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是怎的了?”
看着被抬回来、面色惨白、昏过去的薛蟠,薛姨妈整个人都慌了。
“姨太太,这事怨我,我原是找孟塾师有些事,就见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正在翻孟塾师的院墙,手上还拿着家伙。”
“夜色漆黑,我也瞧不清是谁,只以为是来了歹人,这不,就拿布袋把人都套了起来,打算天亮了就送官。”
“可他们污言秽语说个不停,我一时没控制住,暴脾气上来,就把人给好打了一顿。”
“等他们终于老实了,我就让人把布袋掀了,哪成想,会是薛大叔!”
“姨太太,怨我!怨我!我这、我该看清了再动手的。”贾蓉一副懊悔不已的模样。
“这夜里活动的都是宵小,薛大叔也是,非得做这么让人误会的事。”贾蓉摇头,有些责怪的说道。
听贾蓉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薛姨妈既是心疼,又是恼恨。
一恼薛蟠,伤还没好全,就不能安分些,非得再去寻事,二恼贾蓉,怎的可以把人打成这般模样。
偏偏贾蓉从情理上来说,毫无过错,让薛姨妈就是有心想斥责,也无从开口。
只能抹着眼泪,大骂薛蟠,“你这孽障,恁的怎么说你就是不听,现在可好,成了这般模样,只叫我和你妹妹挠心挖肺的。”
“怎的不把你打死了事!我也好随你一同去了,如今落成这样,可不就是折磨我。”薛姨妈哭倒在薛蟠身侧。
“妈,先别忙哭。”薛宝钗搀着薛姨妈,“快些给哥哥请个大夫才是正事。”
比起薛姨妈的慌乱,薛宝钗无疑要冷静许多。
虽然眼眶也有些泛红,但对于该做什么,她非常清醒。
无论何时何地,都不会乱了手脚,理智、实际,说的就是薛宝钗了,贾蓉眸子不由在这个女子身上停留了一瞬。
别说,长得是真心好看。
贾蓉暗暗赞了一句,连忙开口道:“大夫,我已经让人去请了,这会,应该快到了。”
话音刚落,外头小丫头就领着一五十来岁的大夫进来。
贾蓉跟在大夫后面,帮着搭手忙活。
一番检查,大夫面色凝重,薛姨妈心提了起来,颤声道:“可是很严重?”
大夫点了点头,缓缓道:“他左腿上这块骨头断裂了。”大夫说着指了指薛蟠膝盖下约莫三寸的位置。
“恢复十分不易,且好生养着。”
“我现在开个方子,你们去拿药吧。”
这一番话,让薛姨妈的眼泪涌了出来,扑到薛蟠床边,就开始喊,“我的儿啊!”
薛宝钗看了看薛蟠,吸了口气,少顷,连忙叫人照大夫开的方子去拿药。
贾蓉在一旁静静看着,对于薛姨妈的啜泣,他心里没任何愧疚感。
慈母多败儿,如果不是薛姨妈的过分宠溺,又何至于养成了薛蟠骄横跋扈、视人命如草芥的性情。
既然你没管教好儿子,让他在外面四处祸害,那么你下不了的手,自然会有人替你下。
戏演完了,贾蓉也不打算再待下去,同薛姨妈说了一声,就跟大夫一同退了下去。
没遭过这种罪的薛蟠,醒来之后,又是一阵鬼哭狼嚎,薛姨妈见此,心疼的哭成了泪人。
等薛蟠服了药,又昏睡了过去,薛姨妈移步到外间,在灯光下,她的神色明明暗暗。
良久,她幽幽的看向薛宝钗问道:“你说,这事是不是蓉哥儿有意做的?”
“怎的罩了人,也不问话就打,你哥哥既发出了声,他听见了,怎么的也该打开瞧瞧,缘何把人打成了这个样子。”
闻言,宝钗蹙了蹙眉,想了想后,开口道:“妈,前几日哥同孟塾师打起来,还是蓉哥儿斡旋的,对哥,他也没有半句斥责,态度极是友好。”
“哥带人去孟塾师那,也是谁也没想到的,蓉哥儿此番许是就像他说的,碰巧遇上了。”
“至于听声音,妈,蓉哥儿才回来几日,同哥也没仔细相处过,如何能听得出来。”
“另外,若真是蓉哥儿有意为之,他大可打了人,直接离去,罩着脸,哥也不知道谁打的,缘何要把人送回来。”
听完薛宝钗的话,薛姨妈沉默了下来,良久,叹了口气。
她真是着了魔了,竟然会觉得这事是蓉哥儿设计的。
想到薛蟠的凄惨模样,薛姨妈不禁用巾帕按了按眼角。
“大爷,我们把薛大爷打成那样,姨太太就没责怨你?”
“责怨我?她倒是想,关键没处张口,薛蟠是自个领着人往孟经文那去的,又不是我们逼着,挨了打也是白挨。”
“因着我前两日演的那出戏,她们就是对这个巧合有所怀疑,也会自己给推翻了。毕竟彬彬有礼,向她们释放善意的我,怎么会有意安排这事呢?”
“大爷,高!果真是阴险!”
六顺竖起手指赞叹道,接触到贾蓉看过来似笑非笑的眼神,六顺嘿嘿笑着拍了拍自己的嘴巴。
“瞧我,一急就说错话了,是足智多谋,聪明睿智,老奸巨猾……”
“行了。”贾蓉打断六顺,“隔天你去问问孟经文老奸巨猾是个什么意思,然后抄个百遍上来。”
说完,贾蓉当先向前走去,真是,就想听个马屁,怎么就这么闹心呢,老奸巨猾?这能是他吗?
妥妥的污蔑啊。
啥?抄百遍!
六顺眼珠子瞪大了,整个人崩溃了,他能识得几个字就不错了,至于写,手指不听使唤啊,那对他无疑是一种莫大的折磨。
“大爷。”六顺觍着脸凑近贾蓉,讨好道:“少抄些行不行,咱们就意思意思。”
贾蓉自顾自往前走,看也不看六顺,随口道:“一百遍,可不就是意思意思,不然,我是想让你抄个千遍来着。”
六顺不说话了,百遍跟千遍,他还是分得清哪个多的。
解决了薛蟠,贾蓉兴致还算不错,进二门之前,扔了一块银子给六顺。
“你们也受累了,去买些好酒好菜,自个乐呵乐呵。”
“大爷,威武!”
接过银子,六顺掂了掂分量,原本垮着的脸,瞬间飞扬了起来。
“动静别整太大。”交代了一句,贾蓉挥了挥手,示意六顺不必跟着了。
折腾了这么许久,夜都浓黑了,看着梨棠院点着的灯,贾蓉不禁嘴角上扬。
这种有人等着你回去的感觉,是真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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