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鸣玉在球场上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模样,和穆湛心里想象的一样,宛如一个发光体,令人无法移开视线。
但有碍眼的人在,十分影响心情。
穆湛看着,脸色一寸寸地沉了下去,如果不是看闻鸣玉还应付得来,他已经强行停止比赛。可即便如此,看向场地的眼神里还是多了几分嫌恶烦躁。
丞相胆战心惊来求见时,他只觉得这老东西过于没用,家里后辈都教养不好,直接挥手无视,表明了态度。
这事没法善了。
中场休息,穆湛从帐篷里走了出来,打算去敲打一下闻鸣玉,这样畏手畏脚的样子实在难看,人都挑衅到面前了,直接杀回去就好。
刚要过去,就看到闻鸣玉从魏英武身后走出来,一副高高在上俯视人的模样。
穆湛愣了一下,颇感意外,“这表情,孤怎么觉得有些眼熟?”
身后恭敬跟随的赵德全眉心一跳,下意识脱口答:“和圣上很像。”
刚一说完,赵德全就觉得自己疯了,看到闻公子和圣上的眼神太像,震惊得脑子都丢了,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他怕圣上怪罪,却没想到圣上听到这话,没有生气,倒是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但紧接着,闻鸣玉被攻击,又反应迅速地反击回去,甚至要坐到对方身上揍人。
穆湛看到这一幕,脸色骤变,想都不想大步过去,将闻鸣玉拎鸡崽似的,强行拉回到自己身边,一脸不悦。
结果没想到,下一秒,他的手臂就被抱住,闻鸣玉一副在外面受了欺负找最亲近的人撑腰的样子,依赖又信任地看着他,“陛下,他欺负我。”
穆湛心里一动,顿时火气更盛,但全都是对着欺负闻鸣玉的人。
他面色沉郁,冷冷地看了一眼地上的人。
“起来,休息够了。下半场开始,孤也参赛。”
丞相听到圣上的话,一张老脸都绿了。他很清楚,这孙子是彻底惹恼了圣上,没得救了。
丞相夫人离得远,听不清发生了什么,终于忍不住,也走过去,却听到丞相说:“这事没办法了,只求圣上愿意留他一命。”
丞相夫人不敢置信,用力抓住丞相的胳膊,“你说什么?!那可是你的亲孙子!”
“你跟我发脾气有什么用?平日里我没少说让你别惯着他吗?性子这般无法无天,来之前我都说了不要招惹圣上身边的人,他根本把我的话当耳旁风,还敢用球杖去抽马蹄,想杀人吗?真是好样的!”丞相一脸怒容。
丞相夫人见他生气,便放柔语气,“我知道我平时有些宠溺他,但他还小,不是吗?以前他对你撒娇要糖吃,多可爱的一个孩子,你怎么能不管他,万一圣上……孙子没了你不心痛吗?”
“还小?”丞相横眉竖目,气得胡子都抖了抖,压低了声音骂,“都十七了,比闻家那庶子还大一岁,整天不务正业。这事我管不了,方才求见圣上也被拦了,你要想去就去,为了个蠢货赔上整个宗族!”
丞相夫人被他一通话骂得噎住,张了张嘴,似乎知道这有道理,但又无法接受。丞相明白她的心情,怒容微敛,隐晦说:“你就别想太多了,走到这一步,也没办法了……我们又不是只有一个孙儿,想想鸿志和文正。”
沉默一会,丞相夫人捏紧了手里的帕子,终究还是点了点头,选择接受这个事实。
而这时,捂住疼痛的肚子,眼神怨毒地瞪着闻鸣玉的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亲人放弃了。
闻鸣玉队伍里有一个人下场,由穆湛取代上场打。
双方队员都上马,宫人敲响铜锣,声音响亮,下半场比赛开始。
因为穆湛的加入,整个气氛都变了,帐篷里的观众紧张忐忑又期待,心情复杂,场上和穆湛一队的人想着怎么把球传给圣上,对面队伍则怕伤到圣上,又担心不尽心打会惹怒圣上,十分难做。
不过很快,比赛进入节奏后,他们就发现自己想的都是白费的。
圣上眼里根本没有他们,他们也几乎碰不到球。
蓝衣男已经气昏了头,脑子可能被他自己吃了,一心记恨着闻鸣玉刚才揍他,让他出丑,现在就只想着报复。别人盯着球和圣上,他却找闻鸣玉的身影,让马掉头,直冲过去,对着闻鸣玉猛挥球杖,力道之大,带起凌冽的风。
闻鸣玉双眼一眯,闪过一抹冷色,弯腰灵活地躲了过去。
有人喊:“接球!”
