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正文还在踌躇着怎么跟张天琛开口,张天宸就一脸严肃地问:“有事儿吗?”徐正文还没想好自己的问题,就先被对方问问题,只好指了指张天琛面前的位置,说道:“这里有人吗?”张天琛摇了摇头,徐正文就坐下了。这一系列行为在张天琛看起来简直就是莫名其妙,眉头皱得更紧了一点。
他这副表情无形中给徐正文带来了更多压力。
“同学,我能问你个问题么?”徐正文终于开口。张天琛“嗯”了一声,示意徐正文继续说。徐正文顿了顿,整理了一下思路,才把自己心中的疑惑讲给张天琛听。他怕张天琛嫌他问题太多浪费时间,索性一并全说了,都丢给张天琛来回答。而且为了避免张天琛认为他好吃懒做,反复强调了一下自己认为洗车是实习生熟悉这里工作的必要环节,师傅们也都是这么说的。张天琛听完之后,表情都快凝固了。
徐正文心想糟糕,好像还是搞砸了。
张天琛却想,不会自己过两天也会被分配去洗车吧?来之前没人跟他说有这个设定啊!
两个人各自有各自的内心活动,以至于一时半会儿谁都没有再说话。
如果说这个世界就是无数看似不相关又隐隐内涵必然联系的事件组成的话,那么徐正文之于张天琛就是一个不相关事件——为什么这么说呢?
同样是实习生,张天琛来到这里的理由跟徐正文是不同的。徐正文可以说自己是为了打工赚钱,为了掌握一些实用技术提升自己,为了见见世面等等,实习理由是非常充分的。张天琛只有一点:他无聊。
无聊的人很多,无聊也分为很多种,张天琛完全可以选择去周游世界或者泡吧蹦迪,因为他家很有钱。在北京,有钱人太多了,在有钱的面前加一个“很”字,足以说明许多问题。张天琛从出生开始就不必为怎么活着而发愁,对他而来,如何活成自己希望的样子,如何活得精彩纷呈才是需要考虑的问题。
每个寒假暑假,在其他同龄人还在头疼作业问题的时,他就已经在世界各地旅行了,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是个标准意义上的纨绔子弟富二代。他是有些脾气的,说不好听点,少年时代有些小骄纵。然而长大了一些,经历的多了一些,看过的人和事也多了一些后,他也变得成熟了一些,会克制这种骄纵。也许,这就是良好教育对他的逐步改造。
张天琛从小就喜欢拆玩具车,后来就发展成了对真车的研究。他家里有那个条件供他瞎折腾,好在,他是聪明的,也有些天赋,研究得像模像样。父母也很支持他对于兴趣的选择,在选取学校方面完全由他的性子来。
最后,他考取了德国TU9当中的一所,进行机械相关专业的学习。他的同学对他的选择很不解,明明按照他的家庭条件和成绩,完全可以去美国的顶尖学府,没必要跑到德国去。麻省理工的名号威震宇宙,说出去连路边三岁小孩都知道,去德国那种百分之九十九国内考生没听过的院校,装逼都没人捧臭脚。
张天琛不这么认为,他连自己父母的话都未必会听,同学的话根本都无法进入他的收音范围。高校排名什么的对他来说就是在扯淡,而“精准的德国工艺”这几个字就是他全部的理由。
产生这种想法是基于他从小到大的生活环境。因为他爸就是某世界著名汽车品牌的中国高管,他从小就认为德系车就是最好的,德国的制造专业更加面向实践,更加强调技术应用与生产的接轨。相比较美国车的野蛮粗暴和日本车的小家子气,明明他们德系车才是兼顾技术与体验的最优选择!
话说回来,他爸做高管的那个品牌,就是张天琛现在实习的这家。
他其实有机会可以去到真正的生产车间里,不过他想了想,还是想回北京家里住着,而且他想去真正能接触到最常见的使用场景的地方去体验,而4S店的修理车间就是最好的选择。
体系流程和设备比较完善专业,车的种类有很多,每台车都有各自的情况,没有任何事先的设计和构想,要面临最现实的突发事件。
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张天琛觉得这太有意思了,假期忽然就不无聊了。
不过他来这里也不是靠他爸的关系。仔细想想,他跟他爸说自己想去4S店实习,然后他爸专门给他批个条子,上面签上大总裁的名字,这场面有点略显滑稽和搞笑,不知道的还以为签了一个多么厉害的工程师。
杀鸡,没必要用宰牛刀。挠痒痒,也没有必要动用原子弹。
张天琛就是跟这边店长说了一下,他认识店长的缘由是他好几个同学买车都是通过他在这里提的。
他本来计划得很好,本想以非常良好的精神面貌来面对大家,没想到来之前就半夜吹空调给自己弄得感冒,搞得他心情非常糟糕,于是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徐正文也好张天琛也好,他们各自的生活和经历都是独立且互不干涉的,是完全不会有交集的两种人生轨迹。但命运中就是有一种“必然”,会把没有关系的人扭在一起。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张天琛说,“要不然我下午帮你问问吧。”
徐正文意外:“啊?这么快吗?”
