性、迅速联系起整个故事之后,他的全部的工作就只剩下了抱着脑袋,顺便帮忙护着桌子上的东西不往下掉。
“还好。”靳林琨扶了下眼镜,重新把歪七倒八的桌子扶回来:“还有别的攻略吗?”
于笙被七组组长拖走帮忙参谋节目了,梁一凡什么也不会,老老实实等待安排,还沉浸在他琨神竟然运筹帷幄到了这种地步的震撼里:“啊?比如什么……”
靳林琨给他明确搜索范围:“比如刚挨了一顿揍,怎么继续带舍友出去吃饭那种。”
梁一凡:“……”
自习课变成了才艺展示,大家都在到处乱窜寻找灵感,靳林琨被揍得很不明显,甚至没几个人发现。
于笙被一群人拽着,热火朝天地讨论七组究竟能拿出什么节目,在文艺汇演里争取到一席之地。
“大合唱怎么样?”丁争佼对这种活动了解得实在不多,冥思苦想:“笙哥弹琴,董珏不是会唱歌吗?可以领唱。”
报名单是岑瑞现场设计的,刚好传回来,拍在他面前:“组长,你看看这上面‘不跑调’这项多少人打了勾,大概就能打消你这种不切实际的念头。”
尤其居然还有好几个人诚实地选了“调是什么不知道”,也不知道一张嘴究竟是什么效果。
合唱类的节目形式转眼被打进冷宫,一群人冥思苦想,陆续提出了几个主意,又逐一因为现实条件的局限性不得不遗憾放弃。
绕了一圈,也没能想出合适所有人上场的节目形式来。
“我觉得吧,这个活动主要还得看脸。”
夏俊华叼着笔思考:“根据我多年的文艺汇演经验,只要长得好看,站在台上现场刷题都可能得到评委们的一致好评。”
岑瑞对这一点很赞同:“而且只要有两个人在前面吸引注意力,我们就能在后面设法划水。”
……
众人的视线在于笙身上落了一会儿,又不约而同转向了教室的另一个角落。
“你这么一说,我忽然觉得琨神跟笙哥两个人站在台上,我们的胜算好像就有了。”
丁争佼有点心动:“笙哥会钢琴,要不问问琨神有什么才艺?不管是什么,咱们全力配合——”
被迫拉过来帮忙、一边刷题一边旁听讨论的于笙终于抬起头:“他会管风琴。”
“……”
一片安静里,丁争佼依然不舍得放弃,试图提出建议:“或者——我们可以演管风琴……”
七组第一次全体会议进入了死胡同。
接下来的两天,讨论的内容都依然没能从死胡同里绕出来。
在梁一凡的带领下,敢来最后一排聊天的人一点点变多。为了能够讨论出合适的表演形式,几个主要的节目组织负责人都鼓起勇气,在组长丁争佼以身作则的带领下,利用课余时间围到了两位凝聚全组希望的大佬旁边。
“琨神,我就想不通。”
岑瑞也抱着本书蹲在桌边,忍不住提问:“是什么让你决定学管风琴的,是理想吗?是信念吗?”
夏俊华跟着凑热闹:“是对乐器之王的致敬和古典音乐的热爱追求吗?”
一个本身就有几间房大、几层楼高,稍微霸气点能霸占整个教堂的乐器,究竟是怎么学的,七组同学都暗中讨论了挺长时间。
最后在副组长孔嘉禾同学“只要还有人演奏一种乐器,这种乐器就一定有办法学习”的无懈可击的理论下,才终于基本打消了琨神只是因为不想参与集体活动,随便编了个才艺的猜测。
靳林琨最近已经挺亲和,也会和同学们多聊几句,闻言放下手里的笔:“为了能不总是被叫上去表演才艺。”
丁争佼:“……”
夏俊华:“……”
“……”
特长是口琴的岑瑞愣愣听着:“卧槽,我居然有一点心动。”
“小声点。”丁争佼压低声音提醒他,“笙哥睡觉呢。”
昨晚刚从刷题切换到背书,于笙脑子里转了半宿的历史年表,没怎么睡好,正趴在桌子上补觉。
这种有人说话、又不算太吵的环境天然就挺催眠,于笙睡了半节活动课,这会儿还没醒。
一群人的声音都自觉压得不能再低,看着他们琨神放下笔说了句话,就又转过身,替桌上趴着的人往上轻轻抻了两下披着的外套。
于笙半张脸埋在手臂里,察觉到肩上的动静,蹙了蹙眉,抬手想要扒开。
靳林琨一点儿也不着急,很耐心地握着他的手送回去,把衣服整理好,在背上轻拍了两下。
察觉到熟悉的力道,于笙原本想要撑胳膊坐起来的力道就跟着缓了,又趴回去,释开眉峰继续睡。
“……哇哦。”
岑瑞忽然有点不知道该发表什么感慨:“右手定则的夏俊华同学,你这次有什么感想吗?”
夏俊华:“别说话,我需要整理一下思路。”
董珏:“我开始想睡觉了,真的,上课睡觉这么幸福的吗?”
梁一凡看习惯了,对这种画面早已见怪不怪,睥睨地扫了一眼这群没见识的同组同学,从容地拧开保温杯喝了口水。
被眼前画面刺激得不轻的七组同学们正在你一言我一语抱团取暖,唯一没参与进来的丁争佼来回看了一会儿,犹豫着开口:“琨神,我听说会弹管风琴的话,至少一定要有钢琴基础……”
靳林琨点点头。
丁争佼敏锐地抓住了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念头:“你和笙哥可以——可以四手联弹吗?”