是蓝衣男的队友,见他离球门进,把球传给了他。蓝衣男虽然很想找闻鸣玉麻烦,但球赛也当然是想赢的,他怎么能接受自己输给一个卑微的庶子。于是,他连忙用球杖勾住球,朝球门猛地一击,精准地飞过去,注定要得分。
但眼看就要成功时,球被拦截下来。
闻鸣玉把球又打了回去,传给魏英武,他力气大,隔了大半个场地,都让球射中了球门。
闻鸣玉所在的队伍得分。
他看了一眼分数差距不断拉大的计分牌,转头朝蓝衣男翘了一下唇角,那笑容,可以说是十分挑衅嚣张了,把蓝衣男气得几乎吐血。
紧接着,闻鸣玉去追球,蓝衣男就骑着马逼近到他身侧,恶意满满地挥杖抢球。但就在这时,一根雕刻着华丽龙纹的球杖袭来,重重地击中他的球杖,震得他虎口发麻疼痛,手一松,球杖被打落在地。
蓝衣男大怒,转头瞪去,却对上了穆湛面无表情的脸,双眼漆黑,宛若深潭,冰冷且深不见底。高位者的气势可怕,不用说什么,就已经让人不由得噤声伏地,瑟瑟发抖。
若不是坐在马上,他现在已经跪地站不起来了。
“陛下……”
他脸色发白,垂着头,呼吸都有些困难,身体因为恐惧控制不住发抖。
穆湛却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直接命令:“为什么不动?还在比赛。”
蓝衣男心慌,他的球杖都掉了,怎么继续比赛。他咬牙看向场外,想叫下人给他捡起来。
但穆湛不给他这个机会,再度冷道:“跑。”
蓝衣男此时完全没了刚才的飞扬跋扈,脑子里只有穆湛杀了多少人用什么酷刑的恐怖传闻,后背冷汗如雨,变得畏缩起来。他不敢对暴君怎样,就把所有情绪都扔到闻鸣玉身上,越发愤恨。
他被迫让马前行,眼角的余光瞪着闻鸣玉。他身后不远处就是穆湛,漫不经心地骑着马,速度不快,却有种步步逼近的压迫感,宛如凶猛的野兽对待弱小的猎物,不直接杀死,而是恶劣地欣赏着对方的恐惧,看他狼狈逃跑,精神备受折磨,等玩腻了,才利落挥爪,直击要害。
下一秒,蓝衣男骑着的马措不及防猛地一沉,失去平衡,向前的冲力让他直接从马上滚了下去,重重摔在地上。他只看到穆湛坐在马上,手里拿着精致的球杖,用看尸体的冰冷眼神俯视他。
是圣上用球杖狠狠地抽了马蹄!
骏马吃痛,嘶鸣一声,异常暴躁地胡乱踩地,自然不会注意到地上躺着的蓝衣男,马蹄重重践踏,清脆的骨断声,还有痛到极致的惨叫声。
穆湛盯着看了好一会,才挥手让人把伤者抬下去。治疗是一定的,但他下半辈子还能不能站起来,有没有命熬过去,就是个问题了。
“如此激烈的运动,总会有意外发生,孤觉得需要多小心注意,爱卿们认为呢?”
他御马走到帐篷前,自上而下看着朝臣,声音平淡而薄凉。
“……臣也这么认为。”
空气凝滞两秒,一个声音打破,紧接着就纷纷都这么附和。
穆湛漫不经心地扫了一圈,把所有人看得心都紧绷起来,才缓缓收回视线,转头看向闻鸣玉,“还想玩吗?”
