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好痛……
任出月渐渐清醒过来,随着视觉的恢复,痛觉从头部开始蔓延至全身。意识还是很昏沉,后脑一阵一阵的钝痛。她用力眨了眨眼睛,好让光线射进瞳孔。
……已经白天了吗?
视野一点点清晰起来,面前出现一个淡蓝色的身影。那是个身量单薄的女孩子,穿了件淡蓝色睡衣,就坐在离自己不远的窗旁,捧着一杯咖啡,边啜饮边聚精会神地翻一本画面花里胡哨的漫画,可能看到了什么激烈的情节,眼睛瞪得大大的。短发没有梳理整齐,稍有些杂乱,窗外的阳光把发色投得浅而透明,看起来十分柔软好摸。任出月觉得这一幕十分眼熟,但大脑实在混乱,一时也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她垂下视线,发现有一张毯子盖在自己身上。动了动手脚,却猛然醒觉它们被什么东西困住了,动弹不得,反馈给神经的只有全身被蝼蚁啃噬一般的酸麻。嘴唇被封得紧紧的,只要动一下,嘴边娇嫩的皮肤就被扯得生疼。怎么回事?就在这时,昏迷前的事情像闪电一样劈开了混沌的脑海——她在小巷里,被那个童话中救世主一般的少女袭击了……
“唔!唔唔唔!”她下意识地想要尖叫,但碍于嘴上的胶布,只能在喉间发出可怜的唔唔声。
“咦?”正在看漫画的女孩子一惊,扭过头来看着她,倒像是没反应过来情况一样呆住了。两人对视了几秒,任出月更加剧烈地挣扎起来,绳子磨过她赤裸的身子,带来难言的刺痛。“啊,对不起!”女孩子这才清醒过来,忙把咖啡杯搁在桌上,两步走过来蹲下,“你渴了吗?稍等一下,我马上撕开胶布……”冰凉的手指伸过来揭起胶布一角,可能是黏着太久了,任出月觉得那一层皮肤都要被扯下来了,哼得更大声了。
“对,对不起……这个,其实我当初也不同意用胶布的,因为黏久了真的很疼,但她说这样比较方便……”女孩子面红耳赤地道着歉,“稍微忍一忍好吗?我慢慢揭。”动作果然轻柔许多。
胶布完全扯下来的一瞬间,任出月就深吸一口气,放声尖叫起来:“救命!!救命——”倒把面前的女孩子吓了一跳,她抬起手捂住耳朵,等她尖叫完一轮才弱弱地出了声:“那个,别白费力气了,这屋子隔音很好的,附近邻居也很少,我想,你呼救大概没什么用吧……”
这句话成功让任出月闭了嘴,她喊过了头,本就干燥的嗓子像是被砂纸磨过一样疼,她吭吭地哑声咳嗽着,眼泪也因惧意而滚了出来。女孩子体贴地扯了张纸巾帮她擦擦,又倒了一杯水让她喝几口。
“咳咳……你到底想干什么?”她抽泣着,“小,小玉呢?”那个每天都会陪她度过无聊时光的女孩子,竟然袭击了自己?她到现在还是难以相信。
“小玉?……哦,你说她啊,她去买一些工具……”声音越来越小,女孩子避过了她的目光。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她提高了音量,再次问道。
女孩子的眼神更加闪烁了,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才说:“这个,大概是……想杀了你吧?”
杀我?!
任出月脑内那根理智的弦瞬间“嘣”一声断掉了,她惨叫起来。表情十分无措的女孩子蹲在一边,眼神里反倒全是迷茫和求助。
“别叫了,别叫了……”她只能这样重复。
这个声音小小的女孩子是杀人犯?怎么可能?任出月叫了一通,窗外也没有什么反应,只好绝望地放声大哭。
“求求你……别杀我……”面前这个女孩子看起来像是连虫子都不敢杀的人,对她也很温柔小心,不可能是真心想结束她生命的吧?不可能是穷凶极恶的杀人犯吧?不可能的吧?!