张天琛反问:“难道这还需要迂回一下吗?你不希望直接解决问题吗?”
“也是……”徐正文觉得张天琛说得很有道理,笑道,“那就麻烦你啦,谢谢!”
张天琛原本对徐正文此人没什么特别的印象,初次见面时以为他只是个洗车小弟。刚刚徐正文说了一大堆信息量很大的话,张天琛也算是对徐正文了解了一二。
技校学生对于张天琛来说是个很遥远很模糊的存在,甚至可以说是另外一个世界。不过,他没有那种一般名校生对于技校学生天然的优越感和鄙视感。因为在他的教育体系认知里,技校和大学没有区别,只不过一个更倾向社会生产实践,会具体到非常细节的部分,而一个更倾向学术研究,更加宏观。
严格来说,张天琛定义自己也是个“工人”,他觉得哪怕自己上了一个很厉害的学校,将来肯定也是要去到生产一线上奋斗的,这没有什么不同。
如果真说看不起,他其实更看不起那种自以为考上个牛逼大学就忘了自己姓甚名谁天天跟人臭显摆的“名校生”。
徐正文笑着跟张天琛道谢,觉得张天琛虽然看着有点凶,可是肯听他讲如此多的废话,还会帮忙他问问,本质上人还是不错的。他方才心里的忐忑放了下来,放松了不少,开心地双手捧着碗喝粥。
张天琛看着他这幅容易满足的模样,心里也不知该作何感想。有很多的人都跟张天琛说过“谢谢”,其中能说得上诚恳的为数不多,诚恳成徐正文这样的少之又少。也许是拜徐正文那双眼睛所赐,笑意盈盈地看着别人时总叫人觉得真挚万分。
不过,他的内心必然也是真挚的,因为眼睛是别人心灵的窗户,是他心灵的落地窗。
张天琛觉得这个人有点意思。
张天琛真的去找张磊问了问徐正文的情况,只不过事情没有他们想得那么复杂,张磊也不是在搞什么差别待遇,仅仅只是徐正文这人干活儿很细致,比那些干久了的老油条认真多了,而且手脚很麻利,总能用很少的时间就把车打理出来。
可以说是在平凡的岗位上做出了不平凡的业绩。
“你懂得啦,买咱们车的车主都是有点钱的,肯定要给车主最好的体验啦。”张磊笑着说。
张天琛无语,心想,你们少坑点车主的冤枉钱就是给车主最好的体验了。
不过既然他提了,张磊就不好再让徐正文继续洗车,便调他过来给其他修车师傅当下手,接触一些简单的维修事项。
这事办成了,徐正文对张天琛就有了一点敬仰之情,觉得张天琛的能力很强,这种能力不单单体现在技术上,可能更多的是为人处世方面。他也反思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太不会来事儿了,需要以后多学习学习。
其实,徐正文还远不知道,这根本就不是会不会社交的问题,他要是也认识店长,来这儿第一天估计就能开迈巴赫的车前盖。
徐正文也很争气,一开始就是单纯的给师傅打下手,他在学校里的专业技能学得扎实,而且有比赛经验,对于故障判断的经验虽然没有常年在一线上工作的师傅多,可是一旦判断准确,他的解决方案通常能够获得师傅的赞许。
他很容易就上手了,很快,就能单独做一些基础工作。那边张天琛跟他情况也差不多,不过张天琛修豪华车的经验很丰富,因为他自己的车就经常自己摆弄着玩,弄坏了也不心疼。没几天,徐正文被调去跟张天琛一起做一点小事情了。
年轻的男孩子之间有时候只需要一个互相说话的契机就能关系便得不错。徐正文就总是有很多问题问张天琛,每次问问题的时候他都会很认真地看着张天琛,而且是仰着头问。
张天琛长这么大不是没被人追捧过。被异性追捧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他很懂得用一种圆滑的方式处理这种关系,但是这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值得炫耀或者开心的。他的同性朋友之间大多也跟他家境差不多,外国的同学们相聚一起似乎也只是为了学习这一个目的,别人承认他很厉害,他也会承认别人很厉害,但都是表面客套,背地里更多的是一种互相竞争的关系。
徐正文带给他的体验很不同,是那种非常真诚的请教,并且发自肺腑地认可他,肯定他的知识与经验。这让张天琛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满足感和愉悦感,所以会同样认真地回答徐正文。
不过张天琛也不是万能的,他也还有很多不会不懂的问题,于是两个人就经常一起在吃饭的时候研究,有一次还延误了上工,被张磊数落了几句。
在修理车间工作,周末是比平日还要忙碌一些的,大家都是轮班倒休,不太固定。北京的展览很多,张天琛想去看车展,那天他休息,不过就算不休息他也能直接翘掉。他想约徐正文一起去,徐正文却犯了难,因为他那天要上班。
而上班挣工资,是徐正文拼搏努力的第一要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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