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狗发狂尚且可怕,何况是数只猛虎到处乱撞。在场的有几百名勇士,有的用长矛戳,有的用弓箭射,好在场面渐渐控制下来。
萧珩由护卫围着向这边走来,见白筠筠她们安好,这才安了心。
只是,这才是开始。
远处响起了尖厉的骨哨声,只听林中躁动,很快,又有几只猛虎自林中冲出来。
这都已经是清过场的地方,按理说不会有这么多猛兽出没。很显然,是有人故意为之。
骨哨继续响着,还变换音律。除了猛虎,林中不停有蛇向人群爬来。一条两条倒没什么,怕就怕一群一群的蛇像是嗅到前面有什么诱惑,不顾刀剑砍伐,拼命的冲向人堆。
在场之人无不惊讶,这种骨哨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简直是可怕的妖魔邪术。偏偏刚才的巫师隐蔽在了林中,无数的毒蛇毒虫和猛兽慢慢聚集,成了巫师的天然屏障。
这可怎么办好!
侍卫们将皇上与嫔妃公主围在中间,弓箭声密集而刺耳。看着越缩越小的圆圈,无不心急如焚。田贵人和李贵人竟然在一旁吓得哭出了声。
萧珩很冷静,下令将带来的酒泼洒出去,燃起大火。亲自宣布,在场勇士谁能找到林中隐身的巫师,则封赏高官厚禄。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不怕死的勇士们包裹好了裸露的皮肤,防止被毒蛇和毒虫撕咬,一排排的杀进了林子。
萧珩握紧白筠筠的手,小声安慰:“莫怕,无事。”
白筠筠也知道,这时候最没用的事就是害怕。“臣妾知道,臣妾会保护好阿琰,皇上放心。”
短短两句话,沟通的是默契。
一道火墙,果真效果甚佳,只是火墙不会燃很久,找出巫师才是要紧的。进入林子的勇士尚未出来,不知死活。
白筠筠感受到萧珩握他的手有些凉意,于是抚上他的手背。萧珩知道她的意思,冲她微微一笑。只是眼睛里有太多的悲伤,让人看了心中一痛。
大火之外是猛兽的嚎叫,大火之内有嫔妃嘤嘤哭泣。白筠筠此时却不再害怕,脑子里反反复复是萧珩刚才的眼神。
她确定,他知道是谁。她还确定,他有后手。
悲伤,是因为心痛。
大火熊熊燃烧,空气中尽是烤焦的味道,令人作呕。林中传来一阵躁动,只见几个勇士竟然扯着黑袍巫师踩着遍地毒虫走了出来。
黑袍巫师已经是具尸体,一路被拖行褚长长的痕迹,像只狍子一样被扔在了萧珩面前。野兽听不到哨鸣音,好似恢复了理智一般,渐渐散去。遍地的毒蛇毒虫也渐渐散去。
眼看尘埃落定,危机散去,不料空中一只猛雕直冲而下,趁人不备之时叼走了吹骨哨的长华……
眼看长华被猛雕叼走,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裴昭仪大喊一声,急的当场晕了过去。这只猛雕体型庞大,并未着急飞走,反而在空中盘旋。可是没人敢射箭,生怕伤到了公主。何况万一猛雕吃痛张嘴,那长华高处落下来必死无疑。
猛雕越飞越远,已经听不见长华的哭声。萧珩急急命人打马追,试图救下长华。不料,第一个打马追出去的是楚王。
随后,萧珩也跟了上去。
猛雕太大了,在空中展开翅膀比老虎小不了多少。长华哇哇直哭,更是刺激了猛雕,叼着长华向山涧飞去。
楚王脸色煞白,不要命的打马追赶。他此刻最想杀的人是自己,那只吹不出声音的骨哨正是猛雕的骨头。
猛雕一生只有一个伴侣,一只死了另一只也不会独活。雄雕的嗅觉和听觉都非常敏锐,巫师用一只雌雕的头骨做了这个哨子,故意用骨哨数次招惹雄雕,引起它更大的仇恨。
楚王计划的太好了,骨哨挂在大皇子的脖子上,趁众人心思不定时猛雕叼走大皇子。
可是当他看到被叼起的长华时,整个人都冻住了。他清楚的看到了长华脖子上挂着三个骨哨。他后悔死了,怎会想出这么个傻主意。
眼看前面就是山涧,若是猛雕飞过去,长华必死无疑。楚王不敢再迟疑,饶是不敢射箭也不得不射这一箭。
“嗖——”
一支箭破空而出,正中猛雕翅膀。猛雕吃痛,口中哀鸣,小小的长华从天上落了下来。楚王打马急追,张开双臂,小小的长华就这么落入了他的怀中。
萧珩眼睁睁的看着马嘶鸣一声,背骨折断倒在一旁。萧宁怀抱长华甩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这么高的距离掉落下来,任下面是谁也承受不住。待萧珩与一行侍卫骑马赶到,只见长华人事不知,萧宁大口大口吐着鲜血。
萧珩心中剧痛,想止住他的血又无法堵住,不由得嘶吼:“御医!叫御医!”