女孩子很为难地咬着指节。
“求求你放了我吧……想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求求你别杀我……想要钱的话我可以求家里打给你,求你别杀我好吗?我才23岁,我还不想死……”任出月哭得满脸都是交错的泪水,被胶带黏过的皮肤红红的,浸了眼泪痛得呲牙咧嘴,她在绳索中不停挣动,“求求你……”
“你别这样……”女孩子纠结极了地皱起眉头,“我真的不能放你走……她会生气的。”
“求你……”
“真的不行……我,我是反对她这样做的!被抓住了就是进监狱,真的太危险了。可我又没办法阻止她……我爱她,我必须要保护她,所以我不能放你走,你懂我的意思吗?”女孩子用力地咬着自己的指节,留下深深的牙印,眼神空洞起来,好像没在看她,“你这么好看,一定有男朋友吧?你爱他吗?应该懂我的意思吧?我不愿意这么做,但是没办法,你明白吧?你真的能明白吧?……”
任出月还在不断哀求,但这个女孩子明显没有听进去,只是絮絮叨叨地说一些诸如此类的疯话,也不知道在为谁开解。
这样忙乱无措地说了很久,到最后女孩子也说不下去了,突然换了话题:“你这么久没吃饭,一定饿了吧?我去给你做点东西吃。”没等她回答就慌慌张张地跑出了房间,关上门。
留下任出月在房间里无声地哭泣。
要被杀掉了吗?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杀掉?她浑身战栗。不行,一定要逃走,她还没有活够,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啊!
她强自镇定下来,稍稍仰头,后脑磕在墙上,浅浅的痛觉让她清醒许多。她甩甩眼泪,仔细地观察这个小小的房间。窗帘拉开着,外面没有什么靠近的建筑,看来确实不是户户相挨紧密的楼房。阳光照进来,还很明亮,应该是中午前后。就横在自己面前的小桌子上摆了一本摊开的漫画书,旁边搁着小小的咖啡杯,升腾起袅袅的白色热气。
咖啡杯……
她心里一动,奋力伸长了脚去够那桌腿。绳子扯得她浑身都在疼痛,可能有什么地方被磨破了,但她紧咬着牙关向前伸腿,痛觉拉扯着神经,使她汗出如浆。终于到了桌腿近前,她深吸一口气,用力一踹。
小桌上的咖啡杯摇了几下,失去重心地落下来。
啪啦!
她顾不及休息,拿足尖飞快地勾了一块尖利的碎片,咖啡还很烫,足趾瞬间被烫得通红,但她并不在意,只是专心将那小瓷片磨蹭到毯子底下。身子急促地挪动着,将瓷片一点点往里蹭。碎片划破了她的肌肤,让她想要痛呼,但还是咬着下唇忍住了。
噔噔噔,那个女孩子应该是听到了响动,很快地又跑上来,推开门:“怎么了?——啊。”
碎片刚刚挪到大腿下,任出月一惊坐正了,瓷片深深地陷入她大腿后侧的软肉里,她不禁皱了眉。
还好女孩子并没有注意她的表情,跑过来:“怎么洒了……你烫到了吧?对不起,我马上就把它扫干净,唉,对不起对不起。”出门取了清扫工具,几下收拾了狼藉,又关了门去做饭。
任出月长吐一口气,继续磨蹭那块瓷片。瓷片走过的一路就浸满了她的鲜血,她痛得想哭,又不敢,直到把它挪到了被捆绑的双手附近,才无法抑止地掉了几滴眼泪。因为太疼了,手都麻得失了力气,她咬咬牙,捻起那块瓷片,首先在手心狠狠划了一道,撕裂的痛楚让触觉一下子灵敏起来,她一手按着手腕处的绳子,另一手姿势别扭地夹了瓷片,来回割着绳子。
双手不断的动作使麻绳磨得更深了,她的手腕一片血肉模糊。瓷片被血染成了令人触目惊心的猩红色,握在手里有些打滑,她就用手心抵了尖角,强行以血肉作防滑垫。这样磨了不知道多久,绳子骤然一松。