出了这样的事,闻鸣玉当然没心情了,就摇了摇头。
穆湛随手把球杖扔给赵德全,“孤乏了,回去。”
然后,就翻身下马,带着闻鸣玉坐上步辇离开。其余人等垂首恭送。
路上,穆湛神色倦怠,有些不耐,托着下巴看步辇帘布垂下来的鹅黄穗子,在风中缓缓摇摆。
过了半晌,他收回视线,偏头看向一旁异常安静的闻鸣玉,皱眉说:“怎么不说话,是不满孤刚才做的吗?”
闻鸣玉从上了步辇,就看着眼前空气,发呆走神,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听见穆湛的声音,才勉强回神。
他猜到了穆湛把他当做所有物,肯定很反感别人乱动,会做些什么,但他没想到,穆湛会亲自上场,作风更是简单粗暴,对方是怎么做的,就加倍奉还,直接让对方摔下马,被马踩踏,骨头都不知断了多少根。
那惨状,可谓是令人骇然。
他被惊到了,但奇怪的是,除了一开始的意外吓到,后面心里竟然没有多少害怕反感的情绪,明明穆湛那样子是挺可怕的。而且那样沉郁冰冷的脸色,仿佛不止是把他当成一个可有可无的宠物。
闻鸣玉抿了抿嘴唇,摇头说:“没有,陛下为我出头,我很开心。他刚才对我下手时都没有犹豫,没把我的命当回事,我自然也不会对他心软。”
他神情认真,却又有些心虚似的,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蜷起,“实话说,其实我刚才也有想着要怎么教训回去的,只是我担心会惹来麻烦。”
他早就清楚,自己不是什么多善良温柔的人,更信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不过当然,也不能太鲁莽,要考虑过后果能不能承担再行事。当时做不到的,可以先记在小本子上,以后再找机会。
穆湛听到他说的这话,唇角勾起,冲淡了脸上的阴沉。
有些意外,这软绵绵的小动物,平时瞧着柔软会撒娇,底下还藏着刺猬般的一面,若是被攻击了,就会冒出尖锐的刺来,把对方扎得鲜血淋漓,不让自己吃亏。
那,如果是自己要欺负他呢?
他会警惕到浑身炸毛,瞪圆了眼睛,龇着牙,张嘴一口用力地咬住自己的手,破皮流血了也死活不放开?
不,咬手伤害太小了,脆弱的脖子才好。
这样,他必然要扑进自己怀里,趴在自己肩上,两条长腿圈住自己的腰,以最亲密的姿势紧紧贴在一起。然后,咬住肩颈交界的皮肤,血染红他的嘴唇,红得艳丽,甚至有一些血会被他吞咽下去,融入到他的身体里。
两人仿佛融为了一体。
穆湛笑着,感觉不到痛,反倒兴奋得隐隐战栗。
真期待,这一幕发生。
闻鸣玉不知道穆湛心里在想什么,但看到他脸上的笑容,不知怎么的,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有些发毛,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离这个变态暴君远一点。
***
“不用怕惹麻烦,孤说过,你想做什么就做。一个不足为道的人,把比赛都毁了,你要想打马球,随时都可以叫人来陪你玩。”
马球比赛中断,回去路上,穆湛跟他说了这么一句话。
闻鸣玉听完之后,总感觉怪怪的,是他的错觉吗?怎么感觉这话有种纵容又宠溺的味道。
奢华的蓬莱殿内。
闻鸣玉一个人待着,又变成了最放松的垂耳兔形态,雪白的一团,抱着胖乎乎的鲜花饼咬,一边吧唧吧唧吃,一边纠结地皱眉思考兔生。
想了一会,思绪很快就被香酥可口,甜而不腻的饼饼占据,爽快地把穆湛抛到脑后,不想了。
鲜花饼太香了。
闻鸣玉低头咬了一大口,鼓着腮帮子嚼,垂下来的兔耳朵随之微微颤动,像两团柔软的云朵。
吃了两块鲜花饼后,肚子饱了,但嘴巴还馋,有些意犹未尽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还低头舔起了爪子上的酥皮碎碎。
舔够了,他就懒洋洋地往后一倒,大字摊开,躺着床上,雪白的肚皮随着呼吸缓缓起伏。
吃饱了,就很困,很想睡觉呢。
闻鸣玉眼皮耷拉了两下,忍不住还是闭上了眼睛,呼吸变得绵长,慢慢入睡。
但才过了两分钟不到,床上的垂耳兔就突然一个激灵,抖了抖耳朵,啪的睁开了眼睛,翻身蹦了起来,毛茸茸炸起。
他还有课业没写完!淦!