楚王挣了挣身体,又因剧痛不得不继续躺着。萧珩眼中迸出泪水,揽起他的头,“阿宁,没事的,御医快来了。”
楚王又呕出一口鲜血,勉强的笑笑:“皇…皇兄啊,你都猜…猜到了是不是?”
萧珩悲怆不已,“阿宁别说话,等御医来。”
楚王伸手摸上他的脸,“臣弟做了不该做的事,死…有余辜,不值得皇兄…哭。长华…可还活着?”
早有侍卫将长华抱起,适才探了她的鼻息,尚有气息。
楚王咧嘴一笑:“臣弟…没…没想到,皇兄会为我掉眼泪。记得小…小时候,臣弟从马上摔下,那回摔断了腿,皇…皇兄也是这般抱着臣弟,不停的掉眼泪。臣弟…还…还笑话你,其实,臣弟感动的要死。”
“朕知道,都知道。一直拿你当手足,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楚王呕出一口血,咳个不停,捂着胸口艰难的道:“因为你…你傻啊。臣弟与穗儿相识在先,谁…谁知她被送进了你的后院。可是,你却杀了她…臣弟恨啊…你不要她,可是臣弟离不了她……”
“朕对天发誓,没有派人动她。她是长华的生母,朕不会杀她。”
楚王闭上眼睛,面容痛苦,苦笑:“臣弟就要…要死了,皇兄的话臣弟信了。”是他的母妃说谎么……
楚王攥着萧珩的手,颤抖的不像个样子,“今日,臣…臣弟预谋已久。可…可是,臣弟没想过要皇兄的命。臣…臣弟就想,坐上那个位子,完成一些事。”猛地一阵刺痛,楚王痛苦道:“那个…那个破椅子,不…就是块金子做的?臣弟…臣弟当真不…不稀罕。”
若是楚王想杀他,有很多机会很多方法,可他偏偏选了这种。萧珩抱紧他,“朕知道,都知道。你从小就心软,没那么多心眼。朕无数次想过,若是没有皇子继承大统又怎样,朕还有你这个弟弟。”
楚王眼角的泪滑落,急急喘息,“答应…臣弟,不…要牵累王妃和…长华,放…母妃一条生路。所有的错,臣弟自己扛。皇兄,把臣弟烧成灰罢,撒在此处山下,臣弟…无颜面见列祖列宗。让…让我再叫…叫一声,皇…兄…来世,我们不要生在…帝王家…”
“朕答应你,都答应。”
萧宁微微含笑,慢慢闭上了眼睛。
尚未进宫门,楚王薨了的消息已经进了景泰宫。
太后一怔,茫然的抬头:“你说什么?”
珊瑚跪在地上,泣声道:“宫外传来消息,楚王殿下他…他薨了。”
“啪——啪——”丝线断了,佛珠一粒一粒滚落在地,寂静的大殿里只听得到珠子滚落的声音,一下一下跳在太后的心头。
夕阳的光影照在朱红色的木门上,她好像看到了萧宁站在那里,眉眼里都是喜悦,远远地喊:“母妃,阿宁来了。”
太后伸出手,想摸一摸孩儿的脸颊,可是萧宁的身影忽然不见了。心中一阵尖刺般的疼痛,似是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
珊瑚久久听不到太后的回应,抬头一看,只见太后面色惨白,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直挺挺的向后倒去。
萧珩黑着脸进了勤政殿,将自己关在里面。这一关,就是一整夜。
福公公知道皇上心情差到了极点,可是不吃也不喝不行啊。敲了两次门,里面没有回应。谁也不敢破门而入,那可是掉脑袋的事儿。
翌日早上,无奈之下,福公公还是找上了紫福宫。
白筠筠正在和春杏聊着这昨日发生的事。
长华被救回来,虽说断了三根肋骨,腿部也骨折的厉害,可是能被救回来就是幸运的。楚王为救长华身亡,胸骨肋骨都被砸碎了,御医没有回天之力。
皇上的脸是黑的,回程一言不发。
太后听闻楚王为救长华不幸身亡,当即昏死过去,直到现在也不曾醒过来。
宫里不明内情的人,说楚王仁义,为救公主搭上了自己的性命。可是白筠筠知道,事情哪有那么简单。那场意外,就是楚王的手笔。
只是楚王心机不够深,策划的不够巧妙。本想弑君谋逆,想不到将自己搭了进去。只是看萧珩难过的样子,这事还是不提及的好。他二人的兄弟情义,不是外人能懂的。
原本她也不是多嘴的人。
福公公一进来,白筠筠看他的苦脸就知道了。萧珩那里,她得去看看。
勤政殿大门紧闭,并未早朝。萧珩自打亲政以来,兢兢业业,从未因为私事耽误过早朝,这还是头一回。可见,楚王的谋逆叛乱和身亡对他是多么大的打击。
白筠筠推门,眉间微蹙,又将手收了回来。稍加思索,将福公公手里的热茶端过来,这才轻轻推门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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