于笙有四手联弹的琴谱,但是都在家,得回家里拿一趟。
在讨论这一步计划的时候,孔嘉禾试图提出市里书店就有卖琴谱的,相比之下买一本新的要比坐大巴车去临市拿更加节省人力和物力,被所有人齐心协力捂着嘴按了回去。
“可以当然是可以。”
老万拿到请假条,有点好奇:“但是于同学要去拿琴谱,为什么要请假的是两个人?”
组长丁争佼早有准备:“因为琴谱要根据本人的爱好和擅长技巧来挑选,琨——靳林琨同学擅长的方向和于笙不一样,他们两个需要在讨论后确定究竟拿哪一本回来。”
老万点点头,把请假条翻了个面:“那又为什么要请两天?”
岑瑞飞快举手:“因为隔壁市离这里比较远,琨神容易晕车,需要休息一晚上,不然太影响状态。”
有理有据。
老万欣然应允,给两个人批了两天的假。
4号线上,号称晕车的靳林琨正抬着胳膊,试图让才睡醒就被打包带出来的舍友披上自己的衣服:“再睡一会儿,到站了我叫你。”
“不用,睡醒了。”
于笙只是睡了个觉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有点诧异于靳林琨的好说话,揉着额头坐起来:“怎么突然要四手联弹,那他们在台上干嘛?”
“还没定,可能是伴舞,或者演舞台剧。”
因为七组组长的神来之笔,靳林琨头一次完整地参与了一场讨论,很详尽地给他转述:“副组长会拉二胡,岑瑞会吹口琴。还有几个人有乐器特长,他们在讨论,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方式把这些都融入进来。”
于笙接过他递过来的保温杯,灌了口水:“那差不多得打起来。”
小学的时候为了能上台,也去参加过一次市里所谓的中西乐器荟萃演奏。因为准备时间不足、磨合仓促,到现在还能清晰记起当时的盛况。
靳林琨好奇:“怎么打起来?”
于笙简单给他回忆:“拉二胡的举着胡弦要锯了拉小提琴的,吹单簧管的全世界追杀唢呐,三弦缺了个拨片,最后在吉他那儿找着了,架子鼓想拉架,被两边一起揍了一顿。”
靳林琨听着他说,忍不住笑出声:“听着就挺热闹。”
“啊。”于笙现在回想起以前的事,居然也不剩了什么感想,笑着揉揉脖颈,“是挺热闹。”
其实那场演出最后效果挺好,除了他都是初高中的学生,台下有家长坐镇打不起来架,外行听着也觉得挺好听,一阵一阵地响起捧场的喝彩声。
虽然对这次的演出效果不作期待,不过要是真排练调度得合适,说不定到时候也能弄出个糊弄得过去的东西来。
这次地铁到站得似乎比上次出来快,于笙才转念,就被靳林琨在膝盖上轻拍了两下,示意到站了。
一出地铁站,灼烤的阳光就扑面迎上来。
于笙来过一次,记得路,扯了扯还准备低头翻地图的靳林琨:“跟着,别走丢了。”
明明上次来还是准备翻墙逃出夏令营,结果莫名其妙就买了个煎饼又翻墙回去了,连自己到底是为什么要出来的都没想起来。
现在又再一次到了这个地方,居然还是跟着这个人来的,为了早就没什么兴趣的文艺汇演回家拿琴谱。
于笙自己都觉得有点奇妙。
靳林琨笑笑,跟上他:“真走丢了,你回不回来找我?”
“找个屁。”
于笙晒得头疼,没好气瞥他一眼:“丢了你就一个人在夏令营待着,我回家打游戏,想怎么躺就怎么躺,总比在宿舍舒服。”
靳林琨微哑,好脾气地不再说话,加快脚步跟上他。
到了中午饭点,一溜小吃又到了出摊的时候,摆成一排,热热闹闹招揽着顾客。
靳林琨像是头一回出来,什么都要看一眼,正对着个煎饼摊子好奇,被于笙拍了一把:“大热天吃煎饼,你不晕车了?”
于笙醒的时候,一群人已经执行力很强地写好请假条准备去替两个人请假了,就来得及听见这么一个梗。
“刚才还晕来着,透透气就好了。”
靳林琨心安理得地胡扯,从煎饼车上贴着品种丰富的配料上收回视线,有点遗憾:“这个看起来挺好吃的……”
市区的人有点多,稍不小心就容易走散。于笙怕走得太快这人跟不上,停下脚步等着他,也忍不住跟着看了一眼。
……有点眼熟。
没等他从记忆里揪出当时的画面,热情的摊主就一眼认出了当时拥有独特点餐方式的小伙子,高高兴兴朝他招手:“挺长时间没见你——上次你买了个煎饼就急急忙忙回去了,这次不着急了吗?”
摊主的记忆力非常好,手上已经很麻利地开始拿东西:“今天还来煎饼?还一套什么都放一套只放薄脆?等三分钟,马上就能做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笙哥超冷酷的,丢了就让舍友一个人在夏令营待着。
完了完了,晚了九分钟,抽红包抽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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