于是,睡觉取消。
闻鸣玉急得跳下床,往前跳了几下之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软乎乎的爪子肉垫,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还是个兔子。
他转身又跳回到床上,变回人形,穿上衣服,跑去写课业了。
至于最一开始思考的问题?他已经完全忘了。
有什么比还没做完的课业重要?没有!
闻鸣玉坐在书房的桌后面,低头认真写着,偶尔蹙眉,停下笔,思索一会,再继续写。
终于,把课业都写完之后,他放松地伸了个懒腰,下意识看了一眼门口,没有人。然后,他悄咪咪地摸出了自己的话本,继续写文解压。
之前发情高热,又加上最近忙,他断了好些日子没写,都有点忘记自己要写什么了。
他把前面写的看了一遍,越看越乐,谁让话本里的反派连连吃瘪呢,那可是以穆湛为原型写的。
闻鸣玉看前面反派倒霉了那么多次,觉得怎么也该转点运了。于是,他提笔开始写。
小少爷带着新侍卫出去玩了那么多次,看他聪明,总是能完美收尾,身手比别人都好,话也不多,就越发喜欢带他一起出去。
对待自己的人,小少爷一向大方,看谁顺眼就会赏钱,只不过,反派有穷神体质,赏了也没用,于是少爷就把打赏换成别的,问他想要什么。
但反派也不清楚。
小少爷思索了一下,干脆送自己喜欢的东西。一品阁的糕点,春意楼的招牌菜,很能斗的蛐蛐,形状奇特的树叶……什么零碎的东西都有,有的值钱,有的不值钱,关键是要有趣独特。
因为这样,倒显得反派在一众下人之中,变得有些特别起来,与众不同。别人拿了赏钱高兴回去收好,反派却是吃小少爷爱吃的东西,喜欢玩的有趣玩意。小少爷自然会问他觉得怎样,一来二往,聊天也多了。
有人就看反派不爽了,觉得他后来的,却得了少爷的注意,委实不公平,就想给他点教训。那人拿了少爷的玉佩,想放到反派屋里,陷害他偷东西。
但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出手,反派的房间就塌了。
没错,塌了。
隔壁别人的房间都没事,唯独他的塌了,像是地震过一样。
幸运的是,没有人受伤。
小少爷听说了,跑过来看,啧啧称奇,转头对反派说:“昨日刚说要赏你块青玉,你房子就没了,真是一点富贵命都不能有啊。”
本要陷害反派的下人听到这话,后背冷汗直冒,要是自己早一步过去,岂不是要被埋在废墟里?
这下,他们都不敢靠近反派了,生怕沾上了他的霉运。
小少爷倒是不怕这些,他自认运气极佳,反派影响不了他,而且这段日子反派跟着他帮他解决了不少事。所以管家担忧,过来想调走反派时,被小少爷拒绝了。
反倒是当晚,小少爷看反派没住的地方,让他守夜,困了可在外间睡。
闻鸣玉写到这,停了下来,用笔抵住下巴,敲了敲。霉运在恰当的地方,倒是助力呢。
接下来写什么,闻鸣玉思索一会,没有头绪,干脆扔笔。
不写了,饿了,去吃饭!