她立马抖开手腕上的绳子,又几下割开绕在身上和脚腕上的绑缚,站起来活动一下四肢。
快点逃,快点逃……
正门是不能出去的,她把视线投向了窗子。她走近窗子往下看,才发现自己身处一座小独栋的二层,还好没有装防盗窗,不然她就要冒着险从正门闯出去了。那样的风险是她不敢去面对的。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从这里跳下去……她打开双层的窗户,冬季的风灌了进来,浇在她赤裸的身体上,一阵刺骨寒冷。她顾不及自己没穿衣服的尴尬现状,按住窗台笨拙地爬了上去,扶着窗框弯下腰,战战兢兢地往下看。
楼下空无一人,只有一片坚硬的水泥地。任出月恐高,虽然只有几米高,她还是吓得浑身发抖,如果掉落的姿势不正确的话,就会在这冰冷的水泥地上摔折几根骨头吧?运气不好的话还会头朝下折断颈椎,在血泊中咽气……
她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就算摔死也不想被人杀掉啊!她闭起了眼睛,向外探出了脚尖——
就在这时房门被打开了。“我做了粥……”
哗啦,什么东西摔在地上的声音。她听不太清了,身子向外倾斜出去。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有人从门口冲了过来,一把扯住了她的脚腕。她一个不稳,头朝下悬了下去,脑门磕在墙上,痛叫一声。
咦?
她惊恐地扭头向上看,发现是那个女孩子,半个身子也被坠得伸出窗口,她下着死劲儿扒着窗框,一手攥着她的脚腕往回扯。
为什么会这么巧?
她在半空挣扎起来。但那人脸都涨红了也不肯松手,是一副宁肯跟她一起掉下去的坚决模样。
明明离地面已经这么近了啊!只有这么几米!明明马上就可以逃下去重获自由了啊!任出月尖叫起来,双手长长地伸向地面,疯狂地虚抓着。
“啊啊啊啊啊啊啊——”
叶浮用了吃奶的力气,额角的青筋几乎要爆开了,才死活把那个要逃跑的人拽了回来。那人一落到地板上就跃起来向她伸出拳头。她也毫不示弱,扑上去与她厮打起来。那人的力气不大,只是恶狠狠地拽着叶浮的头发。叶浮吃痛,叫了一声,握紧拳头捣进她的腹部,两人一起倒在冰冷的地板上。赤裸的女人松开她的头发,反而抓向她的面颊,叶浮向后一仰,慌乱中抓过小桌上的金属台灯,冲着她的头就砸了下去——
一声闷响之后,女人浑身一软,刚刚还攻势凶猛的手落在地上。
叶浮早已失去了理智,瞪着血红的双眼,只是举着台灯一下一下地用力往下砸。
“你为什么要逃?!我不能让她死啊你不明白吗!为什么一定要逼我?就不能安安生生地呆着吗!……”
打击的声音逐渐变得黏着而模糊。
扑哧。
叶浮一愣,定睛向身下看去。那人早已断了气,头部被砸得大开,五官破碎成一片模糊的肉块,隐在凹陷的血坑里。当啷,台灯掉在地板上,叶浮不可置信地举起自己的双手,上面涂满了黑红色的血液,粘稠地,一丝丝地向下流淌。
她死、死了……
叶浮如遭雷击,眩晕得看不清面前的一切。她慢慢地伏下身子,倒在那已经停止了起伏的胸脯上放声大哭,泪水顺着那失去生命力的皮肤滑下去。
“对不起……对不起……”她哭得话都连不上了,只能反反复复地道着歉,“……对不起……”
“但我没有做错……”叶浮歪在一边,血红色的双手按住了泪流不止的眼睛。
“我没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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