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凌晨,一封加急令旨随着踢踢踏踏的马蹄声畅通无阻直入随州城,停在楚府前。
随州府尹楚宏听闻是裕王心腹亲传口谕,急忙从床榻起身,着朝服出门跪迎。
来人是淮祯近身的长随,他持着裕王的玉令,并不出口宣读令旨内容,只将一卷亲笔书信交到楚宏手中,叮嘱他“逐字逐句,仔细阅读”。
楚宏满头雾水,接过书信,展开细看,片刻后,面露惊喜与疑惑掺半的神情,最终是跪地谢恩。
待传旨的长随策马离去,楚宏的独女楚明姿才扶起父亲,询问道:“爹,裕王在信里写了什么?”
楚宏屏退左右,将书信仔细收入怀中,密不示人,只和女儿说:“王爷赐我一子。”
“???”
楚宏附耳与楚明姿说了楚韶的来历,又说:“你速去转告你母亲,就说咱们的幺儿回来了。”
楚明姿眼眶一红,立刻折回院内去寻母亲。
楚宏又召来管事的李松和张妈妈,让他们去后院收拾出一间干净院子,一切陈设布置都按嫡子的规格来,务必要做出是有人住过但中途空置三年的模样来。
管事的两个都是人精,大致懂了老爷的意思,连夜奔忙而去。
楚宏出神片刻,直到身旁小厮劝说更深露重,他才折回屋内,却去了祠堂,捧起一方小小的牌位,手抚过牌位,上面写的是“楚氏幺子楚明安”——这是他早逝的嫡子,因病离世时不过6岁,此后便一直是楚家夫妻的心病。
“若明安长大...”楚宏将手覆在那道令旨上,“该是同这位楚韶一般年龄了...”
天微亮时,随州城内就提前热闹起来。
百姓早早得知,裕王今早领兵回城,小摊贩便挑着物什特意到城门直通的那条道上摆摊。
今日虽开张做生意,却不打算赚钱,摊上的糕点吃食都是要送给打了胜战归来的将士们。
日头高高挂起时,城门大开,百姓翘首以盼的裕王殿下骑着高头大马,依然是仪表堂堂威风凛凛,是中溱大好男儿的表率,只是......王爷怀里怎么多了一个漂亮的生面孔?!
如果不是要刻意立威,淮祯是不喜欢故作高高在上的姿态的,他骑着马进城,看一眼自己的子民还需要俯视。
脖子酸。
他干脆翻身下马,一手扣着楚韶的细腰,半是抱半是拎地把楚轻煦拎到了地上。
楚韶脚一着地,真切地感觉到自己离岐州是很远很远了。
“这里才是你的家乡。”淮祯轻声与他说,楚韶新奇地看向四周。
百姓们个个脸上挂着笑容,见到王爷除了自觉让出道路,并不行那些刻板的礼节,都是有说有笑,还有几位甚至都给士兵们送上吃食了。
和岐州城里的强颜欢笑苦大仇深大相径庭,这是一座热闹非凡生机四溢的都城。
这就是...我的家乡?
楚韶根本感觉不到那种微妙的归属感,但看着他人脸上的笑容,也不自觉被感染了快乐,心情倒是很不错。
“王爷哥哥!王爷哥哥!吃糖葫芦吗!?”
一个五岁的小女孩稚声高喊,冲到淮祯腿边,很是大胆地抱住了淮祯的大腿,女孩的母亲站在一旁看着,虽觉得不妥,但并不见有孩子冒犯高位者的紧张。
淮祯弯腰,手伸过小姑娘的腋下,将她抱起来掂了掂,笑着打趣起孩子来:“小丫头,你是不是又吃胖了?”
“才没有!娘说这是肉嘟嘟,不是胖!”小丫头凌空俏皮地踢蹬两下,手中的糖葫芦摇摇晃晃。
慕容犹在一旁看着,隐隐担心淮祯左肩的伤势——他肩上被捅了一剑这事儿,除了那晚的亲眼目睹的几个人外,旁人是不知道的,楚韶也是不知的。
淮祯抱了小姑娘两下,就将她放回地上,并不强撑,要是肩上的伤口裂开了,很难瞒得过楚韶的眼睛。
他接过小女孩手中的糖葫芦,递到楚韶面前,楚韶睁着大眼睛看了看这串红彤彤的串在一起的果子,很是新奇。
岐州是没有山楂这种东西的,自然也不会有“糖葫芦”。
“尝一尝,你以前最爱吃的。”淮祯随口胡诌,他得让楚韶相信,这里就是他生长的地方。
楚韶乖乖地张开口,咬了一颗山楂下来,含入口中,咬碎糖衣后,山楂又酸又甜的汁水爆出来,混合成一种奇妙的味道。
淮祯看到他的眼睛弯了弯,便猜到他是喜欢的。
他转而捏了捏小丫头的脸颊,笑道:“快回你娘那里去,不许乱跑,要是被坏人拐走了怎么办?”
“王爷不是坏人!”小丫头振振有词,头上两只小辫子晃来晃去。
淮祯笑了两声,转头示意身边人把小女孩抱回她娘亲怀里。
等小姑娘走了,楚韶已经在咬第二颗山楂了。
见淮祯忽然看向自己,下意识把山楂递到他嘴边:“你也吃?”
他一时没意识到那颗山楂是自己碰过的。
裕王殿下一愣,毫不介意,当真张口把那颗山楂咬进嘴里。
随州的妙龄少女以及少部分俊俏公子心碎一地——王爷怎么可以和别人同吃一根糖葫芦!!!
“这位是谁啊?怎么可以和王爷同骑一匹马!那可是王爷最心爱的白龙驹!”
“长成这样一看就是蓝颜祸水,哼!”
“王爷怎么出去打了一场仗还带回一个男人?从前不这样啊!王爷的心野了!!”
“气死老娘了气死老娘了裕王妃之位只能是本小姐的!!”
“放屁,是本公子的!!”
楚韶耳聪目明,一下听见人群中忽然拔高声调沸议的内容,瞬间明白,啾咕这种长相俊逸才能兼备又是皇室贵胄的男人在随州有多受少男少女的欢迎!!!
有道声音酸不溜秋地传入他耳朵:“他怎么敢把吃过的糖葫芦送到王爷口中!”
楚韶这才想起刚刚淮祯吃下的那颗糖葫芦是自己舔过的!
“刚刚那颗...”
知道他要说什么,淮祯轻声在他耳边道:“我不介意。”
温热的气息扑过来,楚韶耳根被熏得红红的,他抓着淮祯的衣袖,不安地问:
“你跟我同吃一根糖葫芦,别人会不会吃醋呀?”
淮祯轻笑一声:“本王无妻无妾,谁敢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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