闻鸣玉把东西小心仔细收好,回了自己住的寝殿,却意外在门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魁梧身影,小山……啊不,是魏将军。
他手里还拿着一个空荡荡的笼子,见到他,眼睛都亮了。
宫人们也松了口气,主子不在,魏将军又非要进去,两头都不能得罪,让他们很是为难,幸好闻公子这时回来了。
魏将军笑道:“太好了,你刚好回来,我向圣上得到了恩准,带我的宠物来让你看看,结果没想到刚走到这,它们开了笼子门,跑了进去。”
“宠物?”闻鸣玉歪头疑惑。
魏英武看他这样,更觉得萌,忍不住说:“其实在宫宴上见到你,我就想到了我养的兔子,所以想让你见见。”
说到这,他抓了抓头发,皱眉懊恼,“把你比作兔子会觉得冒犯吗?我没有别的意思。”
闻鸣玉没有什么不高兴,只是心里咯噔一下,觉得眼前像哈士奇的家伙出奇的敏锐。他摇头,“先去找你的宠物,跑远就不好了。”
魏将军连忙点头。
刚走进院子里,就看到了,根本不用找。它们很乖巧地蹲在那,没有乱跑。
不是一只,是好几团毛绒绒,白色,黑色,灰色,棕色,黑白混色……多到好像闻鸣玉这里突然开了一家兔子动物园。
它们都毛发蓬松柔软,油光水滑,一看就是被照顾得很好。
魏英武专注地盯着那几只兔子,两眼放光,炫耀什么稀世珍宝似的,“你看,我家小梅,小兰,小竹,小菊,小霜,小雪都很可爱,很好看吧!”
一个高壮的大汉子,抱着如此可爱的小动物,还少女心爆棚地给它们一个个取名字打扮漂亮,一脸喜爱的模样,实在有些出人意料,反差极大。
不过……兔子那么萌,这才是猛男该喜欢的东西啊。
闻鸣玉觉得没有任何问题。
魏英武抱起其中一只蓝眼白毛的垂耳兔,递给闻鸣玉看,“这是圣上新赏赐的小霜,有点怕生。”
闻鸣玉这才知道,原来那时候的赏赐不是美人,而是毛绒绒的兔子。
这只垂耳兔确实不喜欢被他抱,挣扎着从他蒲扇般的手里钻出来。魏英武担心兔子疼,小心翼翼的,不敢多用力。于是,垂耳兔很容易就跑了出来,灵活一蹦,就跳到了闻鸣玉腿上,亲密地扑进他怀里,毛茸茸的爪爪抱住,显然很喜欢他。
魏英武:“……”
差点当场表演一个猛男落泪。明明是他的宠物,怎么就不喜欢自己,反倒那么亲近闻鸣玉?
闻鸣玉看他那悲伤痛苦的样子,虽然不应该,但真的很想笑。兔子会亲近他是很正常的,毕竟他算是同类,只是别人不知道而已。
他安慰了魏英武几句,让他心情好转,继续聊了起来。
“它们会自己开笼子门跑出来,蹦跳得很快,太灵活了,一眨眼就看不见了。”魏英武说着抱怨的话,好像在说麻烦麻烦,但脸上的表情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就差明写我家宝贝老聪明了。
闻鸣玉点头附和:“当然,兔子都很聪明,运动能力很强的。”
魏英武一听,顿时像见到知音一般激动,“是啊,兔子真的超棒!你真是太有眼光了,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异父异母的兄弟!别人都不跟我聊兔子,还觉得我养这些小动物很怪,简直放屁!明摆着是他们瞎,这么可爱的兔子谁不喜欢?”
闻鸣玉十分赞同点头:“就是就是!”
兔子当然是世界上最可爱最棒的。
“说起来,你也养兔子了吗?这里的兔草很新鲜长得很好啊,它们都吃得很开心。”
听到这,闻鸣玉看了一眼被啃秃了一片的提摩西草,感觉心口一阵钝痛,有点窒息。他的宝贝草草,没了好多。突然就看这些可爱的小兔子有点不顺眼了,怎么能随便抢他的口粮呢。
损失了口粮的闻鸣玉决定撸兔子,来抚慰自己受伤的心灵。
于是,等穆湛过来的时候,一眼看到的,就是闻鸣玉被兔子包围的画面。
头顶一只,肩上趴着一只,怀里一只,腿边还扒拉着几只,软绵绵的团团,就跟糯米糍似的,粘人得不行。
闻鸣玉往前走两步,它们还紧紧跟着,继续用爪子抱住衣袍角不放,湿漉漉的眼睛,发出奶乎乎的细弱声音,怎么看都像是在撒娇。
闻鸣玉走到哪,它们就跟到哪。
“看来它们很喜欢你啊,兔子一般都比较独立,不黏人的,我养了好久,它们也就只在喂食的时候愿意亲近我。”魏英武看着这一幕,眼神幽怨,心里酸死了。
在发现穆湛来了之后,魏英武立刻行礼,然后就看到穆湛大步走过来,把趴在闻鸣玉肩上的兔子拎了起来。
被捏住后颈皮的兔子很仓皇无措,小短腿在空气里蹬了几下,对着面无表情的穆湛,小动物本能感觉到危险。
“啊。”闻鸣玉感觉到同类的情绪,连忙伸手想去抱回来,“陛下,你这样拎它会害怕。”
穆湛神情不耐,直接把兔子扔到魏英武手上,冷声说:“带上你的宠物,滚。”
魏英武果断应声,就差一句好嘞,麻溜地抱起兔子一个个塞回笼子里,兔子很黏闻鸣玉,还扒拉着他的衣服不肯松爪子。
穆湛脸色更沉了。
所有兔子都装好之后,魏英武要走了,还颇为不舍,转头对闻鸣玉说:“兄弟,我过两天再来找你玩啊。”
他还想拍一下闻鸣玉的肩膀,只是被穆湛的眼神一刺,连忙收回了手。走出蓬莱殿好一段距离,他才迟钝地想起了表兄的嘱咐,别和闻鸣玉走太近。但为什么?那是他异父异母的好兄弟啊!
圣上脾气不咋地,一个月总有那么三十天在生气,他等圣上心情好了,再去求见闻兄弟,一起讨论兔子。
魏英武大狗狗式点头,觉得自己想得非常周到。
魏英武走了之后,只剩下闻鸣玉和穆湛,一下安静了不少。
因为刚rua兔子,被好几只毛绒绒黏着,闻鸣玉衣服上粘了不少的毛毛。他穿着绣有青竹纹的白色锦袍,除了白色的毛,其他颜色的都挺显眼。
闻鸣玉不怎么在意,捏住袖子抖了抖,又伸手拍了拍衣服,把毛毛弄下来。
倒是穆湛盯着,神情颇为不悦。
闻鸣玉不知道他在不高兴什么,而是忍不住问了句,“陛下允许魏将军带兔子进宫,是也想养兔子吗?”
他直勾勾地盯着穆湛,都没有发现,自己现在这样的表情像极了网上的表情包——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别的狗子了.jpg
穆湛想都不想,就说:“不想。”
他有些不耐烦,忽然伸手扯开闻鸣玉的衣襟,把上面的兔毛弄掉。闻鸣玉措不及防被惊到,差点以为暴君疯了,光天化日之下要做点什么不可描述的事。
穆湛强迫症上线似的,帮他把剩下的一些兔毛慢慢拿掉。因为刚才兔子蹦到怀里,趴肩上抱胳膊扒拉小腿什么的,几乎浑身哪里都粘了点兔毛,这样一来,要拿掉,自然要碰到很多地方,即便隔着布料,也有些暧昧了。
闻鸣玉不自在地缩了缩,“……我去把衣服换了。”
穆湛没拦着,点了点头,跟他一起从院子入了屋,在桌边坐下喝茶。
没过多久,闻鸣玉换了外袍出来。他有一副好相貌,不管穿哪件,都很养眼。
穆湛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在他走近之后,就闻到熟悉的果香,甜气袭人。
穆湛倏地伸手勾起闻鸣玉胸前的一缕墨发,漫不经心地把玩。这样的动作,让闻鸣玉不得不俯身弯腰,离穆湛极近,只能几乎贴着人在旁边的椅子坐下。
穆湛的目光宛若实质,徐徐打量,似一点点抚摸过闻鸣玉的脸,从眉眼,到鼻子,嘴唇,下巴,喉结……
闻鸣玉浑身紧绷,总觉得那视线格外的意味深长,仿佛要做些什么。
但过了一会,穆湛又莫名看向了他的头顶,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像摸小狗勾那样。
闻鸣玉一脸茫然。
他并不知道,穆湛心里是在想刚才他说的关于养兔子的话,第一反应,其实是反感厌恶,幼时的经历让他对猫猫狗狗喜欢不起来,更不可能养。
但看着一脸乖巧的闻鸣玉,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如果闻鸣玉头顶长出毛绒绒的兔耳朵,还有短小一团的尾巴,歪歪头,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自己。
兔子是他的话,似乎养一只,也不是不可以。
闻鸣玉发现,穆湛身上的酒味信息素变得缓和悠长,心情挺不错的样子。刚还在生气,现在又不知因为什么突然就高兴起来,真不愧是喜怒无常的暴君。闻鸣玉搞不懂。
疑似rua好一会之后,穆湛终于满足收回了手,带闻鸣玉去御花园散步。
闻鸣玉跟了上去,总感觉穆湛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因为心里疑惑,想着事,没注意脚下,一不小心就踉跄了一下,差点摔跤。
眼前忽然多出来一只手,稳稳地扶住他。
穆湛声音平淡,“你几岁了,连路都走不好?”
这波嘲笑不冤,闻鸣玉有点尴尬,讪讪地笑了一下,说:“谢陛下,我会专心走路的。”
说完,他就想把手抽回来,却发现……抽不动。
他愣愣地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
穆湛就这么牵着他往前走,似乎是很嫌弃他走路不稳,顺手而已。闻鸣玉总觉得不对劲,被牵着的手都忍不住起鸡皮疙瘩了。
他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想让穆湛把手松开,但特意说这样的事好像更奇怪了,说不出口。
犹豫纠结得脑壳疼,所幸不过几分钟,穆湛就松开了他的手。
闻鸣玉的手一重获自由,就立刻收回垂在腿侧,手指蜷起,缩进大袖子里。感觉那只手都被烈酒信息素腌制入味了。
他暗暗松了口气。
从小径走出去,就看到了盛开的各色花朵,色彩艳丽,娇美动人。
这样的美景,很容易让人放松心情,慢慢欣赏。
闻鸣玉看着,不禁走神想,这么多漂亮的花,好些都是他叫不出名字的,打理起来多麻烦,也就皇家贵族才能请得起专人精心细养了。
他正感慨着秋天还有那么多花开得灿烂,转头就看见,穆湛伸手摘了一朵下来,没看错的话,应该是那一片花里开得最好的一朵。
闻鸣玉一头问号,花那么好看,赏就好了,为什么要摘?
结果,下一秒,他就看到穆湛朝自己走过来,然后,把花别在了他的发间。
闻鸣玉:“……???”
“陛下?”
他下意识伸手,想把那朵花拿下来,但穆湛按住了他的手,说:“挺好看的,很适合你。”
闻鸣玉噎住,很无奈。这是在故意耍他吧?自己一个大男人,头发上别花多奇怪,只有漂亮的小姑娘才适合。
闻鸣玉皱了一张脸,嘟囔说:“那让那些宫人都站远一点,陛下一个人看就好了,只是一会儿啊。”
穆湛听到这话,勾唇笑了一下,还真命令那些宫人退远了候着。
闻鸣玉不自在,视线瞄向了穆湛刚才摘花的地方,看到那些花是淡淡的粉色,花瓣层层叠叠,颜色由里向外,从淡至浓的渐变,十分漂亮。
他随口找了个话题,虚点了一下自己的头发,“陛下,这是什么花?”
穆湛:“海棠花。”
闻鸣玉:“……”
花没有任何问题,很好看,只是他一不小心联想了些不可描述的东西而已。
早知道他就不问了。
但穆湛一眼看出了他细微的神情变化,“怎么了?”
闻鸣玉摇了摇头,笑着说:“没事,只是以前听说过这种花,现在才知道它长这个样子。”
“是吗?”穆湛脸色一冷,沉声说,“孤要听实话。”
闻鸣玉:“……”
你这是在为难我胖虎.jpg
闻鸣玉只好半真半假地瞎编,“啊,我只是听了些关于海棠花的传闻,不适合说给陛下听。”
“说。”命令式语气。
“就是……据说,海棠花是妖怪,在夜里,会化成极其美丽的人形,雌雄莫辨,美得动人心魄,它们会诱惑男人与之交合,男人抵挡不住,痴迷沦陷,神志不清,最终被吸干精气而亡。”
穆湛听完,一脸就这的表情,颇为嫌弃。
闻鸣玉耸了耸肩膀,以前他看那些文的时候,就震惊过挺多次的。
这都可以?不是,还能用那种东西?
时间那么长,已经不是人类了吧?会死的吧!
一再瞳孔地震,但也不妨碍他看得脸红心跳,现在还自认老司机,敢在穆湛面前撒半真半假的谎。
穆湛原本对这奇闻异事不感兴趣,但视线不经意间落在闻鸣玉鬓边的海棠花上,浅粉娇嫩的花别在耳侧,不仅没把人比下去,反而成了衬托,显得闻鸣玉眉眼越发精致,肤白细腻如玉,同时高挑修长的骨架也不女气,只有种恰如其分难以形容的味道。
“花妖。”
穆湛看着他,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闻鸣玉以为他要说什么,歪头看去,等了好一会,却没听到后面的话。
散步赏花半个时辰,闻鸣玉早就找机会拿下了花。虽然只是一朵鲜花,但是皇帝亲手摘的,也算是御赐,不好随便扔了,他就拿了回去。
看着那朵粉花,闻鸣玉突然就萌生了一个想法。
他屏退宫人,拿出了自己的话本稿子,再次奋笔疾书。因为有灵感,他写得很快。
今天的事情改编之后,被他写进了话本里。
小少爷爱玩,想一出是一出,听说花楼有趣,就想去见识一番。结果没想到,被家里人发现了,兄长跑来抓他,说要打断他的狗腿。
小少爷慌得满房间打转,最后想出了一个馊主意,让反派扮女装。他不是来看女人,只是一时心血来潮,有些好奇自己的侍卫穿女装是什么样子。相当扯淡,但放在骄纵小少爷身上,这事又好像变得合理起来。
反派:“……”
小少爷见他不动,急起来直接扑上去扒他衣服,让他赶紧换。反派面无表情地抓住自己的腰带,无声对抗,但最后还是拗不过,换了。
他穿好女装一走出来,小少爷就瞪大了眼睛,耿直道:“没想到你女装那么好看,若你是个姑娘,来求亲的人肯定早就把门槛踏烂了吧。”
反派听了一点高兴都没有,反而转身就要去换回来。小少爷连忙拉住,强行让他留下来。
在等兄长来踹门前,小少爷打量了反派两眼,总觉得缺了点什么,脑子里一闪,他想到什么,两眼亮起,右手握拳,轻砸了一下左手摊开的掌心,说:“对了,等一下。”
他一阵风似的跑去摘了一朵花过来,别在了反派的耳边,点头说:“娇花配美人,这才对劲。”
反派黑脸,握紧拳头,只想把整座花楼都给拆了。
闻鸣玉写到这,停下笔,看着自己的稿子,哼了一声。
狗皇帝给他戴花,他就安排话本里的反派也被戴头花,还要戴最艳丽的牡丹,比任何女人都要美。
想象了一下那画面,穆湛穿着裙子,手里还捏着香香的小手帕,妖娆一甩,抛着媚眼,娇声婉转,“客官,来嘛~”
咦惹,辣眼睛。
闻鸣玉笑得满地打滚。
作者有话要说:魏二哈:我不是来破坏这个家,我是来加入这个家的。
穆湛:……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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